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兒子被人打了，這天仲王生一回家，仲太太就迫不及待得朝他告了一狀。
吃完晚飯，父子二人進了書房說話?！奥犠涌嫡f，你們今天去了岑家的葬禮？”
這么大的事，自是瞞不過仲王生的。仲寅帛并不回避，他知道這種做法并不合適，但不這么做，恐怕岑家人也不會明白他的迫切。他就是想讓岑潤藎知道，他對博物館勢在必得。
仲王生看著他嘴角的新傷，眸光盡斂，“我知道因為卯卯耽誤了你很多事，辛苦你了?！?/p>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何嘗看不出長子眼中的疲憊，更何況，他的一舉一動還時常遭到母親的質(zhì)疑。
“你媽媽不知道各中緣由，雖然嘴巴上總說你分心不顧卯卯的事，但其實是心疼你的。”如若不然，也不會在一鍋湯前一站就是四小時，只為了讓他回家時能喝上一口。
仲寅帛沉默不語。打從一開始，他就決定成全卯卯的固執(zhí)，所以也就沒想過要回頭。
出了父親書房，仲寅帛致電周子康，既然所有人都有軟肋，那不如拿彼此最重要的東西交換吧。
“你派些人盯住岑黎闌，我這一拳，不能白挨?！?/p>
掛了電話，他看了一眼窗外，從這里眺望得到滟水整幅夜景，急遽變動的燈火要燒起來一般，營營飛著一窠紅綠的星子，俯仰之間，難堪的心事悉數(shù)化為灰燼。
黎闌的骨灰最終將會送回老家安葬，期間德珍一直發(fā)著低燒，讓人很擔(dān)憂，送行的任務(wù)只好缺了她。
稚巧被媽媽喊醒時屋子外頭才半亮，因為姐姐的葬禮，她已經(jīng)在學(xué)校缺席數(shù)天，早起憔悴，而時間卻在媽媽的反復(fù)催促中到了最后的警戒線，她急匆匆將書桌上的幾本書塞進書包，在媽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中咬著面包倉促地出了門。
早晨的驚雀巷已經(jīng)有些熱鬧，鄰居們和她打招呼，她還來不及回應(yīng)，人已經(jīng)跑出去老遠(yuǎn)。到了巷子口孫婆婆的家門前，她抬頭放慢腳步，婆婆養(yǎng)的貓在墻頭悄悄跟了她幾步，就懂事地停住腳步，蹲坐在墻頭的迎春花叢里，默默地注視著少女奔跑的背影，直到她又一次消失在它琉璃般的眼仁里。
這天中午的時候，送行的淳中和蘸白往家里打了電話，他們的人尚在高速公路休息站，再過兩個小時，就能到老家了。岑潤藎掛了電話，問稚巧的媽媽慧珠德珍起來了沒有，慧珠答說德珍還在睡，但燒已經(jīng)退了。
岑潤藎疲憊地看了一眼兒媳，“你多照顧她一些。”
慧珠燦然答應(yīng)：“那是當(dāng)然的?！彼蚕Ｍ♀筲蟮牡抡淇煨┖?，那樣她就能馬上回英國去了。
這家最小的孫子禮讓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一下?lián)湓跔敔斏磉叄ё敔數(shù)拇笸?。岑潤藎正奇怪他怎么沒去上學(xué)，小家伙腮幫子鼓鼓的，一臉的不高興，又往上爬了爬，摟住爺爺?shù)难蝗鍪?，他媽媽在旁已?jīng)生氣了，喝他：“岑禮讓，你給我馬上下來，誰教你沒大沒小的？！”
淘氣包疊聲還擊：“我不我不我就不！”
岑潤藎摸摸孫子的頭，問他：“你又怎么了？”
“爺爺，你能帶我去學(xué)校麼？”
“岑禮讓！”慧珠用加重的語氣重申自己的立場。
兒子回頭瞧了母親一眼，又輕輕鉆回爺爺懷里，奶聲奶氣道：“爺爺，我想姐姐了。”
說完這幾個字，小家伙自己的眼睛先濕了。
慧珠怒其不爭，私下計較一番，也不好當(dāng)著老爺子的面拾掇這臭小子，暗自先給忍下了。
“爺爺也想你姐姐了?！贬瘽櫵|如是說。
禮讓拉過爺爺蒼老粗糙的手，用自己嫩嫩的小手捧在心口，“姐姐都會牽著我送我去學(xué)校，還會給零花錢。爺爺，今天我不想去學(xué)校，就想呆在家里靜靜的。明天你能帶我去上學(xué)麼？我可以不要零花錢。”
岑潤藎感到一絲欣慰，覺得這孩子沒有白疼，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爽快地答應(yīng)他：“好的，明天爺爺帶你去上學(xué)?！?/p>
見他們爺孫有商有量的，慧珠也不好多說什么，看著自己那粉嘟嘟討人喜歡的兒子，撇撇嘴，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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