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海灘上搭起棚架,等著戲班子來張燈掛彩。文武場班底還未招齊,孩子們卻等不及了,在臺上互相追逐、角力,累了就攀在架上,巴巴眺望。夕陽落海,天色逐漸暗沉,風雖不大,布篷卻虛張聲勢地呼呼作響。晚餐時刻已到,這群小調皮卻不肯回家。
高雄縣茄定鄉(xiāng)的幾間廟宇總是互相較勁,號稱自家神明的信眾最多,各擇吉日良辰舉行耗資甚巨的的燒王船祭典。任何事成了比場面、搞噱頭就會變調,祭典原有的肅穆與莊嚴漸漸綜藝化,媚俗得厲害。其實,那場王醮是哪間廟辦的我全忘了,倒是有件事一想到就覺得分外僥幸。
我們的電視外景隊整整錄了三天的完整儀式,攝影師小杜特別亢奮,直往陣頭及信眾堆里擠,拍回來的二十卷三十分鐘影帶竟然全部受損。勉強整理后,只有一個小時不足的毛片可用。小杜怪罪助理沒顧好信號接頭,憤而罷工,不愿剪輯。節(jié)目播出在即,身為執(zhí)行制作的我只有硬著頭皮上陣救火。天知道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干剪輯。材料實在單薄,我靈機一動,用慢動作過帶,再配上吹成嗩吶般的高音薩克斯風。半小時的紀錄片總算湊出來了,播出后竟然大受好評。
慶典期間搭的這座空棚架,頃刻之間變成金碧輝煌、出將入相的舞臺。臺下一望無際的信徒擠滿海岸,狂熱地盯著那艘一路扛來的大木船燒成灰燼,根本沒人在意臺上的演出。那次的節(jié)目帶我沒保留,反而是等戲開鑼的孩子及呼喚他們回家吃飯的母親,一直留在我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