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狗一直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搭理周老順。周老順覺得不對勁，踢了麥狗一腳：“哎，你這兩天是被雷打了還是給佛嚇了？平時就數(shù)你話多，要臉要尊嚴(yán)，今天回來怎么成啞巴了？”麥狗連看都沒看周老順。
趙銀花問：“兒子，你收拾這些衣服干嗎？”麥狗這才回過頭來：“媽，我要走了?！壁w銀花一驚：“走，你去哪兒？”麥狗說：“我有個同學(xué)家里做眼鏡，這幾天我去他家跟他們學(xué)做眼鏡去了。人家有廠、有店面，我想跟他做點兒事兒?！?/p>
周老順說：“你跟他有什么好做的？我已經(jīng)給你做榜樣了?！丙湽分粚w銀花說話：“媽，我已經(jīng)決定了?！敝芾享樥f：“我不同意！現(xiàn)階段你還離不開老子，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溫州賣鞋，等我回來檢查，掙不到錢看我怎么收拾你！”
趙銀花關(guān)切地說：“兒子，你要去哪兒？可不能走得太遠(yuǎn)，你妹妹走了我就夠擔(dān)心的了，你要是再走，我可怎么活??！”“媽，我不在，你好好照顧自己。”麥狗收拾完，拿起包往外走。
周老順喊：“你還真走啊，站??！”麥狗只管出來。周老順鞋都沒穿好就沖出來：“你給我站??！”麥狗頭都不回地往外走。周老順沖上去拉住麥狗，麥狗一用力，把周老順?biāo)﹂_了。周老順一晃悠，鞋甩出去老遠(yuǎn)，他氣憤地罵道：“狗東西，敢跟你爸扳手腕了！”
麥狗回頭說：“阿雨說得對，你不是我爸。”周老順吼著：“放屁，我不是你爸我是誰？”麥狗說：“我沒有你這種胡說八道、丟人現(xiàn)眼、無事生非的爸。”
“反了你了！”周老順拿起鞋就要打，舉到半空。麥狗沒躲，滿眼仇恨地看著周老順。周老順把鞋放下說：“要走也行，把話說明白，你要有理我就放你走?！?/p>
麥狗打開了話匣子：“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嗎？這會兒，你想聽明白話，想跟我說理由，晚了。當(dāng)初，阿雨不愿去意大利，我想去，你偏偏讓阿雨去，不讓我去，你跟我們說過理由嗎？我不想賣鞋，你逼著我賣鞋；我不想去學(xué)校賣鞋，你逼著我去學(xué)校賣鞋；我不想扮小丑，你逼著我扮小丑。你讓我干的全是我不想干的事。天天干不想干的事，你知道是什么感覺嗎，生不如死！可是，你讓我明白過你為什么這么干嗎？你為了賣鞋，讓同學(xué)們笑話我，讓煙火把我臉噴黑，把我頭發(fā)燒焦，讓全溫州的人都笑話我。你可以不要臉，但我要臉，我還要尊嚴(yán)。你不要臉能賺錢，我要臉一樣能賺錢。沒有你周老順，我周麥狗照樣能活得很好。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地把錢賺回來，我要讓我媽無憂無慮心安理得心想事成地過上好日子！”
這一席話把周老順說蒙了。麥狗轉(zhuǎn)頭離開了家，趙銀花追了幾步，見麥狗走得那么決絕，沒有再追。她哭喊著：“你個混賬老順，把閨女逼走了，又把兒子逼走了，你還我兒子，你去把他追回來！”
周老順還有些發(fā)蒙：“沒事，別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不出三天，準(zhǔn)能回來，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趙銀花流著淚說：“你天天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他要走呢？我看這次他是真走?！?/p>
周老順說：“哪回不是真走？哪回不是真回來？你趕緊幫我收拾一下，我也得走?！壁w銀花哭喊：“都走吧，都不要回來了！”
周老順越琢磨越不對勁，突然提上鞋子沖了出去。他跑到汽車站。一輛客車從站里慢慢開出來。周老順透過玻璃往車?yán)锟?，他看到了麥狗，麥狗沒看到他。汽車加速了。周老順追著喊著：“麥狗，我是你爸，麥狗……”周老順追累了，氣喘吁吁地停下來，難過地自語：“你個狗東西，還真說走就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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