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佛的優(yōu)勢就是人，你看這灘灘塆塆的，到處是人，守著莊稼地，越守越窮，縣上又沒大企業(yè)，只好靠人自救。”老范補(bǔ)充道。
“具體怎么個輸出法，干啥去？”江長明想起車上碰到的中年胖女人，想起青海的冬蟲草。
“這還沒定，各鄉(xiāng)拿各鄉(xiāng)的辦法，包點(diǎn)單位也有任務(wù)，到時候怕又得忙一陣子。”
勞務(wù)輸出，這已是窮困地區(qū)尋求發(fā)展的一條共策，但它一旦成為唯一途徑，這窮怕是就很難改變了。江長明一時無話，在五佛這些年，他學(xué)會了思考農(nóng)民、思考農(nóng)村。農(nóng)民要想實(shí)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脫貧，路途還很遙遠(yuǎn)，也很艱巨。尤其是西部。
車隊終于到了亂石崗，村民們像看新景兒似的，不敢相信老范真能給他們拉來水?？辞逭媸撬嚂r，轟一下跑開，拿家伙去了。老范跟江長明跳下車，指揮著把車停好。為防搶水，老范讓幾個司機(jī)幫幫忙，維持一下秩序。江長明的衣服已讓汗?jié)裢?，貼在身上，很是難受，天又沒一絲風(fēng)，熱浪蒸騰得他直想跳進(jìn)水罐。老范卻顧不上歇緩，吼著嗓子讓村民排隊，說一桶水拉這兒值五塊錢，要是弄灑了，你們不心疼我還心疼。
正叫喊著，就聽村子里吱哇一聲，房頂揭破一般，很快，哭嚎聲沖這邊響來。江長明正在納悶，就見一婦女披頭散發(fā)撲過來，一頭把老范撞倒了。
“你個范學(xué)究，挨天刀的，每次來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老娘哪虧待你了，你們憑啥要把老娘的兒子抓走？”
江長明趕忙過去，想幫老范把女人拉開，一看哭喊著的正是車上那胖子，只是這陣子她的形容有些枯槁，頭發(fā)鬼一樣亂散著，衣服扣也沒來得及系，半片奶子露外頭。
“五羊婆，你做啥哩，放開我，好好說話。”老范的腿讓女人牢牢抱住了，邊掙腿邊呵斥。
“我不放，你還我兒子。天爺呀，我的兒讓范學(xué)究這個沒良心的抓了呀，我咋活呀……”五羊婆高一句低一句，跟唱賢孝似的，抑揚(yáng)頓挫，把人們的目光全給吸引了。不多時，她兒媳婦也撲了過來，江長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弄錯了，車?yán)锬俏辉挷欢嗟哪贻p女子原是五羊婆的媳婦兒。
她兒媳婦兒正欲撕扯老范，猛地觸到江長明目光，認(rèn)出是他，怔住了，一時不知抓還是不抓。江長明走過去，跟五羊婆的兒媳婦兒說：“勸勸你婆婆，人抓進(jìn)去，遲早能說得清，說清還是要放回來的，這么鬧不解決問題。再說抓他的是公安，不是范老師。”
媳婦兒嘴唇動了動，怯怯地望一眼婆婆，沒敢動作。五羊婆一聽有人說話，抬頭望了一眼，她也認(rèn)出了江長明。
“你是誰，你跑來做啥？”五羊婆止住哭，困惑地盯住江長明。
“他是省里來的江主任，專門調(diào)查旱情的。”老范怕五羊婆抱江長明的腿，忙說。
“省里來的？天老爺呀，一定是個大貪官呀，我的兒呀，你冤呀——”五羊婆捶胸頓足，佯哭起來。江長明看出這女人有影響力，因?yàn)樗豢?，所有的村民都怔在了那，不敢擅自上前拿水。就想她在村上是個人物。江長明親自走上前：“你有啥話跟我說，放開范老師，他為拉水忙得幾天幾夜沒合眼，你忍心嗎？”
“我才不管哩，我兒子都沒了，要水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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