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的家族
當你費盡千辛萬苦,總算鋸開那座掛上大鎖的保險柜時,最令人沮喪的莫過于發(fā)現(xiàn)里頭不是一堆閃爍耀眼的珠寶,而是另外一千個掛上小鎖的小箱子。
在保險箱沒有打開的時候,任何人只看到一枚生銹的大鎖,剩下的一千個小鎖要等到解開大鎖后才會幽然呈現(xiàn)。
“解嚴”,就是這么一回事,隱藏在“大戒嚴”背后的無數(shù)“小戒嚴”告訴我們,“鎖的家族”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它們早已分身千萬,悄悄鎖住無數(shù)人的心。
安部公房的《砂女》早就說明了這種狀況,一個被關(guān)進砂洞的男人千方百計要逃離拘禁他的世界,直到有一天,他確定可以逃亡的時候,卻回到囚禁他的砂洞中。
安部公房筆下的荒謬情境不也發(fā)生在“解嚴”后的臺灣?學(xué)校、軍隊、基層官僚……這些具有封閉性質(zhì)的小箱子仍然掛著當年的小鎖頭,不但得解開它們制度上的鎖,也得解開箱子里那些人們心頭上的鎖。
何況,“政治解嚴”只不過是一次“解嚴”罷了,新的禁忌、新的戒嚴又會不斷增長。譬如,現(xiàn)在誰提統(tǒng)一,不問內(nèi)容,就有人批評其為臺灣的罪人,這難道不是一種新的戒嚴嗎?
玩過俄羅斯方塊的人都曉得,只要你一歇手,就會產(chǎn)生新的墻?!敖鈬馈笔且幌盗胁粩噙M行的過程,而不是一役畢其功的革命,因為人類的社會本身就是迷思的溫床。
1993年5月29日《聯(lián)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