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遷到新駐地的第一天，趕羊入圈總是極麻煩的事。因為羊們不認識新圈，搞不清狀況。但只需短短兩天，它們便立刻接受新的生活場所和秩序。雖然分離令它們不安，但到了該分離的時候，還是應允了牧人的安排。被驅趕的小羊每當經(jīng)過小羊圈入口處，就會自覺地往圈里走，邊走邊悲慘地回頭沖媽媽咩叫。媽媽也猶猶豫豫地走開，一聲一聲呼喚著孩子。
只有一只黑色的小綿羊非常不聽話，每天都要和我奮力斗爭一番，并且就只和我一人過不去。因此一到趕羊的時候，我也專門盯著它不放。
有時候會有一只小牛不知怎么的也跟著羊群蒙蒙懵懵進到了大羊圈。四下一望，周圍全是羊，嚇得六神無主，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于是沒命地東奔西沖，頻頻闖禍。
我們兩家加起來，山羊共一百五十只，綿羊大大小小一千多只。入圈前，羊群會停滿整面山坡，靜靜站著。但很多時候羊已經(jīng)等候很久了，大家仍不急于入圈，坐在原地等待著什么。那就意味著一定還有一小支羊群落在后面，杰約得別克或吾納孜艾還在趕羊回家的途中。我不知道羊有沒有到齊大家怎么曉得的，又沒挨個數(shù)過。
數(shù)羊則是小羊完全入圈后的事。
以前，我總覺得數(shù)羊一定是個技術活。如果十年才能完全學會放羊的話，那么起碼有九年得用來學數(shù)羊。后來才知，如果都像我以為的那樣，站在羊群中數(shù)星星一樣左點右點，神仙也難數(shù)清。
其實數(shù)羊的方法很簡單。大家先把大羊群集中在一邊，只分出數(shù)量分明的十來只羊趕到另一邊。斯馬胡力和海拉提站在兩群羊之間，大家開始緩慢地趕羊，羊群排成三兩列縱隊，低頭從兩人中間走過，走向對面那一小群羊。兩個男孩站在旁邊監(jiān)守，不讓羊亂跑。這樣，很快就數(shù)完了。
盡管如此，來到吾塞，數(shù)羊仍然是一個大問題。以前在冬庫兒，我們只有一百多只大羊?，F(xiàn)在和巴依（財主）爺爺合了伙，一下子變成了六百多只大羊，數(shù)得頭疼。每天都得數(shù)好幾遍，反復核對。而且來到吾塞后，丟羊的頻率似乎更高了。幾乎每天都會少羊。數(shù)完羊后，空氣越來越暗，但大家往往站著一動不動，像還在等待什么。很久后又商量了幾句，往往會決定重數(shù)。
可是，有時候明明少了羊，大家還是滿不在乎地回家吃飯休息。有時候卻火急火燎，無論天色再暗也要立刻套上馬出去找。我實在搞不懂究竟在什么情況下允許那些丟失的羊繼續(xù)丟失——就好像大家都清楚它們丟失在何處一樣。
除了清晨羊群出發(fā)和傍晚羊群歸來時鬧騰一陣，林海孤島總是寂靜的。
到了吾塞，勞動終于令我的手指頭挨個全爛了，指甲邊肉刺叢生，整天血淋淋的。臉頰也在轉場時被風吹壞了，皴了一大片，摸起來跟砂紙似的，又糙又痛。后來結了一片疤。洗臉時會很疼，索性就不洗臉了。反正吾塞又沒別人，什么德性都不怕被看到。我的臉也全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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