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妮拉是沙勒瑪罕的孩子,不到四歲,霸道的時候誰都惹不起,最高紀錄是連哭了一個小時沒歇一分鐘。而乖巧的時候又懂事又溫柔,誰都愿意把她摟在懷里親吻。
雖然瑪妮拉在很多時候是個讓人心煩的任性孩子,但大孩子們都毫不計較,總是想方設法哄她開心。一起玩皮球時,如果瑪妮拉要加入,孩子們會主動把球讓給她,依著她的心意陪她玩。
沒有瑪依拉的時候,加依娜是最不講道理的一個了,誰叫她最小呢?,F(xiàn)在又來了一個更小的,于是加依娜頓然收斂了平時的霸王作風,還主動照顧起小瑪依拉來。阿帕給大家分糖時,如果瑪妮拉看中了加依娜得到的那一塊,加依娜會立刻讓給她。
傍晚擠牛奶似乎是孩子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系小牛時,兩個男孩非要把小牛當馬騎。騎上后,還比賽誰跑得快。但小牛可不是好惹的,左突右顛,上躥下跳,硬是把吾納孜艾從背上拋了下來。吾納孜艾從草地上翻身躍起,一把拽住韁繩不放。而小牛脖子一梗,扯著韁繩就跑,把吾納孜艾拖得跟著滿坡跑。我大喊:“快松手??!快扔了繩子!”但吾納孜艾不依不饒,硬是又重新躍上了牛背,兩腿把牛肚子夾得緊緊的,雙手抱著牛脖子不放,任它怎么抖身子、尥蹶子,也絕不下馬——不,下牛。
受了驚的小牛馱著人跑起來,“踏踏、踏踏”的,居然也有馬的矯健。
孩子們的玩具除了秋千、獨輪車、小牛和鐵锨之外,就是那個白色的皮球了。大家一會兒用它當足球踢,一會兒又分兩撥站在院子柵欄兩邊打排球,一會兒又練習投籃——站在牛圈外努力把球扔進牛圈屋頂上的一個大洞里??蓱z的球,已經(jīng)破了兩個洞了,氣早撒得干干凈凈,癟得不成樣子,但彈性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大家照樣玩得有滋有味。實在玩膩了,就把它擠扁對折了,成為一個凹空的半球形,然后人人爭著把它頂在頭上當帽子戴。等戴夠了,再把里層掏出來,捏回球形繼續(xù)射門。
白皮球的游戲還延續(xù)進勞動之中,比如趕羊入圈時,我用小樹枝趕羊,斯馬胡力拾小石子扔著趕,媽媽用鐵锨鏟起土塊撂來撂去地趕,孩子們則把球踢來踢去地趕,而且還互相較勁看誰踢得準。于是總是會一不小心把好不容易聚合起來的羊群趕得一轟而散。斯馬胡力大怒,走過去一腳把球重重地向山下踢去。斯馬胡力很少發(fā)脾氣的。
眼看著白皮球咕隆咕隆飛快地滾入山下密林深處,孩子們誰也不敢去追,老老實實趕起羊來。我看著都著急了,坡度那么陡,眼看著球越滾越快,這時候要是再不去追趕,可能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往下大山一座連著一座,密林遍布。我暗想:完了,白皮球沒有了,孩子們將失去多少樂趣啊。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出門,看到白皮球仍舊靜靜地停在秋千樹下的草叢里,好像它自個兒滾了一夜,又滾回了山頂似的。
白皮球總是神奇地出現(xiàn)在各個地方。一會兒孤零零地浮在寬廣的沼澤中央,一會兒出現(xiàn)在南面森林盡頭懸崖頂部的裂縫里,一會兒又高高掛在門口最高的那棵大樹的枝葉間。但永遠不會丟失。每個歡樂的黃昏里,它總是翻滾在孩子們的身影間,從不缺席。
別看斯馬胡力那么惡劣地對待過白皮球,其實他也喜歡玩球呢。而且投籃投得最準了,為此他相當?shù)靡狻R膊幌胂肟?,自己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還好意思和杰約得別克那樣的小孩比賽。
斯馬胡力也是個孩子。算起來,連海拉提也是個大孩子呢,十八歲的哈德別克就更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