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身為帝王將相者,得勢勝于其他。此仗千里突襲,勞師動眾,不過瀚州本在端朝的控制下,黃花城半年前又內(nèi)亂過一場,有得勝的把握。難得有擒獲夸父王的機會,稍縱即逝,皇帝想一統(tǒng)九州⑦,就一定會抓住這個戰(zhàn)機?!崩先擞每菔莸氖种盖弥烂妫斑\籌謀勢,他沒有錯,反而搶了先機。何況,穆如家越是大捷,皇帝越要打這一仗。”
“是。父皇今次征調(diào)瀚北眾部的十數(shù)只雷犀攻城,原想一擊而勝。”牧云天翊隱隱看到了癥結所在,他不愿再深思,只恨不能親臨戰(zhàn)場,看明白到底父皇為什么會輸。
“瀚北……皇帝有膽識,運氣卻差了點。”老人微笑著注目牧云天翊。
少年皇子感到睿智的老者似有隱瞞,卻鼓不起勇氣問?!拔摇乙靥靻?。”他猛地冒出這一句話,揪緊了身上的衣襖。
“你趕快回去送死。你就是導致皇帝打敗仗的罪人,早早地回天啟,拿你的命祭旗再好不過?!憋L翔云靜觀冷笑,說出老人沒說、而牧云天翊想聽的話,“聽羽哨回報,端朝大軍有多股騎兵分批在荒原上游蕩,結果遭遇了夸父。我本想不通理由,知道你是皇子,就明白了。你既然失蹤,皇帝少不得派人搜尋,不驚動敵人才怪?!?/p>
“你……你是說……父皇失利是為了我?”牧云天翊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臉色頓時煞白。他腦中光影飛轉,想起無數(shù)與父皇相處的畫面,決然地搖頭,“不,父皇不會為我一個人,拿全軍三萬將士生命冒險,不會是他的主意!不會……”
“也許唆使將領尋你下落的人,就是想害你的人?!?/p>
“我該怎么辦?”牧云天翊心中冰涼一片,真如這師徒倆所說,他是罪魁禍首,天啟無論如何是暫時回不去了,又無法找到父皇和大軍的下落,他該如何是好?
“留在北陸,看清這里的形勢。朝廷那里,你不會無人襄助吧?”老人如此勸慰。
悲苦的情緒在心底蔓延,牧云天翊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沖動與脆弱,微一欠身,隨即一口氣跑出洞去,讓冷風吹過冰涼的面頰。
父皇敗了。
是為了他。
他有什么臉面再回去面對全軍上下?
牧云天翊混亂地想,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除非……除非他能將功贖罪,為父皇立一大功。
他抬頭望天,陰郁的天上不見陽光,唯有一團白茫茫的星辰,在東方天際的烏云中渾濁發(fā)光。那是象征沉毅的亙白星,也是牧云天翊出生時守候他的天命之星。注視那并不明亮的白光,心情起伏的他略略安定了,牧云家尚武的血性開始在胸前燃燒。
他仿佛看到了將來的路。北有二賊。這是父皇最為顧忌的兩大難題,倘若他有法子突破其中一個,就是為端朝立下大功,何愁回不去天啟?
空想容易,實行卻難。且不說父皇新敗于夸父之手,穆如家七萬大軍常年戍邊,也不曾剿滅羽人的勢力。他赤手空拳,如何能達成所愿?
他左思右想,不知風翔云幾時到了身后。
“喂,和我?guī)煾刚f話,卻一聲不吭跑出來,虧你出身皇家,算什么禮數(shù)?”
牧云天翊吸了吸鼻子,平靜地回過頭,“對不起,讓翼先生久等,我這就回去?!?/p>
“等等?!憋L翔云攔住他,一臉鄙夷,“我不會跟你走,你不許在師父面前多嘴?!?/p>
牧云天翊心中蕭索,摸摸鼻子,故意笑道:“這可難說?!?/p>
“你……好,你有種。你敢?guī)易?,一出積云溝我就殺了你。”風翔云指了他說完,搶在他前面返回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