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顧家齊遭人暗殺田儒禮喪命沅陵
陳渠珍重新復出后，又極力想拉所有舊部重歸旗下。偏偏這時他的老部下顧家齊卻不聽其言。顧家齊自從一二八師解散后，拒絕了到七十軍任副軍長的委任，后來回到湘西，被薛岳任命為第四區(qū)保安司令，駐防過乾城，不久調(diào)任第九保安司令，駐沅陵，1943 年又調(diào)任八區(qū)專員兼保安司令，駐永順。此期間他率部清剿“彭叫驢子”，卻不料被“彭叫驢子”的部下乘虛攻入永順城，使城內(nèi)百姓受了損失，為此被革職回家。此后他不肯再復出政壇。陳渠珍、譚自平、熊子霖等人成立防剿委員會后，曾多次邀請他一道出山，他卻說：“這些扯爛污的事我不參加，打來打去都是湘西人，我要為子孫積點德?！庇谑情]門不出。顧家齊的態(tài)度惹惱了譚自平，也使陳渠珍不高興。譚自平本來就和顧有矛盾，早在 1926年，顧家齊奉陳渠珍之命槍決譚的好友、勾引黔軍楊其昌師騷擾鳳凰的劉祚國后，譚顧二人即結下仇怨，以后因同為袍澤，宿怨還不至于使譚萌發(fā)殺顧之意。但因程潛上臺后，顧曾向程潛許諾，說他只要帶 3 個團就可以收拾“三二”事變后興起的湘西游雜武裝，又說只要一個團就能收拾鳳凰搗亂的“自衛(wèi)軍”，這話對譚自平是個威脅，因為他是自衛(wèi)軍的首領，于是譚自平起了殺意。
此時恰逢程潛召顧家齊到長沙去任省府委員，顧家齊準備 5 月 8 日動身。譚獲得這一消息，就去請示陳渠珍，說顧要下長沙我們該怎么辦。深諳“遠庖廚”之道的陳渠珍說：“這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還要來問我？”陳一直懷疑1935 年何鍵借追剿紅軍把他逼下臺，顧背叛過他；其次，還認為顧對他經(jīng)濟上的資助不及譚自平和戴季韜慷慨，因此銜恨于顧。當然，這種成見尚不至于使陳置顧于死地，關鍵是顧將破壞他重新出山割據(jù)湘西的計劃，這才促使他暗示譚可以除掉顧。
5 月 7 日，顧家齊到陳公館去辭行，陳渠珍在警衛(wèi)營長楊和清的陪同下送顧出公館大門，想到顧將不久于人世，畢竟是多年的老部下，不禁落了幾滴淚。其時，在常德的第十七綏靖主任兼司令李默庵已因“三二事變”辭職，宋希濂接任。宋原是湘鄂邊區(qū)綏靖司令，此時，為爭取陳渠珍，他派政工處長楊仲璞正在陳公館小住，被陳待為上賓。楊聞聽顧翌日只身赴長沙，便要與顧同行去常德，請陳將回復宋希濂的信件交給他。陳勸楊再逗留幾日，楊以為眼下道路不清，與顧結伴安全些便一心要走，陳只得把回宋的信件交給了他，并立即通知譚自平切記不要打死楊仲璞。
5 月 8 日早晨，顧家齊一行 9 人由鳳乾大道到所里，然后乘車去長沙。下午來到張排寨時，被譚自平指派的連長侯尚仁率人攔住了汽車。車停下后，匪徒們高叫道：“誰是楊仲璞，請下車?！睏钪勹眳s縮在車內(nèi)不敢下來。此時，顧家齊的警衛(wèi)已跳下車欲抽槍反抗，匪徒搶先下手，一陣猛射，當場將顧家齊等九人全部打死在車內(nèi)，連楊仲璞也未能幸免于難。
顧家齊死后，譚自平深居簡出，住宅周圍日夜巡哨，生怕顧的人來報復。但此時政局動亂，譚的背后又有陳渠珍的庇護，后來也就無人去深究殺手了。顧家齊死時年 55 歲。過了三十多年后的 1986 年 3 月，經(jīng)中共鳳凰縣委落實統(tǒng)戰(zhàn)政策領導小組核實，決定對顧家齊按起義人員對待，此是后話。
陳渠珍在掃除對立障礙的同時，又以李默庵將要興師血洗湘西為由，號召“保境安民”，并借“防剿委員會”之名，到處招集兵馬，收羅舊部。很快，他的一些老部屬如周燮卿、羅文杰、熊子霖、包凱、譚自平、陳士、龍恩銘、楊光耀、劉文蛟、沈荃、龍文才、黃大綬、田耀武等首領，均匯聚到了他的麾下。周燮卿和羅文杰還打出陳渠珍的牌子，在乾城成立了“湘鄂川黔四省邊區(qū)自衛(wèi)軍政委員會”，陳渠珍為主任委員，周、羅為副主任委員。同時，陳渠珍又從老家麻陽龍家堡等地家族中召了兩百余人，組成了一支手槍隊，由其侄子陳遠志任隊長，專門負責他個人的警衛(wèi)，又搜集所有各鄉(xiāng)及警察隊和自衛(wèi)隊的人槍，共組編成了 4 個縱隊，共約三千多人槍。
到了四月上旬，由省府派定的劉嘉樹、周篤恭、顏梧各率一旅兵力，分三路開始向沅陵、古丈、永順等地進行清剿。陳渠珍為支持永順“反壓迫自衛(wèi)軍”，特組織了一支湘西自衛(wèi)聯(lián)軍去與省軍進行對抗。這支聯(lián)軍確定由熊子霖任司令，劉文蛟任副司令，包凱為參謀長。下轄五個縱隊，分別由田儒禮、龍恩銘、田純卿、劉森、田西耕為各縱隊司令。
這支聯(lián)軍奉陳渠珍之命行軍到古丈。熊子霖、劉文蛟、包凱在臨時指揮所召集縱隊司令商議前線軍事行動。
參會的龍恩銘在指揮所內(nèi)拿起望遠鏡，望了望遠方沅陵二酉山的動靜，然后轉過身來，傲氣十足地對眾指揮官說：“這個周篤慕，我看也沒長三只眼，我們現(xiàn)在就出其不意，直接進攻沅陵二酉山，打他個屁滾尿流。”
包凱搖頭：“賢侄，老統(tǒng)領只要我們觀察敵人動向，并沒要我們進攻。”
龍恩銘說：“老統(tǒng)領坐在家里，不知道前線情況嘛，再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參謀長，您說對不對？”
包凱道：“老統(tǒng)領掌握全局，心中有數(shù)，沒有他的指示，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龍恩銘看無法說服包凱，黑著臉走出臨時指揮所。
龍恩銘的副官跟出來，問道：“少司令，這個參謀長頑固不化，你打算怎么辦？”
龍恩銘冷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參謀長頑固不化，老子就自己行動！”
副官道：“這，這不太好吧？參謀長可是老統(tǒng)領指派的??！”
龍恩銘道：“老統(tǒng)領是誰，那是我干爹！只要我打個漂亮仗，干爹自然對我另眼相待，到時候參謀長也不好再說什么，你說對不對！”
副官點頭：“對，對，少司令打算怎么行動？”
龍恩銘：“你馬上通知田儒禮，要他把隊伍修整好，明天一早，我就跟他會合，直攻二酉山，記住，這件事情，不能讓參謀長知道！”
副官應允道：“是！”
第二天，天剛拂曉，龍恩銘、田儒禮果真率一千多烏合之眾，開始進攻二酉山了。
包凱還在臨時指揮部思考戰(zhàn)事，一副官突然跑進來：“參謀長，不好了，龍恩銘擅自行動，和田儒禮一起攻打二酉山去了！”
包凱猛然站起：“什么？他們?nèi)スゴ蚨仙搅?？！?/p>
副官道：“他們瞞著參謀長，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一大早就出動了！”
包凱拿起望遠鏡，遠遠望著龍恩銘的部隊，連聲嘆息：“這個龍恩銘，自以為是，非吃大虧不可！”
副官問：“參謀長，我們怎么辦？”
包凱走到墻壁面前，看著墻上的軍事地圖，自言自語：“龍恩銘就要到二酉山，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周篤慕就等著他羊入虎口呢！”
副官道：“參謀長，龍恩銘是龍云飛的兒子，又是老統(tǒng)領的義子，我們快發(fā)兵增援吧！”
包凱搖頭：“周篤慕肯定有所防備，如果增援，正好中了圈套，傷亡更重！”
副官：“那龍恩銘不是死路一條？”
包凱看著地圖，忽然道：“你馬上傳令，派兩個小分隊快速跟進，假襲二酉山的側面，吸引敵人兵力。這里有條近道，直通二酉山的后方，我們的主力就從近道攻打二酉山，只要周篤慕派出主力，我們就馬上撤退，千萬不要強攻！這樣一來，龍恩銘或許還能逃出來！”
副官道：“是，我馬上照辦！”
副官離開，包凱頹然坐在指揮桌前道：“這個龍恩銘，年輕氣盛，真是太沖動了！”
龍恩銘不聽勸阻，率隊進攻二酉山，但在通向險峻深谷的二酉山的途中，就受到省軍猛烈截擊，這些未經(jīng)訓練的農(nóng)軍，一聽機槍炮彈飛鳴，就嚇得狼奔豚突，龍恩銘拔出手槍，向天上射擊：“慌什么，都給老子站住，誰敢逃跑，老子斃了誰！”
隊伍鎮(zhèn)定了一些，但在交戰(zhàn)過程中，死傷很大，終于頂不住，只有后退，但在后退途中，又遭阻擊，紛紛后退，前后受敵，亂作一團。龍恩銘開槍打倒兩個逃兵，還是無濟于事。
田儒禮道：“恩銘，咱們頂不住了，現(xiàn)在怎么辦啊？”
龍恩銘望著天空哀嘆：“我不聽干爹的忠告，才落得如此下場，事已至此，只有死戰(zhàn)到底，跟他們拼了！”
田儒禮道：“事到如今，我們只有一起戰(zhàn)死了！”
話音未落，敵軍一陣子彈掃過來，不少自衛(wèi)軍紛紛倒地，田儒禮亦身中子彈，血流如注。臨死前還對龍恩銘道：“龍司令，你要活著出去，為，為兄弟們報仇！”說完，腦袋一歪，斷了氣，龍恩銘大吼一聲，從地上站起來，開槍反擊，將對方擊斃，但自衛(wèi)軍此時亂吼亂叫，早已潰不成軍，龍恩銘萬分絕望，喃喃道：“不當俘虜，我龍恩銘絕不當俘虜！”
說完這句話，龍恩銘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正要扣動扳機，忽然看到對面的敵人紛紛倒地，原來是兩支分隊趕來救援了。
省軍的部隊終于退回山后，龍恩銘看著田儒禮的尸體以及潰敗的軍隊，默然低下頭，跟著救援分隊一起撤退了。
過了數(shù)日，龍恩銘、包戈等率部狼狽回到鳳凰。兩個兵抬著重傷而死的田儒禮來到街上。
陳渠珍等到街頭看望道：“恩銘，我要你們觀察敵軍動向，不要進攻，你們怎么不聽命令？”
龍恩銘道：“干爹，這事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張，攻打二酉山！”
包凱道：“老統(tǒng)領，這件事情我也有錯，是我監(jiān)管不嚴，部隊才受到這么大損失！”
陳渠珍道：“哼，參謀長，這件事情不怪你，都是這個龍恩銘自高自大，不聽號令，才弄得灰頭土臉，損兵折將?。 ?/p>
龍恩銘：“要不是參謀長及時救援，我連命都保不住，謝謝參謀長救命之恩吶！我知錯了！”
陳渠珍點頭：“知錯就好，年輕人，難免要吃點虧，關鍵是要吸取教訓，以后不要再犯！”
包凱道：“老統(tǒng)領，周篤慕已經(jīng)撤出二酉山，看樣子不會來攻打湘西了?！?/p>
陳渠珍：“哦，周篤慕打了勝仗，怎么會撤出湘西呢？”
包凱道：“我也不清楚，聽說解放軍前日已攻破武漢，直逼湖南，估計周篤慕是被程潛召回長沙，準備對付解放軍吧！”
陳渠珍臉色一沉：“有這種事？形勢變化可真快呀！”
果然，只過數(shù)日，傳聞省府早已改變策略，對湘西各路武裝采取了招撫辦法。5 月底，陳渠珍亦被省府再度任命為沅陵行署主任之職。但陳渠珍沒有到沅陵上任，此時，他與宋希濂又達成了割據(jù)湘西，收編地方武裝的新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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