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背后傳來的困獸嘶吼,商君充耳不聞,依舊故我的繼續(xù)走著。當(dāng)頭的烈日越發(fā)毒辣,與亂林里叫囂的火焰交相輝映,即使是早春時節(jié),仍是熱力逼人。
冷冽握緊的雙拳青筋暴起,喘息聲越來越重,忽然他迅猛的向商君沖去,蕭縱卿以為冷冽惱羞成怒,要暗算商君,誰知他只是一躍而起,正正落在商君面前,阻了他的去路。
商君停下腳步,冷然的看著冷冽,不語。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冷冽在這個男人一向溫和淡然的眼里看到了隱藏的冷傲和自信,深吸一口氣,用著幾乎是懇求一般的語氣,冷冽盯著商君的眼睛,問道:“你有辦法救他們,對不對?”
商君輕輕挑眉,他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瘋狂過后的反思?雙手環(huán)在胸前,商君依舊冰冷的回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說要幫你了。想要救他們,你自己就可以做到,離開飛鷹寨,并非只有一條路?!?/p>
商君的冷漠刺傷了冷冽的驕傲,二話不說,冷冽繞過商君,走回小院中心,大聲下令道:“石舫,讓兄弟們集合,你帶領(lǐng)他們從后峰離開,殺回一線天,助井向天脫困,然后你們就此離開飛鷹寨吧?!蹦橆a上的火辣,提醒著他除了報仇之外,還有身為一寨之主的責(zé)任。
由他來帶領(lǐng)?石舫追問道:“大哥,那你呢?”
迎著烈火的方向,冷冽決絕的回道:“我要與飛鷹寨和席邪同歸于盡。你替我好好照顧芙兒還有明叔?!眲e說前面是火海,就是地獄,他也照闖不誤。
石舫一聽,將大刀插在地上,倔強的悶聲回道:“不行,我既已和大哥結(jié)拜,就必要同生共死。我不走!”仿佛賭氣一般,他干脆盤腿坐在了地上,臉上除了怒氣之外,更有被兄弟遺棄的委屈。
明華扶著寨門,看著那越來越熾烈的火焰,原本還精銳的眼,現(xiàn)在也混沌不明。蒼涼的聲音輕輕的嘆道:“我是不會走的,我要和這個寨子一起去見冷磷?!?/p>
冷芙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緊緊的拽著冷冽的衣袖,痛哭道:“哥,我也不走,芙兒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彼挠洃浝铮瑳]有爹爹,沒有娘親,就只有哥哥,他哄她睡覺,喂她吃飯,背著她漫山遍野的跑,滿足她所有無禮的要求,她就只有哥哥,只有他!
冷芙哭的悲切,其他人互看一眼之后,紛紛舉起刀劍,齊聲叫道:“我們也不走!誓死守護飛鷹寨?!?/p>
“誓死守護飛鷹寨!”一遍又一遍,整齊而有力。
冷冽微顫的雙肩,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既感懷有悲戚。
冷芙跑到商君面前,睜著淚水洗滌過的清眸,低泣道:“阮大哥,你一定有辦法保住飛鷹寨的,對不對?”
迎著這樣一雙滿是希翼的淚眼,商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剛才侃侃而言,他還譏笑明叔,他一定有辦法,一定有!商君不語,冷芙卻認(rèn)準(zhǔn)了商君有這個能力,拉著商君的手不肯松開,不停的叫道:“求求你,救救我哥,救救我哥?!?/p>
“芙兒求你了。”冷芙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商君面前,兩行清淚打濕了她的臉龐,那是對親人的眷戀,對失去家人的恐慌,對未知的無助。
眼前這張年輕的臉,忽然與笑兒的臉有了重合,在那寒冷的山洞里,笑兒也曾用這樣的眼睛看著她,求他不要拋下她!
“起來?!?/p>
商君覺得心口隱隱作痛,扶著她的手,將她拉起來,小姑娘卻倔強的緊,死活不肯起來,商君輕嘆一聲,手上用力,將她提了起來,罷了,本來就是要幫他們的,現(xiàn)在倒讓他成了見死不救的罪人。
緩步走都冷冽身后,商君說道:“你想我?guī)湍惚W★w鷹寨,甚至反敗為勝都不難,問題是,我為什么要幫你?!”人要救,他的目的也要達到。
石舫火爆的站起來,叫囂道:“你敢不幫我們,我就殺了你妹妹!”這人真當(dāng)他們不敢把他怎么樣!!“你們幾個,把那個女人帶過來?!?/p>
商君冷笑:“你們不用麻煩了,她早就離開了,或許已經(jīng)回到家喝著丫鬟奉的茶了。”按時辰算,應(yīng)該也快到了。
石舫睜大了眼,大怒:“你——”一口氣梗在喉間,氣得他氣喘吁吁。
終于,一直面對著火海的冷冽轉(zhuǎn)過身來,與商君對面而立,說道:“你有什么條件,說吧?!边@人才入寨不過五六天,就已將這里摸清,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送走,或許他真的能救飛鷹寨。
很好,對面的這雙眼雖然還是有些躁動,卻已不再瘋狂,商君揚起一抹輕松的微笑,回道:“很簡單,就是一場交易,我?guī)湍愠讼?,你保證從今往后我的貨物通過龍峽谷的時候萬無一失?!?/p>
確實很簡單,冷冽不解,他一個藥家之子,能有多少貨物需要運送,他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個?!雖然不解,冷冽還是爽快的答應(yīng):“好。”
蕭縱卿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商君身邊,嘖嘖有聲的說道:“他們是山賊,你和他們談交易?!只怕到時你幫他們除了席邪,他們也順帶除了你?!彼刹皇呛眯奶嵝?,只是想看看他怎么解決這個問題而已。
“混賬,我們飛鷹寨的人,豈是出爾反爾之徒?!”石舫再一次揮舞起他的大刀,就要向蕭縱卿砍過去。
蕭縱卿靈敏的一個轉(zhuǎn)身,躲到了商君身后,嘴上還是不饒人的回道:“誰知道?!”他剛才看的很清楚,這個男人武功高不可測,躲著他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刀被商君反手一揮,偏了方向,石舫差點栽到在地。
想不到這男子身子瘦瘦小小的,內(nèi)力居然如此醇厚,技不如人,石舫只得恨恨的瞪著蕭縱卿。
瞟了蕭縱卿得意得意洋洋的臉一眼,商君輕笑著搖搖頭,少年想給他出難題呢,正好,他的生意還要繼續(xù)談下去。
“你們上次劫了我的布匹和茶葉,我已經(jīng)取回了。”商君話音才落,冷冽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他知道放貨物的洞穴?!這人到底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蕭縱卿暗暗吹了一個口哨,這人手腳很快,連進了賊窩的東西他都能要回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確定冷冽明白他剛才說的意思了,商君才不緊不慢的笑道:“不過據(jù)我看來,你們堆在洞穴里的東西有些已經(jīng)好幾年了吧,沒有人敢和山賊做生意,放眼整個臨風(fēng)關(guān),更沒人吃得下你們劫的這么多東西,它們留在洞穴里換不成銀子,就和石頭一樣。與我合作,我可以幫你們把它們變成銀子,多少我都吃得下,而且我只從中提三成。這個生意劃得來吧!”
商君暗暗自嘲,他似乎越來越像生意人了,言必稱生意,處處往利字上靠。
蕭縱卿咂舌,乖乖,三成還不多?而且到時賣多少錢,還不是他說的算!這人是他見過最黑的生意人,和二哥簡直不相上下!再則,他現(xiàn)在把山賊也拉上了船,為了賣掉貨物,當(dāng)然不會殺他了,最絕的是以后這條路龍峽谷只有他能走!這招真是狠!
冷冽思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這人既是藥家子弟,為何口口聲聲生意,還大言不慚的說有多少吃多少?!他的身份可疑!
商君大方的讓他審視,只是指指頭上正午的太陽,笑道“你最好考慮快一點,時間不多了?!?/p>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解燃眉之急,冷冽果斷的說道:“我答應(yīng)。就按你說的辦。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
商君輕輕勾起唇角,自信的笑道:“拿地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