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是當?shù)匾蛔忻木茦?,文人商賈云集,當然也不免魚龍混雜。那日錢大人正欲出門去會文友,小蕊兒跑來抱著他大腿奶聲奶氣地喚著爹爹,他一高興就抱著蕊兒去了望江樓。
一幫儒生喝了點小酒便詩興大發(fā),遙望滔滔江水開始你來我往地吟詩作對。初時小蕊兒在亭子里興奮地穿來跑去,不時還鉆到桌下探出小腦袋瓜子,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看著他,一邊叫爹爹一邊咯咯笑著。
待到暮色四合、群鴉亂舞之際,錢大人才驚覺蕊兒不知何時已失去了蹤影。一幫人遍尋無果,問起店主和小二都道店里生意忙沒留神,有人說看見小蕊兒被一道姑領(lǐng)了去,也有人說是被一胡人抱了去,眾說紛紜沒個準信。
小蕊兒就這樣從他們生活中消失了。
痛失幼女,錢夫人悲痛欲絕,終日以淚洗面。錢大人因怕她在舊屋觸景傷情,這才變賣田產(chǎn)舉家來到了金陵城,后躋身于官場慢慢爬到了侍郎之位。
混跡官場后錢大人漸漸變得謹言慎行,在朝中他不與任何人拉幫結(jié)派,屬于明哲保身之人。在官場摸爬滾打十余年,他總結(jié)出了一套自己為人處世的準則,那就是在皇上跟前既不能太過顯眼也不能毫不起眼。太顯眼,位高權(quán)重難免有朝一日因樹大招風;而毫不起眼也不行,那樣會導(dǎo)致皇上對你沒什么印象,得不到重用不說,還很有可能因此丟了烏紗帽。
如今的錢大人深諳官場之道,讓他為了一個小妾在皇上面前招搖地討要鳳冠霞帔實在讓他為難。他坐在椅子上,捋著垂到胸前的胡須沉吟不語。
“老爺。”錢夫人看著他,眸中帶了一絲哀求,“就算妾身求你了,挑個皇上心情好的時刻請他下旨特準眉兒姑娘佩戴鳳冠霞帔如何?”
“這談何容易?一個小妾,既無寸功于朝廷又無甚特殊背景,夫人讓我如何與皇上開口?”
無論錢夫人怎樣左說右說錢大人就是不點頭應(yīng)允,她不由得惱了,拉下臉道:“你總是這般前怕狼后怕虎。”
“夫人此言差矣,非我膽小怕事,而是此事實在太過荒謬。”
“有什么荒謬的?這世上的規(guī)矩都是一成不變的嗎?若果真如此,現(xiàn)今的天下也不會是永豐帝的了!”
“夫人!”錢大人厲聲喝住她,雙眼迅速四下一掃,雖則屋內(nèi)丫鬟早已被他屏退,他仍壓低聲音道,“夫人怎可妄議此等國事?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錢夫人自知一時失言,也嚇得失了幾分顏色,須臾緩過神后,她以帕掩面抽抽噎噎地道:“也不知我那可憐的蕊兒如今是死是活,倘若活著不知今生還有無相見之日。蕊兒,娘對不住你呀,那日為娘悔不該讓你爹爹抱了你去玩耍,蕊兒……”
“夫人……”這些年錢大人一直為蕊兒走失一事感到愧對夫人,這會兒聽她哭起蕊兒便覺氣短。
“我自哭我的,與你不相干。”錢夫人側(cè)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又哭道,“蕊兒……你到底在哪里?我可憐的蕊兒……”
“唉,夫人,你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