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迎著山間春光去了跑馬場,蘸白尋了個方位開始對照德語圖注,德珍在薰愛那兒學到了指揮現(xiàn)場的經(jīng)驗,安排工人撒撒白石灰做做標記,儼然得心應手。
一直忙到下午,兄妹二人盤腿坐在矮矮的工作臺兼飯桌上,蘸白喝了一口紙杯咖啡,眼睛看著圖紙,嘆道:“我老頭還是挺牛的?!?/p>
德珍失笑,“這圖明明是我爸爸畫的。”
“也不全是二叔畫的,你看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都是我老頭畫的,他們兄弟倆用的線不一樣?!闭喊组L長的指頭在圖紙上一陣點點戳戳,“你不懂,看不出來厲害在哪兒。”最后下了這樣一個啼笑皆非的結(jié)論。
德珍拿他沒辦法,心里只想,大概只有男人才會計較這些吧。父親在兒子眼里,總是帶著光環(huán)的。
德珍看著自己的兄長,不知如果他得知薰愛懷孕了,孩子的父親卻不是他,心里將會多復雜。
人類最根本的自私,就是不會替別人養(yǎng)孩子。
“哥,婚姻到底是什么?”她問。
“婚姻?”蘸白高深莫測地笑笑,“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的?!?/p>
“那該是什么樣的?”
蘸白看了眼青天,“其實男人都是蠢貨,一旦明確得知他的女人多么愛他,多么陶醉與他制造的幸福,他會義無反顧為家庭和她犧牲一切。不過,如果他對她沒有把握,甚至產(chǎn)生多余的擔心,那么,他將表現(xiàn)得像個無賴。”
德珍抿唇一笑,“如果我對一個男人說,‘我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就是嫁給你’,他因此變自負的可能性大,還是會被感動地一塌糊涂,然后更愛我?”
“這就不好說了,不過男人們都喜歡聽類似的話,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蘸白看她一眼,頗有深意道,“德珍,其實男人們并不排斥對自己的女人和家庭盡義務,你不要在那之前就心生畏懼。”
“怎么會?!钡抡溲鄣缀?,拿了一塊點心擱在嘴里,用食物找回平靜。
蘸白瞄了眼地面上挖出的管道,嘆了口氣,拍拍雙手,抖落點心碎屑,“我看今天是沒法騎馬了?!?/p>
他不參與,卻不好叫德珍大老遠白來一趟,他打開錢包,“大老遠來一趟,就別這么回去了,出身汗也好?!?/p>
德珍接過零花錢,在商店租借了一套用具,挑了一匹三歲大溫馴母馬,牽著馬走進專門練習盛裝舞步的室內(nèi)訓練場館。
此時,仲寅帛正在場館二層與人交談,巨大的玻璃面阻隔出一間觀察室,騎馬場的老板十分年輕,腳上穿著黑色長靴,雙手負在腰后,肩膀微微下垂,與人說話的時,一派輕松自然轉(zhuǎn)玩著手里的鞭子。
德珍一上馬,他當即在巨大的鏡子里看見了她,緊接著,他就再也不能集中注意力聽仲寅帛說話了。
他的走神,很快被仲寅帛發(fā)現(xiàn)。
仲寅帛順著他的視線而去,只一眼,隨即啞然失笑。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今時今日,無論他以什么樣的方式與德珍見面,都不會感到驚訝了。
科達明和仲寅帛雖為朋友,但各有各的愛好,一個養(yǎng)馬,一個買畫。此刻,二人站在玻璃幕前看著馬背上的德珍,一個如沐春風,一個面無表情。
科達明覷了眼身邊的朋友,不經(jīng)想起曾經(jīng)自己某任女友想問仲寅帛一些私人問題,仲寅帛當時心情很好,大方說:“問吧。”
女友受寵若驚,流利地問出:“你為什么從來不笑呢?”
仲寅帛勾唇:“我笑的時候你看不到?!?/p>
女友緊追不舍:“那你一般多久笑一次?”
他頗認真地想了想,“可能三年也沒有一次?!?/p>
聽這話的當下科達明嘴里正含著一口紅酒,險些沒噴女友一身。
以他對仲寅帛的了解,這“三年未必會有一次”并非假話,有時候他都覺得仲寅帛是他們這個圈里最悶的男人,若不是能力頂尖,他或許不會花心思與他交際。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這一刻竟然神色有些不自然。
科達明瞧了眼那頭的德珍,不禁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