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北大、清華與南開組成長沙臨時大學,三校校長同時擔任常務委員,共同領導學校。為此,蔣夢麟一方面組織廣大師生南下,一方面囑托不便南下的周作人、孟森、馮祖荀、馬裕藻留下來照料北大,這四人被稱為“留平四教授”。諳熟中國歷史的周作人曾托人給蔣夢麟帶話:“請勿視留北諸人為李陵,卻當作蘇武看為宜。”(《蔣夢麟教育思想研究》第296 頁,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 年版)抗戰(zhàn)勝利后,周作人因漢奸罪入獄,曾希望蔣夢麟出庭作證。蔣也有此打算,但是終因種種原因未能實現(xiàn)。蔣夢麟的純正厚道是大家公認的。葉公超說:“我的朋友中,脾氣好的人也不少,但對于仆役等最客氣,而且從來不發(fā)脾氣的,我想只有孟鄰一個人。記得我們初到長沙去組織臨時大學的時候,我們合用一個寶慶的老兵,因為語言關(guān)系,往往詞不達意,我是一個性急的人,孟鄰先生看見那位寶慶的同胞做錯了事,或者是所做的剛好與我們的意愿相反的時候,他的反應總是發(fā)笑,我卻在著急。純厚,同情,寬容是他的本性。”
不過,在大是大非上,蔣夢麟?yún)s是另外一種模樣。葉公超還說,他們到長沙后,南開的張伯苓和清華的梅貽琦還沒有到。有人怕三所大學在一起會產(chǎn)生同床異夢的矛盾,有人甚至說:“假使張、梅兩位校長不來,我們就拆伙好了。”聽到這話,蔣夢麟聲色俱厲地說:“你們這種主張要不得,政府決定要辦一個臨時大學,是要把平津幾個重要的學府在后方繼續(xù)下去。我們既然來了,不管有什么困難,一定要辦起來,不能夠因為張伯苓先生不來,我們就不辦了。這樣一點決心沒有,還談什么長期抗戰(zhàn)。”(臺灣《傳記文學》第五卷,第二期第39 頁)
不久,長沙臨時大學遷往云南,改名為“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在抗日戰(zhàn)爭中,三所大學長期合作,為中華民族保存了文化學術(shù)的火種,譜寫了弦歌不絕的佳話。馮友蘭在《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紀念碑碑文》有言:“文人相輕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歷史,各異之學風,八年之久,合作無間。同無妨異,異不害同……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轉(zhuǎn)移社會一時之風氣,內(nèi)樹學術(shù)自由之規(guī)模,外來民主堡壘之稱號,違千夫之諾諾,作一士之諤諤……”(《國立西南聯(lián)合大學史料》總覽卷,第284 頁,云南教育出版社1998 年版)這一切,如果沒有蔣夢麟的努力和堅持,是不可能的。這也正如葉公超所說:“整個抗戰(zhàn)期間,大后方的高等教育沒有間斷,而能繼續(xù)為政府培植人才,孟鄰先生個人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