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撩了撩她的劉海,然后說,“而且肯定醉得不輕,她在電話里和我說我弟弟在家里沙發(fā)上坐著等我,叫我快點回去。有病吧,我弟弟不就坐在我邊上么?”
Neil在她旁邊跟著她傻笑著。上帝是不公平的,就算是傻笑,他那張英倫氣質的混血臉孔,依然充滿了迷人的光芒。
這樣的傻笑一直持續(xù)著,當甜點送上來的時候,他們仨傻笑著;當Neil的Prada錢夾突然掉在菜湯里面的時候,他們仨傻笑著;當看見戴著墨鏡的上海三流藝人推門走進來的時候,他們仨傻笑著;當付完賬單一路走回家的時候,他們仨還是傻笑著。我覺得在酒精揮發(fā)完畢之前,他們會一直這么笑下去。當然,大家都愛看這樣的風景,觀賞著三個俊男美女穿著時尚地從南京西路上走過去,總比看著兩個蓬頭垢面的黃臉婆在莘莊菜市場上四處溜達尋覓著更便宜的腌帶魚要好。
多看看顧里他們,會覺得生活非常美好,全世界爆炸的金融危機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這樣的“哈哈哈哈哈”終于在顧里打開門回到家的時候停止了。
我們看見唐宛如坐在沙發(fā)上,雙手夾在兩腿中間,擺出一個非常扭曲而靦腆的姿勢,她看著剛剛走進來的顧里,面紅耳赤地說:“顧里,你弟弟真是……真是……太好看了?。 ?/p>
顧里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看了看唐宛如,轉身把她的大提包放下,一邊放,一邊說:“說實話,你偷喝了幾瓶?”
而這個時候,背對我們的沙發(fā)靠背后面,一直躺在上面休息的顧準,緩慢而優(yōu)雅地站了起來。他用一種混合著邪惡和不羈的動人目光,把顧里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抬起手揮了揮,咧開嘴,從兩排整齊而又密集的潔白牙齒中間,說了聲:“嗨,姐姐。我是顧準,你弟弟。”
從我看向顧準的第一眼,我就絲毫都不懷疑,他是顧里的親生弟弟。他那張臉,就仿佛是和顧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精致的輪廓,充滿光芒的眼睛,除了更明顯的男性荷爾蒙象征,比如濃密的眉毛,挺拔的鼻子,青色的胡碴以及突出的喉結等之外,他就像是一個穿著Dior的男顧里。他裹在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山羊絨外套里,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神秘而又冷漠的氣質,和他的笑容特別不搭配。他看著人微笑的時候,像是在沖你噴冷氣。我想起前段時間看過的金城武演的《死神的精度》,他看起來就像金城武扮演的那個英俊的年輕死神。
Neil看著面前的顧準,悄悄地在我的耳邊說:“他看起來好性感?!?/p>
我鄙視地瞪了他一眼,小聲地回擊他:“Snow White,他是顧里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哥哥!你們是近親!”
Neil歪頭想了想,說:“更性感了?!?/p>
我要嘔了。
顯然,顧準并不打算長時間逗留,我甚至覺得他就只是想來打個招呼,輕描淡寫地說聲:“喂,你有一個弟弟哦?!比缓缶蜑t灑地轉身走開。如同一個高段位的忍者殺手,緩慢而優(yōu)雅地靠近你,不動聲色地捅你一刀,你甚至都沒看清楚他怎么出的手,然后他就留下神秘的香味,煙霧一般消散了。留下你自己在原地捂著汩汩冒血的傷口哭爹喊娘。
親愛的顧里在父親被鋼管插穿頭骨身亡之后,生命里再一次被投下了一枚炸彈,又或者說,被人悄悄地塞了一枚拉開了環(huán)扣的手榴彈在手里,等到顧里用盡力氣再也握不住了的時候,就準備好閉上眼睛迎接一場血肉橫飛的爆炸吧。
顧準關上門離開之后,客廳里一片墳墓般的寂靜。
過了大概兩分鐘,顧里從驚慌中恢復過來。每一次都是如此,無論再大的驚嚇,她都像是安裝了最強的防毒軟件和隨時備份的電腦一樣,總能恢復到完美無缺的系統(tǒng)程序。她在沙發(fā)上坐下來,看著被震驚得合不攏口的我們四個,說:“你們想說什么就說吧?!?/p>
我們四個互相看了看,然后異口同聲地說:“顧準真是太帥了啊!”
顧里一臉扭曲的表情看著我們,像在看四個神經病,她把眉毛一挑,很顯然,她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