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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和在海邊務工的父親回到家,母親和姐姐都已經(jīng)把椰漿飯做好了。椰漿飯是馬來西亞最普通的食物,但是往往又最能讓人回憶起童年家鄉(xiāng)的味道。母親是一個傳統(tǒng)又堅強的人,她在溫柔中默默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并且拼盡全力去維護她愛的家人。
母親做的椰漿飯常常是飯多菜少,每次分給大家的時候都會小心翼翼分成6份,然后姐姐會把自己那份偷偷分給我一些,她比我大4歲,但是她總是像大人一樣保護我。
童年李宗偉|黃煒杰飾 劇照:童年李宗偉穿過夜市去看羽毛球賽
那時候雖然家境貧寒,可是我覺得最大的幸運是獲得了家里人滿滿的愛。所以我一直認為愛是對孩子最好的教育。
記得有一次母親看著我黑了不少,就對父親說:“阿才啊,別再讓宗偉跟你去工作,你看他曬得跟黑炭一樣?!?/p>
父親定睛看了我一眼:“對啊,本來以為他可以幫幫忙,結果每天都在海邊玩,明天放學給我乖乖回家?!?/p>
我當時一聽十分不開心,每天偷偷打“羽毛球”那一會兒時間,也被剝奪了??墒俏业拇_沒有幫上父親什么忙,所以也不敢無理取鬧,就很無奈地答應了。
吃飯的時候,二哥宗穎說晚上有Olympics半決賽,父親也是一個鐵桿羽毛球迷,他要去咖啡館看球賽。在老咖啡館看球,幾乎是我們這里的男人很常見的消遣,但是對孩子們來說是充滿了向往的事情。當時大哥和二哥還有我都爭先恐后要和爸爸一起去看球。
大哥說看完球已經(jīng)很晚,他會騎摩托車帶著爸爸回來。這個建議一下子被父親采納了,所以大哥順利“入圍”,剩下我和二哥垂頭喪氣。
母親建議父親帶我去,因為二哥還要在家?guī)退鍪止せ睿墒歉赣H就是不帶我,他覺得小孩子看不懂球,去了就胡亂跑,他擔心我會影響他看球。
二哥很乖地去幫母親,我在一邊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姐姐看到我這樣的神情,就知道我這個晚上如果看不到球賽,會郁悶好幾天。她不忍心小弟這樣不開心,就偷偷告訴我,讓我騎著單車跟在父親和哥哥后面,并囑咐我看完球早點回家。
我立即興奮起來了,騎著單車就飛出了門。在大山腳古樸的街道里穿梭,迎面而來的暖風,似乎就是喜悅的伴奏。
我騎著單車穿越大山腳古色古香的夜市,在父親經(jīng)常去的那家咖啡店門口停下。里面早已經(jīng)人滿為患,大人們擁擠在狹小的咖啡館里,看著一臺小小的電視。我觀察了一下地勢,準備從窗戶伺機而入。
李亞才(李宗偉父親)|李國煌飾
劇照:李亞才和大家在咖啡館看球
劇照:童年李宗偉在咖啡館偷看比賽
剛爬到窗戶上,就看到一堆大人圍著父親,他們聽著他高談闊論,聽著他對Sidek打韓國隊的戰(zhàn)略分析,似乎他的意見是那么重要,以至于很多人都沒有看電視,而是看著父親講解。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父親勞累的面容里出現(xiàn)了興奮和喜悅。我覺得羽毛球真是一個有魔力的球,它竟然可以輕松地讓一個人獲得快樂。
為了不讓父親看到,我就躲在正門旁邊的木柜上,站在高高的地方,完全可以看到電視直播畫面。當Sidek兄弟得分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我也情不自禁喊出了聲,不過這也讓大哥宗順發(fā)現(xiàn)了我。
哥哥怕我摔著,就一把抱起我,讓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看直播。哥哥看不到電視畫面就問我直播狀況,我則在上面給哥哥實況轉(zhuǎn)播。
這個畫面我至今還記得,每次想到家人對我的無私的愛,我都能淚流滿面,多少次在球場上能夠堅持下去,都是因為這種無私的愛。
劇照:童年李宗偉坐在哥哥的肩膀上看球賽
可是那天的比賽結果是Sidek輸了,人群就像是退去的潮水,大家都很傷感。我和哥哥也覺得胸中悶悶的,這時候父親發(fā)現(xiàn)了騎在哥哥肩上的我。
他的臉上仍掛著失望的表情,看到我,他的臉上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意外。我讀不懂,以為這是責備。
我從哥哥肩膀上下來,等待著父親的責罵,可是父親什么也沒有說。
我又問父親:“我們?yōu)槭裁磿???/p>
父親依然沉默,他戴好頭盔,上了摩托車。
小小的我看完這場比賽,那種積壓在胸中的郁悶卻激勵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爸,我要代表馬來西亞打球?!?/p>
父親這才回答:“打球?小孩子打什么球?別做夢啦?!?/p>
父親似乎覺得這是小孩子的癡夢話,他把頭盔給我,讓我坐在摩托車后面,而哥哥則騎著我的兒童單車,在后面吃力地追著。
夜色如水,小巷寂寂,坐在爸爸摩托車后座上,我的思緒還沉浸在那場比賽里沒有走出來,拿著樹枝不斷比畫著打球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