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昨天晚上的雨還沒有停,早上的風吹得人難耐得很,冰浸的。大門緊閉著,我只得翻過圍墻爬進去。來富聽到有人跳墻,咆哮著沖過來,一看見是我,急忙撲到我身上,伸出舌頭來舔我的臉。我沒有理它,我倦得走路都走不穩(wěn)了。我由廚房側(cè)門溜進去,走廊一片渾黑。我脫了皮鞋摸上樓去,經(jīng)過爸爸媽媽臥房時,我溜得特別快。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到浴室里去照鏡子,我以為一定變得認不出來了,我記得有本小說寫過有個人做一件壞事,臉上就刻下一條“墮落之痕”。痕跡倒是沒有,只是一張臉像是抽過了血,白紙一般,兩個眼圈子烏青。我發(fā)覺我的下頦已在打哆嗦,一陣寒氣從心底里透了出來。
我趕忙關(guān)上燈,走進自己房里去,窗外透進來一片灰蒙蒙的曙光,我的鐵床晚上沒有人睡過,還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制服漿得挺硬,掛在椅背上,大概是媽媽替我預備好早上參加結(jié)業(yè)式用。我一向有點潔癖,可是這會兒小房里卻整潔得使我難受,我的頭發(fā)粘濕,袖口上還裹滿了泥漿,都是新公園草地上的。我實在不愿泥滾滾地躺到我的鐵床上去,可是我太疲倦了,手腳凍得僵硬,腦子里麻木得什么念頭都丟干凈了。我得先鉆到被窩里暖一暖,再想想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亂得慌,好多事情我得慢慢拼湊才想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