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夜沒找到,天亮?xí)r兩人疲憊地回來,趙銀花癱倒了。周老順趕緊把趙銀花抱進(jìn)屋里。剛起床的趙冠球和李阿香聽到動靜跑出來,趙冠球問:“嫂子怎么了?”周老順說:“沒事,東西丟了,著急上火的。”“嫂子丟了什么了?”“她把賣紐扣人家廠里欠錢的條子丟了。”
趙冠球有點犯琢磨:“嫂子心重,找不回來是個事。錢多嗎?”周老順猶豫著:“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吧?!壁w冠球問:“有多少?要不我先給墊上……”周老順有點難堪:“這個數(shù)恐怕你墊不上?!壁w冠球咬了咬牙:“那你說說看?!?/p>
李阿香出來吆喝:“周大哥!嫂子醒了?!壁w冠球一愣:“周大哥,先去看看嫂子吧?!敝芾享樢裁靼桌畎⑾愫摆w冠球的用意,裝糊涂進(jìn)屋去了。
李阿香面帶埋怨拉著趙冠球往自己屋里走:“你瞎說什么!丟多少錢你知道嗎?”趙冠球有點斗氣:“多少我補(bǔ)不上???”李阿香瞥一眼周老順家的方向,趕緊拉著趙冠球回家。
趙銀花醒過來,眼淚還在眼里打轉(zhuǎn):“你說,我這不是天底下一等的大呆頭嗎?那么多條子,每一張都是真金白銀,我怎么就放到身邊呢?”周老順把趙銀花摟著懷里哄著:“銀花,錢是甌江潮,有來就有去,你丟了,我給你補(bǔ)上。”
趙銀花說:“我拼死搏活受的罪,你也給我補(bǔ)上嗎?頭一次去淮安,我連淮安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想有個人幫我指指。女兒讓你送走了,兒子被你逼走了,連你也不知道死哪去了,無蹤無影。好不容易等你走歸了,你連見都不見我一面又陰悄悄閃了。你補(bǔ)給我,補(bǔ)得回來嗎?!”趙銀花又嗚嗚哭起來。
周老順無奈地看著趙銀花,忽然捂著臉像趙銀花一樣嗚嗚哭起來,聲音比趙銀花的還大。趙銀花用拳頭捶他:“我哭你也哭,你還是不是男人?這么沒出息!”周老順哭著:“我見不得你難過,你難過,我就難受?!薄昂昧?,我不難過了!錢是水,掙來就要花去,就當(dāng)自己花光了,明天再掙!”
周老順突然笑出了聲,他兩手從臉上移開,一滴眼淚也沒有。趙銀花哭笑不得:“死老順,你還有心思裝神弄鬼籠聳我!”周老順扯過毛巾給趙銀花擦眼淚:“不哭就好,今天我們不想這件事好嗎?”“說不想,總還是想。”
周老順問:“既然要想,就使勁想。你能記住誰欠了錢,欠多少嗎?”“一共二十一家,幾角幾分我都記得一清二楚?!薄澳隳苡涀【秃?,我們試著去問問,人家要是能記住,就會給我們,能記住多少就給多少。沒記住的,就算了。就當(dāng)這錢我們花過了,花錢買教訓(xùn)嘛?!?/p>
趙銀花擔(dān)心:“那些錢都沒賬,就是些條子,我們能記清,人家會認(rèn)嗎?”周老順說:“人家能記清的也就能給,記不清的,我們也別強(qiáng)要。你去走一次,就是要不回來,我們也心安了不是?退一萬步說,就是要不回來也沒事,想想當(dāng)初來溫州的時候,不就是賣了房子的那點錢嗎?錢哪來的?人掙的。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再掙就是了?!?/p>
趙銀花想了想,決定去試試。周老順擔(dān)心妻子受欺負(fù),提出陪她一起去。趙銀花是個要強(qiáng)的人,她說:“你去干什么?這沒憑沒據(jù)的事兒是我干的,我領(lǐng)著個大男人去了,讓人家覺得好像我是去逼債打架的?!敝芾享橖c點頭說:“道理沒錯,可你獨自去,我不放心?!壁w銀花說:“你有什么不放心?進(jìn)貨,出貨,不都是我獨自去的嗎?我想去走個過場,也不抱多少希望,能找回多少算多少,找不回來了我再掙!”說走就走,趙銀花起身背著包就要出門。周老順一把拉住她:“別著急上火?!薄胺判?,我半點都不著急上火。老順,我不上火,你千萬也別上火??!”周老順高聲說:“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