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沈慕清的聲音,他還意識到一個問題,他與沈慕清以后將怎么相處?
這些年來,他們都是各做各的工作,各做各的學(xué)問,幾乎沒有交集。沈慕清進集團分配在《魅力》雜志編輯部,他則分配在《驚悚一刻》雜志編輯部,《魅力》雜志以女性趣味為主,研究的是女性如何變美變俏的課題,《驚悚一刻》雜志則以男性趣味為主,研究的是嚇唬人的技巧,兩家雜志的定位不同,不存在競爭。因為部門不同,兩人升職的過程也不存在競爭,都是從助理編到主任編到編輯部主任到副主編再到主編,幾乎步調(diào)一致地做到了各自部門的一把手。所以,他們是好朋友,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甚至是可以割頭換頸的好朋友。但是,這次升職就不同了,兩人成了競爭對手,并且是以一個敗北一個成了另一個的頂頭上司為終結(jié),兩人心中肯定都留有芥蒂,這以后怎么相處,的確成了個問題。
職場如戰(zhàn)場,不,甚至比戰(zhàn)場更殘酷,戰(zhàn)場上面對的是敵人,只管沖殺就行了,可職場不同,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盟友,誰是自己的敵人,盟友可能變成敵人,敵人也可能變成盟友,所依憑的,完全是利益。
一夜之間,好友變上司,他們還能是好朋友嗎?還能無所顧忌地喝酒吹牛侃大山嗎?肯定不能,面對上司,你就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謹(jǐn)小慎微,否則,上司就會對你有看法,就會給你小鞋穿了。職場中人,誰不明白這一點,誰就會吃大虧,鑄大錯。
林正英當(dāng)然是明白這一點的,明白了心中就更疼了,心想,要是《都市情報》的張秋玲上這一步就好了,自己就不會失去一個好朋友了,也不會這么耿耿于懷了。
他喝一口酒,剛想發(fā)一點感慨,那邊包房里又有人大放厥詞了,只聽一個女聲說:“人生難得幾回醉,您今天若不醉,以后我就不給您養(yǎng)眼了……”
他喝的那口酒還沒完全咽下去,聽到這兒,“噗”的一聲把酒噴了出來,笑得幾乎要岔氣了,指著那邊說:“常靜怡,常靜怡真會拍馬屁。”
常靜怡是《精致生活》雜志的主編,也是期刊中心的第一美人,男人們的夢中情人,陸思遜當(dāng)然不會陌生。他說:“喝酒就是喝文化,喝一種阿諛奉承的文化,這話好像是社長劉鑫說的吧。”
“劉鑫哪能說出這么深刻的話,這話好像是叢維熙說的。”林正英說。他對劉鑫收了他的禮而沒辦成事深感不滿。
“我記得是劉鑫說的,你對社長有情緒可不好喲!”陸思遜一邊與他碰杯,一邊意味深長地說。
那邊又傳來暴笑聲,眾人拍著掌說:“好啊好啊,我們期刊中心的期花都喝了,您還有什么理由不喝。”
可能沈慕清覺得這種氣氛很好,只聽他說:“期花敬的酒要是不喝,以后就不給我養(yǎng)眼了,這可是個大事啊,好,這酒我喝。”接著傳來一串咕嘟咕嘟的聲音,大概是一杯啤酒下肚了。
常靜怡的酒喝了,其他人的酒就得喝,又一輪敬酒大戰(zhàn)開始了,理由五花八門,一口一個“沈總”,叫得熱火朝天,叫得人心花怒放。
這叫聲卻讓林正英妒火中燒,火冒三丈,渾身起雞皮疙瘩,談興、食興全沒有了。兩人沉默著,什么話都不想說,使那邊顯得更加喧鬧,這邊顯得更加岑寂。
沈慕清在那邊剛剛說完“以后的工作還需要大家多支持”,林正英心中的妒火也燃燒到了極點,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操起桌上的酒瓶說:“下午的會議不參加了。”
“別……”陸思遜想隔著桌子搶過酒瓶,但桌子太寬,他夠不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瓶口塞進嘴里,咕嘟咕嘟把剩下的五糧液全都喝進了肚里。
林正英喝完酒還不解恨,把空酒瓶朝地上狠狠一摔,大聲說:“什么東西。”
那邊的喧鬧聲立即停止,但他也醉了,整個包房都在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