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對公孫谷也有些另眼相看了。道家崇尚無為而治小國寡民,在戰(zhàn)火紛爭的大環(huán)境下很難有諸侯國會采用道家學(xué)說治理國家,因此在地位上遠遠不如儒家和墨家,公孫谷在得知她是道家之后,卻還虛心求教,即使是病急亂投醫(yī),但他這樣恭敬的態(tài)度不是泛泛之輩能做到的。
“倘若不回趙,公孫將軍可有去處?可有哪國君主能容將軍?”宋初一這是明知故問,之前她見公孫谷愁眉不展,便知道他并無去處。
公孫谷皺眉,他出自趙國公族,自小在趙國長大,倘若能夠有辦法回到趙,他自然不愿意去投奔別國。“我在秦國有舊友,若請他引薦,我或許也能有容身之處?!?/p>
天地之大,容身之處自不少,公孫谷言下之意,是能在秦國任職。
“然而將軍這一戰(zhàn),必然會令威信大減,即便道出事情,秦國內(nèi)也未必所有人都會相信?!彼纬跻坏馈?/p>
公孫谷嘆息一聲,緊擰的眉頭又深了幾分,“自先主與魏惠王在漳水會盟,迫于無奈接受屈辱之約,便憂思成疾,今上即位不到五年,趙國內(nèi)自亂……”
公孫谷再往后說了哪些,宋初一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心中只反反復(fù)復(fù)地回蕩著“趙肅侯后五年,趙肅侯后五年”!
之前趙倚樓只告訴她,這是齊威王某年,具體是哪一年,他并不知道,所以宋初一以為她是借了別人的尸體還魂了,只是這位士族女與她長得很像,由著這個因果,才借用她的身體。至于季節(jié)不對,她以為是自己還魂耽誤了些時間,畢竟往后時間是不斷往后推的。子曾經(jīng)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有誰曾見時光倒流?
眼下看來竟不是如此!她記得清清楚楚,在陽城城頭上服毒的時候,是趙肅侯后十九年!也就是她還魂到了十四年前……
“先生以為呢?”公孫谷問道。
宋初一回過神來,立刻收了心神,但她沒有聽見公孫谷的后半段話,又不欲令他知道,她根本沒有認真聽,便將重點放在了他前半句話上,“公孫將軍說的是,趙國兵力弱是不爭的事實,但主上乃是不可多得的賢明之主,這次事情既然是小人之計,想必主上必不會草率處理,將軍或可一賭。”
宋初一故意稱“主上”,以拉近親切感。不過她倒是沒有說半句假話,趙國兵力不強,受中原大國欺侮,林胡、匈奴等游牧民族也不時騷擾,連鄰境較小的中山國也時常進犯,趙成侯時期屢屢受辱。
趙肅侯比起其父更加有勇有謀,雖然現(xiàn)在剛剛即位不久,但宋初一知道,將來的趙國會在他手里逐漸強盛起來。
“先生一席話,如醍醐灌頂?!惫珜O谷不顧身上傷勢,直身給宋初一深深作了個長揖。他原本請教宋初一,也是病急亂投醫(yī),自知去秦國也未必能夠得到重用,更何況他也不想離開趙國,對于前路一片迷茫之中,宋初一的出現(xiàn)就如大霧中如豆的燈火,一點微弱的光亮。
然而一番對話之后,公孫谷不得不重新衡量起宋初一的才學(xué)見識,“先生幽居深谷而知天下事,才可比孫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