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代理行署專員
關于蔣經(jīng)國出任江西省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員公署專員的原因，學術界有各種說法。有學者認為是政學系熊式輝的高度政治藝術的結果，是有意討好老蔣。也有學者認為蔣經(jīng)國到贛南來主政，純屬是歷史的巧合。[13]無論是藝術還是巧合，當時的贛南除了蔣經(jīng)國，其他人去做專員還真是干不了。
贛南為江西的化外之境，長期以來省政府鞭長莫及。贛南位于江西省的南部，境內多山，和湖南、福建交界地區(qū)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脈，天然條件十分優(yōu)越。它包括贛縣、南康、上猶、大余、崇義、信豐、龍南、定南、全南、安遠、尋烏11縣，面積2.39萬平方公里。
1930年，中共在瑞金創(chuàng)建了中央革命根據(jù)地。為了消滅紅軍，蔣介石對中央蘇區(qū)發(fā)動了五次軍事“圍剿”。在第五次軍事“圍剿”中，廣東實力派陳濟棠被任命為南路總指揮，統(tǒng)轄14個師兩個旅，從南線向中央蘇區(qū)發(fā)起攻擊。陳濟棠以余漢謀的第一軍(下轄兩個師)和桂系王贊斌師合編為第一縱隊，將部隊布置在安遠、信豐、南康、贛縣桃江沿河一帶，向瑞金、興國進攻，余漢謀任指揮官；以駐粵興、梅地區(qū)李揚敬的第三軍為骨干，編為第二縱隊，布置在尋烏、武平一帶，由李揚敬任指揮官，向會昌筠門嶺進攻。為便于軍事指揮和軍餉調撥，1933年12月，國民政府將第十一、十三行政區(qū)合并，改組為贛南政務專員公署，直隸于“贛、粵、閩、鄂剿共軍”南路總司令部，受“剿共”軍南路第一縱隊指揮，所轄范圍由原來的贛縣、信豐、大余、崇義、上猶、南康六縣擴至龍南、定南、全南、安遠、尋烏11縣，即后來第四行政區(qū)所轄范圍。
隨后，粵軍第一軍(軍長余漢謀)軍部駐大余城，下轄第一師(師長李振球)師部進駐贛州；第二師(師長葉肇)駐扎信豐縣城，第三師(師長由余漢謀兼任)師部駐大余縣城，其兵力分駐于贛縣等11縣及鄰近的粵北南雄、連平等地?；涇婑v贛，行政上壟斷縣長任命權。11縣及邊沿各縣縣長均須由粵軍方面推薦任用，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只是行發(fā)“委任狀”。
1935年，贛南11縣被劃分為江西省第四行政區(qū)，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向贛南派了專員。但是，贛南仍控制在粵軍手中。5月22日，余漢謀頒發(fā)《經(jīng)濟封鎖條例》，對贛南民眾進行超經(jīng)濟掠奪，獨占了贛州至韶關及相關公路的稅費收入，控制了西華山、大吉山、巋美山等鎢礦的鎢砂稅收，肆意增加田賦和租稅。李振球還在贛州開設“利民百貨商場”，壟斷商業(yè)，由此奠定粵軍在贛南的經(jīng)濟基礎?？傊涇娙脍M，操縱行政，壟斷經(jīng)濟，民不聊生。贛南百姓頭腦中最熟悉的是張發(fā)奎、余漢謀、李振球，問到江西省主席是誰，第四區(qū)專員是誰，倒是十有九不知。熊式輝雖為江西省主席，卻不敢輕易到贛南去。
其實，熊式輝不敢輕易去贛南，除了贛南是粵軍勢力范圍外，還怕贛南的土匪民團。當時贛南有三大股土匪。最大的那股土匪頭子是賴天球，他本是國民革命軍第五師師長賴世璜的部下。賴世璜是贛南石城人氏，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yè)，是熊式輝的同學。北伐時，賴世璜擔任江西第四師師長，駐守瑞金。經(jīng)熊式輝游說，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五師，賴仍任師長，熊任黨代表。后來，賴、熊之間產(chǎn)生了分歧。在寧漢對立時，汪精衛(wèi)曾派人去找賴世璜，希望賴脫離蔣介石。事情敗露后，賴世璜被蔣介石扣押，送往南京候審，并被草率處決于陸軍監(jiān)獄。于是，熊式輝接任師長，但同時也背上了賣友求榮的罪名。賴世璜手下有5000多人馬被熊式輝吞并了，但也有少數(shù)舊部回到家鄉(xiāng)?？箲?zhàn)爆發(fā)后，賴世璜的舊部賴天球在贛南成立民團，以抗日為名，與熊式輝和省保安部隊作對。另兩股土匪的頭子，一個是大余人劉卓夫，一個是信豐人王廷驥，他們也是賴世璜的舊部。后來，熊式輝兼任江西省保安司令，將這三股土匪民團收編為江西省保安團，委任賴天球、劉卓夫、王廷驥為保安團長。他們雖然被熊式輝招安，但從來不聽省府的命令。熊式輝當了七年的江西省長，從來不敢去贛南，賴天球他們三個團長在蔣經(jīng)國去贛南之前，也沒有去過南昌。
江西省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專員蔣經(jīng)國
1937年9月，熊式輝任命馬葆珩為第四區(qū)專員，因贛南保安團的作梗，馬任職僅半年就卷起鋪蓋一走了之。熊式輝認為，將來江西省會南遷泰和、廣東省會北遷韶關之后，贛南勢將成為粵贛兩省重要的交匯地，不能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于是，他向三青團中央組織處處長康澤要來了劉己達。劉己達是中央軍校特別訓練班的學員，國民黨江西省黨部委員，深得康澤信任。于是，熊式輝任命劉己達為第四區(qū)專員兼保安司令。
劉己達到贛州后，確想做出點成績，以報答熊式輝的栽培之恩。上臺伊始，他就想解決地方的社會問題，諸如煙、賭、娼等，但遭到了軍方勢力的抵制。地方保安團的違法亂紀，也使劉感到十分惱火。一次，專署警察局抓獲了一名鴉片煙吸食犯人，經(jīng)查是駐南康保安團的一副大隊長。劉己達正愁沒有機會警告一下保安團，于是呈報熊式輝，將其關押起來。此事觸怒了駐南康保安團長賴天球。他雖不敢公開干預，但卻決心尋機報復。其余兩個保安團長也頻頻對劉己達施壓?？蓜⒓哼_仗著熊式輝，堅決要嚴辦吸食鴉片的大隊副。雙方因此鬧僵，以至于專署官員不敢出城(贛州離潭口保安團駐地僅30華里)，保安團官兵也不會貿(mào)然進城，劉己達雖為專員，卻只能管轄贛州鎮(zhèn)和贛縣的彈丸之地，心中憂悶不已。
1939年初，日軍沿南潯路向南昌進攻。2月，熊式輝率江西省政府機關南遷泰和。3月27日，日軍占領南昌。蔣經(jīng)國和溫泉新兵督練處機關也南遷至贛州城北郊的黎芫背村，繼續(xù)進行新兵督練。蔣經(jīng)國到贛州后，很快就熟悉了贛州的一些情況，對于專員劉己達與地方保安團的不和，也逐漸知道了。由于蔣經(jīng)國的身份特殊，劉己達與賴天球等人都非常巴結蔣經(jīng)國，彼此之間也就很快熟悉了。
蔣經(jīng)國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從團結一致、共同抗日的大局出發(fā)，他試圖調和雙方的矛盾。1939年4月某日，蔣經(jīng)國邀劉己達一同前往南康潭口保安團駐地視察和慰問，車抵潭口，受到了以賴天球為團長的保安團官兵的歡迎。蔣經(jīng)國首先在臺階上對官兵發(fā)表慰問講話，劉己達則站在一邊。突然，在人群中有人高喊“打倒劉己達，保護蔣處長！”話音剛落，便有幾個保安團士兵沖上前，劈頭蓋臉地向劉己達打去。劉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和雨點般的拳頭嚇得渾身發(fā)抖，急忙躲到蔣經(jīng)國的背后，死抱著他不放，沖上來的人意欲把劉己達拉出來好好“修理”，便七手八腳地扒劉的手，誰知扒來扒去，竟把蔣經(jīng)國的手扒脫了臼，痛得他直冒汗。蔣經(jīng)國大聲叫道：“你們不要打劉專員，要打就打我好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賴天球只好出面平息這紛亂的場面。原本想羞辱劉己達的保安團官兵，沒想到會扒傷蔣經(jīng)國的手。他們內心也非?；炭?，紛紛退回到禮堂。蔣經(jīng)國也因手被扒傷，甚感不悅，晚飯也沒吃，便返回贛州城了。[14]
南康潭口之行，雖然在蔣經(jīng)國的全力保護下劉己達免受了皮肉之苦，但他深感贛南是個是非之地，自己難以立足，遂向熊式輝提出辭呈，并推薦蔣經(jīng)國繼任。熊式輝任命的幾任專員都被趕走，的確有失面子。此時，劉己達推薦蔣經(jīng)國繼任，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贛南的民團再厲害，也不敢在太子頭上動土。于是，熊式輝順水推舟，決定讓蔣經(jīng)國到贛南去試一試。1939年6月3日，熊式輝簽署了江西省政府泰秘安字第659號令，委任蔣經(jīng)國為“江西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專員公署代理專員兼保安司令”。就這樣，蔣經(jīng)國迎來了他政治生涯中的第一個高潮。1940年1月27日，國民政府“渝字第226號”正式簡派“蔣經(jīng)國為江西省第四區(qū)行政督察專員”、“江西省第四區(qū)保安司令”。[15]
蔣經(jīng)國出任贛南專員后，憑借他獨特的身份和個人魄力，很快將贛南11縣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從廣東實力派手中奪回了各縣的人事權和財政權，重新將贛南納入到江西省的統(tǒng)轄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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