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開口,她已經(jīng)主動迎過來,“拂朗,謝謝你能來。”
我笑笑,“阿姨,您有事情可以在電話里對我說,其實不用那么麻煩。”
她卻牽住我的手,“不,有些事是不能那樣處理的,拂朗,我有很多話同你說。”
她的手,比我的手更冷,許是在外面站了太久。
暮冬,海邊的風依舊寒冷。
因這冰冷,我只猶豫了一下,沒有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既然我來了,就無須再做其他防備。于是任由她拖著我一直走到茶館內(nèi)。
周遭立刻暖起來,有服務生跑過來接過唐卡的母親脫下的大衣。我穿得并不太厚,所以她詢問我是否脫掉外套,我搖頭拒絕了——還有一個原因,我怕她看出已經(jīng)快兩個月的身孕,雖然腹部還是平平,可是我必須小心。
進了小包間,她為我要了杯果茶,叮囑服務生,熱一點兒。
不知情的人,也許會將我們當作母女。而我們,曾經(jīng),并非不可以那樣,只是,這母女的緣分卻擦肩而過,再不會回來。
“拂朗,”唐卡的母親說,“這些天,我一直想見見你。”
我不開口,禮貌地笑笑,我不知道她找我到底為什么,但她找我來了,自然會說。
她果然說了。如姜荷所說,她對我,有所愧疚。她這樣說:“我并不是個狠心的人,但是拂朗,唐卡生在這樣的家庭,很多事情,他無法自己選擇。小時候,他喜歡畫畫,也有專業(yè)人士說,他有這方面天賦。但我們,還是堅決送他學了經(jīng)濟,為此,唐卡并非沒有抗爭過。而他生性也是個頑皮貪戀自由的孩子,不喜歡穿太整齊的衣服,不喜歡我們要求他吃飯的那些規(guī)矩,叛逆期的時候,他刻意和我們作對,八歲便曾離家出走過,一分錢不帶……但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幾年前,他不肯出國,為此再度離家出走半個月,躲在同學家里??墒撬切能浀暮⒆?,還是架不住我們一次次登報喚他回家的消息。包括戀愛,姜荷是家中早已為他定好的人選,可是,他遇見你。這一次,他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和堅決來同我們抗爭——但最后,他還是妥協(xié)了。但是,這一次的妥協(xié),拂朗,我心里很清楚不是唐卡自己主動的,如果不是你的勸導,也許他真的會抗爭到底……”
“阿姨……”我想阻止她再說下去。忽然之間,我明白了唐卡有生之年,活在一種怎樣富貴卻毫無自由的處境里。他什么都沒得選擇,因為他姓唐,他生在唐家,并且是唯一。
唐卡的母親擺擺手,“拂朗,你讓我說完。其實這一次,我已經(jīng)絕望,我能感覺出來唐卡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心。拂朗,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年輕過,我知道愛情的力量,而且,和你見面之后,我也知道了唐卡是真的愛上你。他人生所有缺失的,都可以自你那里得到。自由的堅強,自由的痛苦,自由的倔犟和自由的放逐,而你,還那么美,甚至連美麗都是自由的沒有經(jīng)過任何雕琢和修飾的,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擇你。可是,我卻不能讓他那樣做,拂朗,他是我們家唯一的孩子,他沒得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