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吃肉自己炒
村里有個叫“太陽霜”的商店,除了沒有榨菜、腐乳、郫縣豆瓣之類的特別中國味道,有豆腐、蔬菜、水果、糧食、飲料、乳制品,甚至劈柴。商品豐富得很。
我特別留戀這個叫“太陽霜”的商店。
我主動要求和男主人一起去采購(張世功說其實主人是康培),康海山挺高興,路上,他好似不經(jīng)意地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你寫的詩很好,我譯給培聽了;另一句是,你的到來,給我們家送了最好的禮物。
后面那句“最好的禮物”,是美國風(fēng)格,但我很受用。拘束小了,我就可以像朋友、家人,做點兒“為所欲為”的事。
譬如,做好吃的。
來之前,康先生問過我有什么要求。像我們這樣在部隊有過鍛煉,走過“五七”道路,嘴上從不服輸?shù)娜?,哪里會在美國鬼子面前暴露資產(chǎn)階級思想。當(dāng)然說入鄉(xiāng)隨俗,怎么都行。
誰承想,康家人一天只吃兩頓飯,對有機食品的尊崇到了連面條都是絕對蕎麥!上帝,我是食肉動物,而且晚上看電視要吃各種零嘴:蛋糕、巧克力、牛肉脯……家人、閨蜜,都習(xí)慣我“像捍衛(wèi)真理一樣捍衛(wèi)自己的生活方式”。
竊想,怎樣才能在不破壞基本規(guī)則、不傷和氣的前提下,給自己的嘴一點兒慰藉?哈哈,晚上五點半,樓下炒勺叮當(dāng)響起來,我聞聲而動,剛邁下一階樓梯,就聽到康培的問候:楊阿姨休息好了嗎?張、康兩位更像迎接解放軍進城,笑嘻嘻地說,正好,蔥爆肉你炒吧!
康先生曾在早飯時問過,康培說今天可以吃羊肉(他們一周吃一次肉),怎么做好?我記得冰箱里有蠟果一樣漂亮的大蔥,隨口應(yīng)道,做蔥爆肉吧。顯然提議被默認(rèn)。張世功切的肉,厚若果凍。肚子嘰里咕嚕的我,很體貼地說了聲,炒吧,炒熟了篦篦水。然后,操起炒勺,扔進一堆蔥白蔥段蔥絲,三下五除二,將蔥爆肉端上桌。
想不到吃得最開心的是康培。他全然不像早晨那樣臉繃著,也不抬頭看人,自顧自地說“我精神不好,不吃飯”,而是一邊吃一邊抬高聲音:“楊阿姨,你寫的詩我看了,謝謝你!特別是你提到我跟我媽媽,我很感動?!彼€告訴我,爸爸不僅把《致康培》發(fā)給他,還發(fā)給他的媽媽。
哦,人還是得吃到一起,才格外融洽啊。
從此,已忘了廚藝的楊阿姨,時不時地要露一小手。什么一棵白菜兩道菜,什么早晨如果沒吃煎雞蛋,就在晚上補個洋蔥炒木樨(也是炒雞蛋),反正要想吃飯自己做,要想解饞自己說,沒人覺得你是外人。要買要煮,自力更生了,客也是主。
一星期后,我完全適應(yīng)了這里用有機時蔬安排的菜肴,而且腸胃舒服;更接受了他們絕不呼喚客人吃飯的一馬二虎。自己的胃感覺應(yīng)該開飯了,就坐到餐桌前去。天上飛的蒼鷺都知道這里有充足的食兒備著(那一口袋一口袋的瓜子啊),你的生存能力,難道連鳥兒都不如?
讓我遺憾的是,如此一步到位吃素,體重卻依然如故。只是精氣神兒見長,身體輕盈罷了。
看來,不是人的身體需要很多營養(yǎng),而是借口味蕾,自己讓壞習(xí)慣撒嬌。
康家人不大會催促客人下樓吃飯,可從不忘記往鳥籠里添滿新鮮的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