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軾屋里站滿了人,都是前來探望的親屬好友,當然,還有在劉家當值的各色人物。沈萬三和丁掌柜先后進來,看到滿屋子的人,沈萬三心想,這么多人就算自己跟劉軾表示了關(guān)切,他也不一定能記得住,還是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過去。丁掌柜卻不管這么多,他擠過去,和劉軾簡短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沈萬三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著,邁著輕巧的步子,走到劉軾床前,輕聲問道:“二爺,您覺得怎么樣了?”
劉軾頭上用白布裹著傷,神情萎靡,看到是沈萬三,身邊又沒什么人,他冷冷地問:“我要你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自從五彩坊被賣出去之后,劉氏商行的一大支柱沒了,劉定一就準備另起爐灶,插手鹽業(yè)。朝廷雖然禁止私人售賣食鹽,但是允許鹽商從朝廷購買“鹽引”,限額限度地售賣食鹽。所謂的“鹽引”也就是朝廷頒發(fā)的售鹽許可憑證,每年按時發(fā)放若干量,想要合法售賣食鹽的商賈只有高價購買鹽引,才能避免朝廷的稽查。劉氏商行從來沒有做過鹽業(yè),這次要插手,非常謹慎,劉軾自告奮勇,接下了這件事。
他用購買鹽引的名義,從柜上和各處錢莊劃撥了幾十萬兩銀子,但是遲遲不見行動,而且支取的銀子也遠遠超過了劉定一允許的額度。他又要沈萬三設置名目,把這些銀子從賬面上支走,而且要做得干干凈凈不露痕跡。沈萬三開始有點犯難,后來就按他說的做了。
“二爺,事情已經(jīng)辦妥?!鄙蛉f三小聲說,雖然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身邊又沒有別人,還是怕被人聽到,向左右看了看才放心。
劉軾點點頭,說:“萬三,事情做好點。我爹這么大年紀了,還在為生意上的事情操勞,我于心不忍,想讓他老人家頤養(yǎng)天年,又怕他不愿意,萬般無奈只能用這個辦法了,你心里明白就好?!?/p>
沈萬三小聲道:“我心里明白,二爺放心?!?/p>
劉軾又點點頭,說:“有什么事情就來找我,你先回去吧?!?/p>
劉軾受傷,讓一心要打官司的劉定一備感為難,他知道依照老大的性情,上公堂打官司,一定是力不從心,而自己又重病纏身??墒牵偟门梢粋€自家人才合適,無奈之下,只好讓劉鐘博出面。
劉鐘博親上公堂,丁掌柜等人作陪,被告殷正途也沒有退縮,當堂拿出了轉(zhuǎn)賣契約,還拿出了房契、地契,該有的一樣不缺。劉家早猜到他會這么做,馬上讓沈天機上堂做證,說了他私盜房契、地契又臨摹劉定一的字跡,私下轉(zhuǎn)賣五彩坊的事情。
殷正途義憤填膺地道:“經(jīng)商最重的是誠信,劉氏商行分號遍及天下,家財無數(shù),是大都商界的翹楚,沒承想居然也做起了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的事情來,好叫我開眼!”
劉鐘博最怕的就是當堂爭論,他不僅沒有那個口才,更沒有那個膽氣,一急一氣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他憤憤不平地看了殷正途一眼,說道:“殷員外,你覬覦我家的五彩坊,正路拿不來,就想出這個邪法子來,到底誰背信棄義,誰是真小人,相信達魯花赤大人自有公論!”
“大爺,我平常看你也是一個實誠君子,買賣契約和房契、地契都在我手里,這種鐵證如山的事情就憑你劉家一張嘴,說不算就不算了,如若普天下做買賣的都像你們這樣,那還有人敢經(jīng)商販賣嗎?請掌印達魯花赤大人明察劉家的奸謀,還小人的清白!”殷正途對著坐在公堂負責審案的達魯花赤官一揖。
那達魯花赤看到劉家遞上來的狀紙時心里就樂開了花,再看到被告是大都名商殷正途,差點叫起來,這真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發(fā)財機會啊!這兩家都是家財何止萬貫的豪門巨賈,不趁機會好好撈他們兩家一筆,實在是對不起自己。所以他一直不明確地表態(tài),對兩方列舉的證物都不予審查,連話都盡量少說,只有這樣才能讓兩家摸不透他的心思,之后就等著巨財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