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之后,申云潛帶著張道士來到后院的睡蓮池邊散步,申可軾跟在他們身后,圓通和尚因為要做午課,便先回了僧堂。
“這龍淵寺后院的景色不錯吧?”申云潛問道。
“水通禪鶯,花解月語,真是一個好院子?!睆埖朗繃@道。
“那龍淵泉就在前面的小山坡上,要不要去看看?”申云潛指了指院邊的石板小路,說。
“求之不得?!睆埖朗啃廊粦?。
申云潛領著張道士沿石板小路拾級而上,在林間行了大約半刻鐘,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塊平地。平地上用大條石砌了一個兩丈見方的池子,池子邊有一個碑亭,亭里半人高的石赑屃上馱著一塊大石碑,石碑上刻著“龍淵泉”三個大字,石碑的背面刻著一篇《龍淵泉碑記》,不過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不可辨認了,只能依稀看到“崇禎四年……郡守柳……以惠斯民……為書此用之……”幾個字樣。
“這池子里的便是龍淵泉水了?!鄙暝茲撜f道。
張道士彎腰用手掬起一捧水嘗了嘗,果然清冽可口,沁人心脾。
“這里便是龍淵山最高之處了,從前面可以俯瞰到后里鎮(zhèn)?!鄙暝茲撝钢ぷ油饷嬲f。
張道士繞過亭子,向前走幾步,站在山崖邊向下看去,果然可以望見后里鎮(zhèn)——其實申家大院就在龍淵山的山腳下,從這里看去,整個申家大院一覽無余。張道士轉(zhuǎn)身對申云潛說:“申施主,從這里也能看到貴府全貌呢?!?/p>
“這倒是,”申云潛點點頭,走到張道士身邊,說,“道長眼力甚好,這么遠的距離還看得清清楚楚?!?/p>
“這龍淵山算不得高,”張道士擺擺手,說,“所以貧道才看得清楚?!?/p>
申云潛嘆了口氣,道:“在下的眼睛卻是不行了,若是不戴眼鏡,遠處的東西還真是看不清楚?!?/p>
“申施主勤勉好學,書看得多了,眼睛自然就不那么好使了?!睆埖朗空f。
“歲數(shù)大了,不濟事了?!鄙暝茲摀u搖頭,又轉(zhuǎn)過去對申可軾說,“軾兒,今天的字寫完了嗎?”
“回父親話,早上起來寫了二十頁,還有三十頁沒寫?!鄙昕奢Y答道。
“回去用過晚膳之后,要補上這三十頁,寫完之后拿來我看?!?/p>
“是,孩兒知道了?!鄙昕奢Y面無表情地說。
原來申云潛為了讓申可軾練字,命他每日必用蠅頭小楷抄寫四書五經(jīng)滿五十頁方可睡覺。
“這龍淵山上原本有一片墳塋,”申云潛指著山坡下面對張道士說,“據(jù)說埋的都是同治年間隨匪逆石達開石達開:小名亞達(1831年—1863年),廣西貴縣(今廣西貴港市)客家人,太平天國名將,辛亥革命黨人曾通過詩歌、小說、繪畫等各種媒介宣傳他的事跡,以“激勵民氣,號召志士,鼓吹革命”。入川的長毛。松月禪師擔任主持之后,可憐這些孤墳荒塋無人祭掃,便募化善緣,在寺外辟了一塊地,將這些墳塋都遷過去,還親自做法事超度亡魂,命人年年祭掃,真可謂是佛法無邊、普度眾生啊?!?/p>
“石達開入川,屈指算來距今已經(jīng)有一個甲子了,”張道士感嘆道,“松月禪師惠澤枯骨,果然一副菩薩心腸啊?!?/p>
“是啊?!鄙暝茲撨B連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張道士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唧唧喳喳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卻是申包氏領著三個女兒朝龍淵泉這邊緩步走來。
“她們怎么來了?”申云潛微微皺起眉頭。
看到丈夫和張道士站在這里,申包氏也是一愣,她走上前,對張道士道個萬福,又喚三個女兒上前行禮。
“見過張道長?!?/p>
三姐妹道過萬福之后,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母親的身后,不過年紀最小的申可惟卻趁著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向大哥申可軾做了一個鬼臉。
張道士的視線逐一掃過面前的三個女孩。
“這山頂上風好大,都要把我的頭發(fā)吹亂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