唯有沉默，是不可逆轉(zhuǎn)的深愛。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
“平伯是初泛，我是重來了……”
她捧著書，思緒卻回到遇到陳北堯的第一天。
暗黑的小巷，疏朗的星空，拳頭擊打肉體的聲音像是一首凌亂的交響樂。她和同學慌忙快步走過，不經(jīng)意間抬頭，卻看到清俊如月光的少年從打滾哀號的混混們中起身，抬手擦去嘴角的鮮血，冷酷如死神。
他的冷漠其實一直沒變，唯獨對她留情。
再后來，是外公的書房，蟬鳴幽幽，涼風習習。父母的滔天怒火、圍追堵截，還有那年少而狂熱的叛逆愛意，終于令她和他失了方寸，苦苦探尋釋放的出口。他光裸的身體充滿少年隱忍的力量，她在他懷里，瑟瑟發(fā)抖。
最后，最后是什么？
是她聽到傳言，他被她父親安排的保安圍堵，踩在陰森泥濘的小巷里，血流滿面卻固執(zhí)地不肯答應跟她分開；
還是她躺在老舊診所的狹窄小床上，看著頭頂昏暗的燈光，感覺到冰冷的金屬鉗探入身體，又痛又絕望？
現(xiàn)在好了，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他再不能作惡多端，再不能殺人放火。他只能虛弱地躺在她的面前，像個迷途的孩童，像個沉睡的天使。
慕善把書一丟，眼淚就掉了下來。
陳北堯躺在病床昏迷不醒的時候，丁珩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舅舅溫敝珍的家門外，作好了挨訓的準備。
大門打開，丁珩微微一怔。
溫敝珍臉上沒有丁珩想象中的陰霾怒意，保養(yǎng)極好的白凈臉皮上甚至還有幾分紅暈。見到是丁珩，他只是冷著臉道：“進來?！?/p>
兩人在書房坐定，丁珩注意到溫敝珍襯衣的第一顆扣子開了，從來熨燙整齊的襯衫，也略有些皺紋。他不動聲色道：“舅舅，真是不好意思，周末還來打擾你?！?/p>
“打擾？”溫敝珍看他一眼，“你老實說，陳北堯的事，是不是你們做的？你們也太無法無天了！”
丁珩笑笑：“這事兒我真不知道?，F(xiàn)在我哪有本事找來一個連的殺手？呂兆言又不是什么都跟我說?！?/p>
“廢話！”溫敝珍微怒道，“丁珩，我知道這事呂兆言一個人干不成！好在殺手死光了，不然你們怎么脫身！你們太年輕氣盛，殺人一定要用槍嗎？”
丁珩老老實實聽訓，一聲不吭。
溫敝珍罵夠了，喘了喘氣，才道：“好在‘兇手’已經(jīng)落網(wǎng)，告訴呂兆言別惹事了。今后霖市會風平浪靜，別心急?！?/p>
丁珩頓了頓道：“陳北堯真的不行了？”
溫敝珍點頭：“負責他的省里專家是我同學。的確不行了，不死也醒不過來，放心?！?/p>
丁珩緩緩笑了。
這時，有人敲書房的門。
“進來?！睖乇终淇匆谎鄱＄瘛?/p>
丁珩抬頭，微微一愣。
年輕女孩光凈的臉如同夏日初荷，含苞欲放。只略略抬眸看了丁珩一眼，波光流轉(zhuǎn)，那張清秀的臉便如極艷的花，令人心神一震。
唯有披散肩頭的綢緞般的長發(fā)，有幾絲倉促的凌亂。
她給兩人端來茶，看了一眼溫敝珍，聲音嬌脆：“溫市長，我越俎代庖了，嘗嘗我的功夫茶吧”
溫敝珍看著她，眼中有笑意，語氣卻嚴厲：“你這小姑娘，我在談事，你就這么進來了?！?/p>
女孩一跺腳，扭頭走了。對于二十出頭的女孩子，這本來是很矯揉造作的動作，可由她做出來，只覺得渾然天成，嬌嗔動人。
不等丁珩發(fā)問，溫敝珍道：“小志的家教老師，叫田甜，霖大核物理系研究生，市委王秘書的師妹。這么個小姑娘，學核物理，真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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