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蘇北,大雪滿枝頭,我站在燈下等室友下來。他站在明亮的雪地里等他的小青梅。
我躲在陰影里看他英俊的側臉,看到眼眶發(fā)熱,倉皇逃走。
想起初遇蘇北的時光,不免要提起我兵荒馬亂狼狽不堪的15歲。
第一次來潮,在全年級的體測上。校服褲子臟了一片,我站在操場上,四面是風,沒有人過來幫我一下,蘇北遠遠跑過來,把自己的羽絨服披在我身上,長長的衣服蓋過膝蓋,溫暖得不露聲色,我哽著一口氣把他推倒在地,也不知道是在怨恨誰,都發(fā)泄在他身上。
我拽著他的衣服跑了,他無辜地坐在地上,他的小青梅快步過來,拉起他。
他沒有生我的氣,我將衣服還給他的時候,把心弄丟了。我有點喜歡他。
他是年級第二名,第一名是他的小青梅。
他喜歡穿長過膝蓋的訓練羽絨服,他的小青梅有一件同款。
他騎單車上學,和小青梅一起。
他最喜歡的課程是地理課,同時最討厭語文課,他的小青梅正與他相反。
他會打籃球,會跳街舞,會滑旱冰,他會的,她都會。
我站在一個最最隱秘的地方,窺探著他的點點滴滴。
當時我就在疑惑一個問題——如果上天要讓我遇到他,喜歡他,為什么要給他安排一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呢?
蘇北對任何人都很好,自然也包括我。
大約因為我性情孤僻,沒有什么朋友,他在與我交往的時候,出于憐憫,更帶著幾分溫和,這加劇了我淪陷的速度。
過年的時候,我擅自把要交公的壓歲錢拿去商場買了一件與他同款的羽絨服,被我媽暴揍了一頓。那件羽絨服八百多,已經超出了我家平時可以負擔的程度??晌野ち舜蜻€是那么快樂,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嶄新的羽絨服蓋在被子外面,在月光里用手反復摸了又摸。
我幻想著開學的時候能穿著這件衣服,站在他面前,用一種訝異的表情說“好巧”,哪怕是小青梅也有一件,也不能阻擋我的熱情。
可我唯一沒有想到的是,當我穿著臃腫的羽絨服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看見他和小青梅穿著差不多顏色的毛呢外套,已經過了春節(jié),他們已經開始迎接春天了。我被甩在寒冷的冬天里,似乎永遠跟不上隊。
我沉默地將衣服脫下來,疊好放進書包。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狽。課間操的時候,所有人都穿著外套,只有我一個人穿著單薄的毛線衫,學生服。一邊瑟瑟發(fā)抖,一邊僵硬地做動作。
蘇北好奇地問我,你怎么沒穿外套???
我不冷啊,話還沒說完,就是一個噴嚏。
他又將外套披在我肩頭,暖暖的像一個懷抱。我鼻子一酸就低頭掉了眼淚。
抬起頭的時候,看見他站在小青梅身邊,比她高一個頭,正側著臉跟她聊天。笑得那么開心。
嘿,蘇北,我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低下頭,用他的袖子擦擦眼淚,希望在他身上,留下我的氣味。
這樣我閉著眼睛,也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他的方向。
初三快畢業(yè)的時候,幾次摸底考試成績都不理想,英語老師看我格外不順眼,幾乎每天放學以后都留我晚走。需要寫完英語作業(yè),放在老師辦公室才能回家。
我正努力分辨am、is、are的區(qū)別,蘇北站在門口探頭看進來。探究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變成了溫暖的笑意。
他站直身子走進來,一邊笑一邊問我,又被英語老師留堂了?
我緊張得手足無措,盡量讓自己顯得正常一點??烧f話的時候,還是結結巴巴。
是啊,留堂。
說完我懊惱極了,事實上我不管跟他說過什么,分開以后都會責備自己半天,嫌棄自己表現(xiàn)得不夠優(yōu)雅從容。
蘇北撲哧一聲笑了,他揉了揉我的頭,鼓勵我,好好加油啊,我要上一中的。
一中是我們那里最好的高中,他告訴我這個,是要讓我努力跟他上一所學校嗎?我沒敢問,只是更加努力地看書,復習。我想考一個好成績,去離他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