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到了家門口,叔叔淳中和一些親戚正在家門口忙碌,見車過來了,人群的視線望來,已經(jīng)有人率先認(rèn)出了德珍,高聲呼喊她的名字,淳中這才怔怔地看過來。見到真的是德珍,眼眶瞬間紅了。
他踉蹌地朝車子走來,德珍打開車門下了車,只覺得雙腳是橡皮做的,軟得她一陣暈眩??諝饫飶浡还苫鹣醯臍馕?,地上鋪滿了鞭炮的紅紙屑,香燭的痕跡印在地上。
“小叔叔。”德珍輕聲叫了他一聲。
淳中握著她的雙手凝視她良久,“你回來啦?!?/p>
那語氣,尋常地就像小時(shí)候德珍跑出去買了一根奶油棒冰沒等吃完又跑回來了一般。德珍聽著那一聲問候,再也承受不住地落下淚來。
淳中卻只是淡淡的說:“進(jìn)去吧,再看看你妹妹。”他笑了一笑,眼角擠出許多細(xì)紋。
德珍不忍撒更多淚給她的小叔叔,忍著心痛沖進(jìn)家門。庭院里時(shí)值春日景致,舉目之處一片綠意扶蘇,蔥茸可愛,一副全然不知這家中最珍貴的花已經(jīng)悄然凋敝的懵懂模樣。
屋子里亦十分熱鬧,人多的數(shù)不過來,一個(gè)個(gè)卻都沒有聲音。德珍的爺爺岑潤藎背對著門口,未見孫女進(jìn)門,等最小的孫子岑禮讓大叫一聲“德珍姐姐”,一屋子沉默的人才回過神來。
老先生一頭銀發(fā),眼皮下垂,仿若被收走了在世的神采,看著任何東西都猶如死神在向他招手。德珍從未見爺爺那樣絕望過,不禁悲從中來。
“爺爺,我回來了?!钡抡鋵ι侠先思业囊暰€,吸了吸鼻子輕聲說。
岑潤藎終于回過神來,朝辛苦回國奔喪的孫女虛弱地一笑,僵硬的寒暄招待,拍拍她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問了些這個(gè),又問了些那個(gè),德珍一一應(yīng)對著。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他老人家心里該有多傷心,恐怕再親近的人都無法丈量。
德珍一身風(fēng)塵仆仆尚未淡去,勉力維持表情,直到最后,眾人寒暄已畢,才提起勇氣去看黎闌。
家里的規(guī)矩,凡是意外身亡的,一概放在家中舉行葬禮。此刻,臨時(shí)布置出來的靈堂已被白色花束擠滿,棺木周圍放鮮花。德珍甫一步入這個(gè)房間,立時(shí)覺察了氣氛的不同,一道無形的力量撲面而至,使她如墜深海,壓力四面八方而來,逼仄的叫她喘不過氣來。
她怔怔看著堂中那黑白遺像,仍不敢相信黎闌的靈魂已經(jīng)消逝在這世上。她的黎闌并不適合演繹這荒唐的戲劇啊……
可是,棺木中安靜沉睡的,真真切切的就是她可愛的妹妹,黎闌。
安置好行李回來的蘸白站在門邊,剛想出聲,卻看見背影僵直的德珍捂著嘴巴,悲傷決堤,抱著妹妹的尸身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