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詩歌簡直是對端木鈺晴即將死去的精準預言了,在1986年大雨突降的那一時刻,世界上有多少人正在與端木鈺晴同時死去,又有多少人正在陪同水兒同時誕生,誰的悲喜與誰相關,誰正緩步朝誰走來,誰正無情離誰而去?誰在歲月流逝中黯然神傷,誰又在明日到來時春風得意?一代人換取一代人,歡喜的旁邊是無盡的哀傷,哀傷又在歡喜的旁邊無限擴散,兩者互相代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無緣無故,無因無果!
依桐在這個雨夜,整理好女人日記,獨坐在床上,卻看到了這個世界上的無數個角落,有人在沉默死去,有人在輝煌地活著,有人在屋檐下抱著乞討的東西避雨,有人則在佳人相伴的臥室中飲盡著歡樂,有人走向死亡,有人走向出生……忽然之間,他感到這個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無比的蜂窩,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巢穴,巢穴與其他巢穴相連,但是永遠悲喜不相關!
他抱著日記,聽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風雨聲,忽然感到了一陣窒息,依桐想要是現在自己就死去,明天早上世界還是世界,豆?jié){和油條還是原來的價錢,而真正為自己的死去悲傷的人卻不會到一百人,他想著端木鈺晴的驀然死去,這二十年中,帶給世界的不過是添了一個水兒而已,人們用遺忘輕而易舉地就把一個人真正埋葬。
窗外只有雨的傾倒聲,嘩嘩聲不絕,大雨!從1986年一直下到現在,從未停歇,那是蒼天的凄淚,瀉給大地的傷心。他用一只手摸了摸另一只手臂上的脈搏,欣喜地發(fā)現那里還在跳動,他對自己說:許依桐,好好活著。
第二天雨還是沒停,一直淅淅瀝瀝,雨勢忽而變大,忽而又變小。依桐在這昏暗的天氣下又渾渾噩噩地考了一天。傍晚考完最后一門英語后,他走出考場,好像背上三座大山忽然移除,一時感到身體輕飄飄的,出了考場門口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他撐著傘沿著破敗的縣城街道一路向北,看見一路上旁邊的飯館中坐滿了人,大都是高考完畢后犒勞考生的喜宴。依桐什么也不想,踩著雨水回到了幸福文明小區(qū),寒暄了房東太太考得怎樣的問話,就上了二樓,他兩夜未睡好,回到住室,一頭扎在自己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到什么時候,他朦朦朧朧地聽見有人在叫他,睜開眼睛,站在自己床邊的正是米凌子,米凌子手中拿著一本答案,對他說:“許依桐,你這幾天怎么了?是不是想挑戰(zhàn)何畔睡神的地位?你看看這都幾點了?快去學校估分!該填報第一志愿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看了看墻上鐘表,已經是次日上午的十點多鐘了,他抓起外衣,飛奔出屋,瞬間樓下傳來玉石板咣當作響的他跑過的聲音。
依桐到了校園之中,發(fā)現校園中全部都是擁擠的人,學生們正三一群兩一簇拿著高考答案,相互交流高考估分分數。依桐領取了高考答案,惴惴不安地來到了校園中的一株樹下,席地而坐,他拿著一支圓珠筆,心中怦怦跳得厲害,他摸了摸脖子里面那掛項鏈,暗自祈禱自己的分數。旁邊坐著的是一個女生,剛對完高考答案,正把頭埋在膝間嚶嚶哭泣,由于她先行的悲傷,也使依桐面對著面前的高考答案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