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寅帛卻環(huán)視周圍一圈,視線最終落定在周子康臉上,眼底滲透著一絲精明慎戒,伸手拍了拍周子康的肩膀幽然一笑:“跟著我好好干?!?/p>
過了會兒,周子康緩緩會意過來,雖然表面平靜,心內(nèi)卻一陣哀嚎:老板!我能不能不要提早這么多年知道我的“退休員工福利”?。。?!
仲寅帛卻是頭也不回的走了,顯然,他已確定繼續(xù)滯留也毫無意義,不如去赴他的清算會。然而他才繞過廳子,便撞上了抬棺的場面。他無處避讓,只好貼在墻角隱沒在高矮錯落的人群中。
沉重的棺木被抬出岑家庭院,巷子里擺了一張黑色香案,地上鋪著厚厚的蘆葦墊子,巷子里站滿了人,仲周二人未能如愿悄無聲息離開,只好默不作聲在旁觀禮。
死者是這家的孫女,輩分過小,她的祖父、父輩、兄姐皆不能為她下跪送別,蘆葦墊子上的,只有她的弟弟妹妹兩個人,這略顯寒酸的場面莫名的牽動在場每個人的心。
周子康偷覷上司臉色,正欲開口帶他離開,庭院里出來一個人。興致缺缺的仲寅帛停下本要離開的腳步,冷傲的眼神挪移至那女子身上。
她一身黑色素服,眼眶紅腫濕潤,齊耳的短發(fā)未能將她的楚楚可憐減弱半分。她手捧妹妹遺像,被人攙扶至蘆葦墊子邊上,還不待身邊人安置好她,她便脫力跌坐了在墊子上,仲寅帛只聽眾人驚呼一聲:“德珍??!”
那聲疾呼,仿佛擔心她是玉做的人,有著隨時被摔碎的危機。
“德珍,你這樣不行?!币粋€中年婦人提醒著她要守得規(guī)矩。
她不為所動,虛弱地將遺像遞給身邊的兄長,失神地坐在墊子上,她不能跪自己的妹妹,但她太虛弱了,無法起身,只能那樣頹喪哀切地坐著。
仲寅帛饒有趣味地看著地上的女子,她的眼淚,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平白無故的下墜。周遭雖許多人已經(jīng)泣不成聲,卻只有她流淚的方式,讓人感受到了一種絕望的悲傷。那雙失去焦點的眼睛,那對一切置若罔聞的神情,不由得讓人內(nèi)心抽痛。
她是誰?
又為何那樣無聲無息地流淚?
驕傲的仲寅帛在這一天開啟了諸多的第一次,也包括——
生而為人三十載,初次得知在這人間四月天,尚有一名女子,當她悲傷的時候美得那樣不動聲色,那樣令人目不轉(zhuǎn)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