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依桐和夏天坐在后排,各自望著車窗外連綿起伏的麥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向后退去。去南許村的路口過去了,齊渡河堤過去了,齊渡河也過去了,但是撲窗而來的還是數(shù)不清的麥子,他忽然感到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出麥田,但是現(xiàn)在終究是出不去的了。他想起了許多,他忽然記起村里一個信仰基督教的老人給他講過《圣經(jīng)·舊約》里“出埃及記”的故事:當年的以色列人因為逃荒才去的埃及,在埃及時間久遠一些,埃及新王上臺,便對以色列人實行暴政。同是上帝的子民,上帝便不能坐視不管,便領(lǐng)這些以色列人出埃及,去為他們安排好的迦南地,一路上他們由于自己的劣根性,互相抱怨,四十天的路程走了四十年,最終到了迦南地的人也寥寥無幾。盡管麥田要比埃及要美好幾百倍,但是為什么這么多人想要出去呢?真正出去的有幾人呢?而領(lǐng)著自己出麥田的上帝在哪?他又想起女人日記里的那句話:我們是生活在麥海中的,即便城市也是海中的島,而鄉(xiāng)村只是海中的小島,我們是逃離不開的。他忽然明白了那些話是多么的深邃?出麥田似乎是一個永不能實現(xiàn)的夢,如船舶駛離不了海洋,飛鳥飛離不了天空。
夏天問他究竟在想什么,依桐笑了笑不回答,卻說:“你帶筆了么?”夏天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從隨身帶的包中拿出了一支筆,依桐接過來,說:“我要給一個人寫一封信,麻煩你幫我轉(zhuǎn)交一下!”夏天驚異了:“我?讓我轉(zhuǎn)交?”依桐說:“是的,只有你能轉(zhuǎn)交給那一個人。”夏天懷疑地看著他:“許依桐,你怎么越來越會玩神秘了?”
依桐打開帆布包里的木盒子,從中取出夏念祥寫給端木鈺晴的信,他從中抽出一張,把木盒子墊在下面,他又對前面的司機說:“師傅,麻煩一會兒車子走一下縣一中左邊,在城湖邊的一個叫做‘傾城之戀’的婚慶店門前停一下!”那司機在前面點了點頭。夏天聽了這句話,更是奇怪:“許依桐,我們?nèi)ナ〕?,怎么要去婚慶店呢?”依桐看著她說:“你不是最喜歡那首叫做《小愛人》的詩歌么?你想不想見見真正的‘小愛人’?”夏天笑了:“世間哪有那樣的小愛人?那首詩也是詩人的想象之作。”依桐癡癡地想著,說:“這世界上是真有小愛人的,她穿著白色婚紗的樣子就是小愛人,那首詩的主角就是她,真的是她!”依桐說得斬釘截鐵,夏天搖著頭一直笑,忽然她伸手摸了摸依桐的額頭,驚道:“許依桐,你發(fā)燒呢!我說你剛才怎么說這么多胡話?”依桐淋了一下午雨,確實有些發(fā)燒,他喃喃地說:“夏天,你可以望著窗外的景色背誦那首《小愛人》,等到了縣城的時候,你就會見到真正的小愛人的照片。”夏天半信半疑地伏在車窗上,看著窗外起伏的麥浪和懸著的落日,說了句:“等到了省城,我找個藥店先給你買點藥!”
依桐這幾天腦海中翻來覆去是日記里的句子,端木鈺晴行文造句的風格,他搜羅著腦海中所存的詞匯,緩緩地在顛簸的車上模仿著端木鈺晴的文風寫下下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