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言
本書以“湖畔仰浪”名集,是讀范仲淹《太湖》詩有感而為之。其詩云:“有浪仰山高,無風還練靜。秋宵誰與期,月華三萬頃。”我在蘇州四十年,住宅屢遷。前幾次搬遷都在蘇州老城內(nèi),2000年從日本客座回國后,先遷于古老的寶帶橋附近,再遷于石湖之畔。這里無城市之喧鬧,推開前窗,便可見煙波浩渺的太湖。這是“湖畔”一語的由來。本擬題作“湖畔練靜集”,但讀上去覺得較平泛;再則太湖之宏闊浩瀚,實非一個“靜”字可以道其大美。三萬六千頃,“無風”之時少,“有浪”乃其常態(tài),此理與人生之道一也。故此,從范文正公詩中攝取“仰浪”一語。a
這些年為學生和海內(nèi)外友人的著作寫過一些序言,本想將諸序匯為一集。一番翻檢之后發(fā)現(xiàn),書序有近四十篇,另外書品文也有一二十篇,看來只能別輯一帙出版了。這本書所收皆為雜感、隨筆和學術(shù)短札,最早寫于1990年代初,最遲則是不久前寫成的,除一兩篇外,全部公開發(fā)表過。因時間跨度很大,文心與筆風頗有不同,此次只對每篇文章原來稍有滯礙的地方做了一些潤飾,訂正了一些筆誤,總體上保持原貌。我想,哪怕寫得平淺稚嫩,都不妨留個“舊照”。大學畢業(yè)后四十年行走,自是從一樹風華進入老木清霜之境,而最后必將硬枝杈枒。昔日形象如何,立此存照吧。
我進入學術(shù)道路之后,試圖立意專心學問,不問其他。事實上,想不問其他似乎不可能。有些是因“窗外事”非“窗”可屏蔽,則心有所感;有些是因擔任過諸如高校學科、圖書館、書院教育和學術(shù)期刊的管理工作,則事有可議;有些是因一些報刊編輯熱情邀約,則文必交卷。拉拉雜雜竟然寫了幾十篇學術(shù)邊緣上的文字。略看了一下,分為六輯:一是“追憶師友”(關(guān)于錢仲聯(lián)師的寫過較多,限于篇幅,也只收兩篇),二是“卻顧來徑”,三是“教育觀察”,四是“學林晬語”,五是“期刊隨感”,六是“藝苑夕拾”。其實彼此之間或有一些交叉,只是稍示條塊、略顯畛域而已。
一本專著,必以數(shù)年甚至十數(shù)年方成;一篇論文,至少也要投入數(shù)月之功。而這些“學術(shù)內(nèi)外文字”,長則需要幾天、短則僅需幾個小時即可寫就。不過,倒也不是潦草涂鴉的,文章中的想法往往蟠結(jié)已久,化為翰墨不無一得。因正式發(fā)表過,有些文章得以傳閱和二次文摘,其中以“教育觀察”和“期刊隨感”部分轉(zhuǎn)載較多,《中國人民大學復印報刊資料》還曾全文轉(zhuǎn)載過其中文字。自以為隨筆文字非隨意率成。當然短文不能盡意,意思不盡辯證周延,表達也未下水磨功夫,這是毋庸諱言的。
關(guān)于“藝苑夕拾”一輯,稍作說明。我心好藝林,但不善文。此輯中有的作為散文曾在報刊上發(fā)表過,并不多,故自編時將稍有文藝氣息或評論文藝的幾篇合進來。倪培翔兄約稿時,知我平時也寫所謂新詩,還在微信朋友圈傳過;舊體詩也偶爾試筆,其中有悼念師長之作曾收入相關(guān)紀念集,便鼓勵我選一些編為一輯。我翻閱誦讀,覺得尚需好好打磨,不妨待閑暇時再說。以后,是否可成一冊,作為平生舞文的紀念,確實可以留作念想。以往一直感到學術(shù)研究與文學寫作思維特點不同,時間安排也有沖突?,F(xiàn)在想想,前者未必盡然,后者事在人為。那么,就把念想作為期許吧。
如果不是此次鳳凰出版社熱情邀約,不少散落于各報刊的文字,有些已經(jīng)淡出了記憶。感謝鳳凰社,感謝叢書的主編和責編,使我有機會“召喚”它們,并選擇其中稍有可讀性之文的結(jié)集再現(xiàn),期待師友和讀者們批評。
2021年5月20日寫于石湖之畔栽竹軒
aa 按:“仰”,一作“即”,錢仲聯(lián)先生《蘇州名勝詩詞選》錄作“仰”,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