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我今年三十八歲，對我先生感到相當厭倦，沒有任何話題。過去兩個月來，我一直近乎瘋狂地與另一個男人調(diào)情。我們經(jīng)常見面喝酒，而兩人的談話已經(jīng)開始變得非常曖昧。我確定，如果我想的話，可能會發(fā)展到那一步。我自己想，我應該可以堅守立場的，那我可以繼續(xù)享受這種曖昧嗎?
A：這位大娘子，雖然你沒說和你老公婚齡幾何，但夫婦間缺乏話題，這種事本身早就不再是一個話題了。問題不在年齡，也不在婚齡，而在于婚姻制度本身。一切合法夫妻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缺話題。兩口子，缺什么都還好辦：缺錢，可以掙也可以??；缺心眼，可以學習也可以假裝。一旦缺的不是別的而是話題，事情就不好辦了。沒話題就是沒話題，又不能像《周末畫報》的編輯部，每周都在規(guī)定的時間排排坐好，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個話題選題會吧。
沒話題導致厭倦，厭倦導致出花頭。生命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墻內(nèi)沒話題，就到墻外找──邏輯推演到這里，一切都很正常。我唯一感到震驚的，是你的“尋找話題之旅”已經(jīng)展開兩個月，六十天了，而你和那個野男人之間的調(diào)情才開始變得“非常曖昧”!你是如此含蓄，如此慢熱，如此自制，如此矜持──就憑這，我覺得你已經(jīng)很對得起你的老公了。而且，你還敢謙虛地把這種純情的純聊天稱為“近乎瘋狂的調(diào)情”，玉女啊!
你所堅守的“立場”以及“發(fā)展到那一步”，應該就是上床吧?你之所以會這么想，皆因你的邏輯乃是“有話題導致上床”，因為前提條件是“沒話題導致分床”。我明白，所謂戀愛，前提就是要談，別說是正當戀愛，就算在像樣一些的夜總會，賓客之間也得唱唱歌，猜猜拳，喝喝酒，沒話找話，然后再議正事。而像你這樣堅守純聊天，不上床，是為了在肉體上忠于你老公，口頭上背叛你丈夫。和有話題的人調(diào)情，和沒話題的人上床。以上床維護你的婚姻，用曖昧滋潤你的人生，兩全其美──我猜得沒錯吧。
然而理想是一回事，技術上又是另一回事。繼續(xù)下去?保持這種曖昧狀態(tài)?這個我也想，我比你還想，不過確實有難度，你見過一列火車的車廂已經(jīng)出軌，但所有的乘客還都好好地按原樣安坐在鐵軌上的么?你又親眼目睹過一枝紅杏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地一直卡在墻頭上，既不往外長也不往里縮這種植物學奇觀么?你親眼見證過“嫁狗隨雞”或者“嫁雞隨狗”那樣的人生么? 白天享受和墻外男的曖昧下午茶，晚上心安理得地和你屋里人明確地睡在一張床上?美得你!你愿意，你那個野男人野還不一定同意呢。
“夫妻之間最真實的東西是背叛；任何一對夫妻，哪怕是最美滿的夫妻，都不可能在愛情中相互激勵；在通奸中，女人因害怕和偷偷摸摸而興奮，男人則從中看到一個更能激起情欲的目標。”如果此話讓你頻頻點頭，千萬別謝我，那是杜拉斯說的。我的意思是說，雖然你正在“因害怕和偷偷摸摸而興奮”，同時也得顧及你的話題對象是否能“從中看到一個更能激起情欲的目標”，別讓你的堅守把對方憋出病來，否則，你們接下來唯一的話題，就是他的前列腺了。
其實我很欣賞你的態(tài)度，尤其是“如果我想的話”這一句。任何人，尤其是一個已婚婦女，在任何一種帶有危險性的情場冒險活動中，最重要的就是始終把主動權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同時把一頂綠帽子緊緊地捏在自己的另一只手里──可惜的是，曖昧永遠都只是一種過渡狀態(tài)，一種處方藥和毒品的中間體，你只能享受一陣子的曖昧，再多的話題總會從有聊到無，緊緊捏在手里的那頂綠帽子，不是給人戴上就是偷偷扔掉，都是遲早的事。冷水煮青蛙，但只要鍋子底下燃著個火頭，水總要煮沸，青蛙總會被煮成外焦里嫩的。不要以為把杯子都藏進鍋里就沒有杯具了，不要迷戀鍋，鍋只是個更大的杯具。
踉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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