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積欠六事四事札子
元七年六月十六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札子奏。臣已具積欠六事，及舊所論四事上奏。臣聞之孟子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若陛下初無此心，則臣亦不敢必望此政，屢言而屢不聽，亦可以止矣。然臣猶孜孜強聒不已者，蓋由陛下實有此心，而為臣子所格沮也。竊觀即位之始，發(fā)政施仁，天下聳然，望太平于期月。今者八年，而民益貧，此何道也？愿陛下深思其故。若非積欠所壓，自古至今，豈有行仁政八年而民不蘇者哉。臣前所論四事，不為不切，而經(jīng)百余日，略不施行。臣既論奏不已，執(zhí)政乃始奏云，初不見臣此疏，遂奉圣旨，令臣別錄聞奏。意謂此奏朝上而夕行，今又二年于此矣。以此知欠積之事，大臣未欲施行也。若非陛下留意，痛與指揮，只作常程文字降出，仍卻作熟事進呈，依例送戶部詳看，則萬無施行之理。臣人微言輕，不足計較，所惜陛下赤子，日困日急，無復生理也。臣又竊料大臣必云今日西邊用兵，急于財利，未可行此。臣謂積欠之在戶部者，其數(shù)不貲，實似可惜。若實計州縣催到數(shù)目，經(jīng)涉歲月，積欠之在戶部者累毫，何足以助經(jīng)費之萬一。臣愿圣主特出英斷，早賜施行。臣訪聞浙西饑疫大作，蘇、湖、秀三州，人死過半，雖積水稍退，露出泥田，然皆無土可作田塍，有田無人，有人無糧，有糧無種，有種無牛，餓死之余，人如鬼臘。臣竊度此三州之民，朝廷加意惠養(yǎng)，仍須官吏得人，十年之后，庶可完復?！稌吩唬骸爸浦斡谖磥y，保邦于未危?！闭阄鳛幕?，若于一二年前，上下疚心，同方拯濟，其勞費殘弊，必不至若今之甚也。臣知杭州日，預先奏乞下發(fā)運司，多糴米斛，以備來年拯濟饑民，圣明垂察，支賜緡錢百萬收糴。而發(fā)運使王覿，堅稱米貴不糴。是年米雖稍貴，而比之次年春夏，猶為甚賤，縱使貴糴，尚勝于無，而覿執(zhí)所見，終不肯收糴顆粒，是致次年拯濟失備，上下共知而不詰問。小人淺見，只為朝廷惜錢，不為君父惜民，類皆如此?；茨蠔|西諸郡，累歲災傷，近者十年，遠者十五六年矣。今來夏田一熟，民于百死之中，微有生意，而監(jiān)司爭言催欠，使民反思兇年。怨嗟之氣，必復致水旱。欲望圣慈救之于可救之前，莫待如浙西救之于不可救之后也。臣敢昧死請內(nèi)降手詔云：“訪聞淮浙積欠最多，累歲災傷，流殍相屬，今來淮南始獲一麥，浙西未保豐兇，應淮南東西、浙西諸般欠負不問新舊，有無官本，并特與權(quán)住催理一年?！笔咕美е?，稍知一飽之樂。仍更別賜指揮，行下臣所言六事四事，令諸路安撫鈐轄司推類講求，與天下疲民，一洗瘡，則猶可望太平于數(shù)年之后也。臣伏睹詔書，以五月十六日冊立皇后，本枝百世，天下大慶?！睹献印酚醒裕骸啊对姟吩唬骸殴ジ?，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贝酥苤酝跻病＝癖菹骡叽舜髴c，猶不念積欠之民，流離道路，室家不保，鬻田質(zhì)子，以輸官者乎？若親發(fā)德音，力行此事，所全活者不知幾千萬人。天監(jiān)不遠，必為子孫無疆之福。臣不勝拳拳孤忠，昧死一言。取進止。
論倉法札子
元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札子奏。臣竊謂倉法者，一時權(quán)宜指揮，天下之所駭，古今之所無，圣代之猛政也。自陛下即位，首寬此法，但其間有要劇之司，胥吏仰重祿為生者，朝廷不欲遽奪其請受，故且因循至今。蓋不得已而存留，非謂此猛政可恃以為治也。自有刑罰以來，皆稱罪立法，譬之權(quán)衡，輕重相報，未有百姓造銖兩之罪，而人主報以鈞石之刑也。今倉法不滿百錢入徒，滿十貫刺配沙門島，豈非以鈞石報銖兩乎？天道報應，不可欺罔，當非社稷之利。凡為臣子，皆當為陛下重惜此事，豈可以小小利害而輕為之哉？臣竊見倉法已罷者，如轉(zhuǎn)運、提刑司人吏之類。近日稍稍復行，若監(jiān)司得人，胥吏誰敢作過，若不得人，雖行軍令，作過愈甚。今執(zhí)政不留意于揀擇監(jiān)司，而獨行倉法，是謂此法可恃以為治也耶？今者又令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斗子行倉法，綱運敗壞，執(zhí)政終不肯選擇一強明發(fā)運使，以辦集其事，但信倉部小吏，妄有陳請，便行倉法，臣所未喻也。今來所奏，只是申明《元編敕》，不過歲捐轉(zhuǎn)運司違法所收糧綱稅錢一萬貫，而能使六百萬石上供斛斗，不大失陷，又能全活六路綱梢數(shù)千、牽駕兵士數(shù)萬人免陷深刑，而押綱人員使臣數(shù)百人保全身計，以至商賈通行，京師富庶，事理明甚，無可疑者。但恐執(zhí)政不樂臣以疏外輒議已行之政，必須卻送戶部，或卻令本路監(jiān)司相度，多方沮難，決無行理。臣材術(shù)短淺，老病日侵，?？执蠖鞑粓螅暫奕氲?，故貪及未死之間，時進瞽言，但可以上益圣德，下濟蒼生者。臣雖以此得罪，萬死無悔。若陛下以臣言為是，即乞?qū)⒋嗽恿糁惺∮[，特發(fā)德音，主張施行。若以臣言為妄，即乞并此札子降出，議臣之罪。取進止。
論綱梢欠折利害狀
元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臣聞唐代宗時，劉晏為江淮轉(zhuǎn)運使，始于揚州造轉(zhuǎn)運船，每船載一千石，十船為一綱，揚州差軍將押赴河陰，每造一船，破錢一千貫，而實費不及五百貫?；蜃I其枉費。晏曰：“大國不可以小道理。凡所創(chuàng)置，須謀經(jīng)久。船場既興，執(zhí)事者非一，須有余剩衣食，養(yǎng)活眾人，私用不窘，則官物牢固?！蹦擞趽P子縣置十船場，差專知官十人。不數(shù)年間，皆致富贍。凡五十余年，船場既無破敗，饋運亦不闕絕。至咸通末，有杜侍御者，始以一千石船，分造五百石船二只，船始敗壞。而吳堯卿者，為揚子院官，始勘會每船合用物料，實數(shù)估給，其錢無復寬剩，專知官十家即時凍餒，而船場遂破，饋運不繼，不久遂有黃巢之亂。劉晏以千貫造船，破五百貫為干系人欺隱之資，以今之君子寡見淺聞者論之，可謂疏繆之極矣。然晏運四十萬石，當用船四百只，五年而一更造，是歲造八十只也。每只剩破五百貫，是歲失四萬貫也。而吳堯卿不過為朝廷歲寬四萬貫耳，得失至微，而饋運不繼，以貽天下之大禍。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計，未嘗不成于大度之士，而敗于寒陋之小人也。國家財用大事，安危所出，愿常不與寒陋小人謀之，則可以經(jīng)久不敗矣。
臣竊見嘉祐中，張方平為三司使，上論京師軍儲云：“今之京師，古所謂陳留，四通八達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之險足恃也，特恃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漕運一虧，朝廷無所措手足?！币虍嬍牟?，內(nèi)一項云：“糧綱到京，每歲少欠不下六七萬石，皆以折會償填，發(fā)運司不復抱認，非祖宗之舊也?！背家源酥蔚v以前，歲運六百萬石，而以欠折六七萬石為多。訪聞去歲，止運四百五十余萬石，而欠折之多，約至三十余萬石。運法之壞，一至余此。又臣到任未幾，而所斷糧綱欠折干系人，徒流不可勝數(shù)。衣糧罄余折會，船車盡于折賣，質(zhì)妻鬻子，饑瘦伶俜，聚為乞丐，散為盜賊。竊計京師及緣河諸郡，例皆如此。朝廷之大計，生民之大病，如臣等輩，豈可坐觀而不救耶？輒問之于吏。（下有闕文。）乃金部便敢私意創(chuàng)立此條，不取圣旨，公然行下，不惟非理刻剝，敗壞祖宗法度，而人臣私意，乃能廢格制敕，監(jiān)司州郡，靡然奉行，莫敢誰何。此豈小事哉！謹按，一綱三十只船，而稅務監(jiān)官不過一員，未委如何隨船點檢得。三十只船，一時皆遍而不勒留住岸，一船點檢，即二十九只船皆須住岸伺候，顯是違條舞法，析文破敕。茍以隨船為名，公然勒留點檢，與兒戲無異。訪聞得諸州多是元三年以來始行點檢收稅，行之數(shù)年，其弊乃出。綱梢既皆赤露，妻子流離，性命不保，雖加刀鋸，亦不能禁其攘竊。此弊不革，臣恐今后欠折不止三十余萬石，京師軍儲不繼，其患豈可勝言！
揚州稅務，自元三年十月，如行點檢收稅，至六年終，凡三年間共收糧綱稅錢四千七百余貫。折長補短，每歲不過收錢一千六百貫耳。以淮南一路言之，真、揚、高郵、楚、泗、宿六州、軍，所得不過萬緡，而所在稅務專攔因金部轉(zhuǎn)運司許令點檢，緣此為奸，邀難乞取，十倍于官。遂致綱梢皆窮困骨立，亦無復富商大賈肯以物貨委令搭載，以此專仰攘取官米，無復限量，拆賣船板，動使凈盡，事敗入獄，以命償官。顯是金部與轉(zhuǎn)運司違條刻剝，得糧綱稅錢一萬貫，而令朝廷失陷綱運米三十萬余石，利害皎然。今來倉部并不體訪綱運致欠之因，卻言緣倉司斗子乞覽綱梢錢物，以致欠折，遂立法令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并行倉法，其逐處斗子，仍只存留一半。命下之日，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皆詣臣陳狀，盡乞歸農(nóng)。臣雖且多方抑按曉喻，退還其狀，然相度得此法必行，則見今斗子必致星散，雖別行召募，未必無人，然皆是浮浪輕生不畏重法之人，所支錢米，決不能贍養(yǎng)其家，不免乞取。既冒深法，必須重賂輕赍，密行交付。其押綱綱梢等，知專斗若不受賂，必無寬剩，斗面決難了納。即須多方密行重賂，不待求乞而后行用，此必然之理也。
臣細觀近日倉部所立條約，皆是枝葉小節(jié)，非利害之大本。何者？自熙寧以前，中外并無倉法，亦無今來倉部所立條約，而歲運六百萬石，欠折不過六七萬石。蓋是朝廷捐商稅之小利，以養(yǎng)活綱梢，而緣路官司，遵守《編敕》法度，不敢違條點檢收稅，以致綱梢飽暖，愛惜身命，保全官物，事理灼然。臣已取責得本州稅務狀稱，隨船點檢，不過檢得一船。其余二十九船，不免住岸伺候，顯有違礙。臣尋已備坐《元編敕》，曉示今后更不得以隨船為名，違條勒令住岸點檢去訖。其稅務官吏，為準本州及倉部、發(fā)運、轉(zhuǎn)運司指揮非是自擅為條，未敢便行取勘。其諸州、軍稅務，非臣所管，無由一例行下。欲乞朝廷申明《元編敕》不得勒令住岸條貫，嚴賜約束行下。并乞廢罷近日倉部起請倉法，仍取問金部官吏不取圣旨擅立隨船一法，刻剝兵梢，敗壞綱運，以誤國計，及發(fā)運、轉(zhuǎn)運司官吏，依隨情罪施行。庶使今后刻薄之吏，不敢擅行胸臆，取小而害大，得一而喪百。臣聞東南饋運，所系國計至大，故祖宗以來，特置發(fā)運司，專任其責。選用既重，威令自行。如昔時許元輩，皆能約束諸路，主張綱運。其監(jiān)司州郡及諸場務，豈敢非理刻剝邀難？但發(fā)運使得人，稍假事權(quán)，東南大計，自然辦集，豈假朝廷更行倉法？此事最為簡要，獨在朝廷留意而已。謹具《元編敕》及金部擅行隨船點檢指揮如左。
一、準元《編敕》：“諸綱運船筏到岸檢納稅錢，毋有違限，如限內(nèi)無故稽留，及非理搜檢，并約喝無名稅錢者，各徒二年。諸新錢綱及糧綱，緣路不得勒令住岸點檢，雖有透漏違禁之物，其經(jīng)歷處，更不問罪，至京下鎖通津門，準此。”
一、準元五年十一月十九日尚書金部符：“省部看詳，監(jiān)糧綱運，雖不得勒留住岸，若是隨船點檢得委有稅物名件，自合依例饒潤收納稅錢，即無不許納稅錢事理。若或別無稅物，自不得依例喝免稅錢，事理甚明。”
右謹件如前者。若朝廷盡行臣言，必有五利。綱梢飽暖，惜身畏法，運饋不大陷失，一利也。省徒配之刑，消流亡賊盜之患，二利也。梢工衣食既足，人人自重，以船為家，既免折賣，又常修完，省逐處船場之費，三利也。押綱綱梢，既與客旅附載物貨，官不點檢，專欄無由乞取，然梢工自須赴務量納稅錢，以防告訐，積少成多，所獲未必減于今日，四利也。自元豐之末，罷市易務、導洛司、堆垛場，議者以為商賈必漸通行，而今八年，略無絲毫之效，京師酒稅課利皆虧，房廊邸店皆空，何也？蓋祖宗以來，通許綱運攬載物貨，既免征稅，而腳錢又輕，故物貨通流，緣路雖失商稅，而京師坐獲富庶。自導洛司廢，而淮南轉(zhuǎn)運司陰收其利，數(shù)年以來，官用窘逼，轉(zhuǎn)運司督迫，諸處稅務日急一日，故商賈全然不行，京師坐至枯涸。今若行臣此策，東南商賈，久閉乍通，其來必倍，則京師公私數(shù)年之后，必復舊觀。此五利也。臣竊見近日官私例皆輕玩國法，習以成風。若朝廷以臣言為非，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乞賜重行責罰。若以臣言為是，即乞盡理施行，少有違戾，必罰無赦，則所陳五利，可以朝行而夕見也。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本州已具轉(zhuǎn)般倉斗子二十人，不足于用，必致闕誤事理，申乞依舊存留四十人去訖。其斗子所行倉法。臣又體訪得深知綱運次第，人皆云行倉法后，欠折愈多，若斗子果不取錢，則裝發(fā)更無斗面，兵梢未免偷盜，則欠折必甚于今。若斗子不免取錢，則舊日行用一貫者須取三兩貫，方肯收受。然不敢當面乞取，勢須宛轉(zhuǎn)托人，減刻隔落，為害滋深。伏乞朝廷詳酌，早賜廢罷，且依舊法。
又貼黃。臣今看詳，倉部今來起請條約，所行倉法，支用錢米不少。又添差監(jiān)門小使臣，支與驛券。又許諸色人告捉構(gòu)合乞取之人，先支官錢五十貫為賞。又支系省上供錢二萬貫，召募綱梢。如此之類，費用浩大。然皆不得利害之要。行之數(shù)年，必無所補。臣今所乞，不過減卻淮南轉(zhuǎn)運司違條收稅一萬貫，使綱梢飽曖，官物自完，其利甚大。
乞罷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狀
元七年八月一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近于七月二十七日具狀奏論綱梢欠折利害，內(nèi)一事，乞罷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并乞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依舊存留四十人。今來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并曾詣臣投狀，乞一時歸農(nóng)。臣雖且抑按曉喻，退還其狀，然體訪得眾情未安，惟欲逃竄，兼訪聞泗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已竄卻一十二人，深慮逐州轉(zhuǎn)般倉斗子漸次星散，別行召募，必是費力，兼恐多是浮浪輕犯重法之人，愈見敗壞綱運。其逐一利害，已具前狀。只乞朝廷詳酌，先賜施行廢罷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及揚州依舊存留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為額，仍乞入急遞行下，貴免斗子星散，住滯綱運。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乞罷稅務歲終賞格狀
元七年八月初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準元三年八月二十三日敕：“陜西轉(zhuǎn)運司奏。準敕節(jié)文：‘賣鹽并酒稅務增剩監(jiān)專等賞錢，更不支給?！舅鞠喽?，欲且依舊條支給，所貴各肯用心，趁辦課利。戶部狀欲依本司所乞，并從元豐賞格，依舊施行。檢會元豐七年六月二十四日敕：‘賣鹽及稅務監(jiān)官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一厘；賣鹽務專副秤子稅務專欄，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半厘?！皺z會元豐賞給‘酒務鹽官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二厘；酒務專匠，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一厘’者?！庇页悸勚苤伲骸岸Y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苯覃}酒稅務監(jiān)官，雖為卑賤，然縉紳士人公卿胄子，未嘗不由此進。若使此等不顧廉恥，決壞四維，掊斂刻剝，與專欄秤匠一處分錢，民何觀焉。所得毫末之利，而所敗者天下風俗、朝廷綱維，此有識之所共惜。臣至淮南，體訪得諸處稅務，自數(shù)年來，刻虐日甚，商旅為之不行，其間課利，雖已不虧，或已有增剩，而官吏刻虐，不為少衰。詳究厥由，不獨以財用窘急，轉(zhuǎn)運司督迫所致，蓋緣有上件給錢充賞條貫，故人人務為刻虐，以希歲終之賞，顯是借關(guān)市之法，以蓄聚私家之囊橐。若朝廷憫救風俗，全養(yǎng)士節(jié)，即乞盡罷上件歲終支賞條貫。仍乞詳察上件條貫于稅務施行，尤為害物，先賜廢罷。況祖宗以來，元無此格，所立場務增虧賞罰，各已明備，不待此條，方為勸獎。臣竊見今年四月二十七日敕，廢罷諸路人戶買撲土產(chǎn)稅場。命下之日，天下歌舞，以致深山窮谷之民，皆免虐害。臣既親被詔旨，輒敢仰緣德音，推廣圣意，具論利害，以候敕裁。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乞歲運額斛以到京定殿最狀
元七年八月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近者論奏江淮糧綱運欠折利害。竊謂欠折之本，出于綱梢貧困，貧困之由，起于違法收稅。若痛行此一事，則期年之間，公私所害，十去七八，此利害之根源，而其他皆枝葉小節(jié)也。若朝廷每聞一事，輒立一法，法出奸生，有損無益，則倉部前日所立斗子倉法，及其余條約是矣。臣愚欲乞盡賜寢罷，只乞明詔發(fā)運使，責以虧贏，而為之賞罰，假以事權(quán)，而助其耳目，則饋運大計可得而辦也。
何謂責以虧贏而為之賞罰？蓋發(fā)運使歲課，當以到京之數(shù)為額，不當以起發(fā)之數(shù)為額也。今者折欠，盡以折會償填，而發(fā)運使不復抱認其數(shù)，但得起發(fā)數(shù)足，則在路雖有萬般疏虞，發(fā)運使不任其責矣。今諸路轉(zhuǎn)運司歲運斛斗，皆以到發(fā)運司實數(shù)為額，而發(fā)運司獨不以到京及府界實數(shù)為額，此何義也？臣欲乞立法，今后發(fā)運司歲運額斛，計到京欠折分毫，以定殿罰，則發(fā)運使自然竭力點檢矣。凡綱運弊害，其略有五。一曰發(fā)運司人吏作弊，取受交裝不公。二曰諸倉專斗作弊，出入斗器。三曰諸場務排岸司作弊，點檢附搭住滯。四曰諸押綱使臣人員作弊，減刻雇夫錢米。五曰在京及府界諸倉作弊，多量剩取，非理曝揚。如此之類，皆可得而去也?？v未盡去，亦賢于立空法而人不行者遠矣。
何謂假以事權(quán)而助其耳目？蓋運路千余里，而發(fā)運使二人，止在真、泗二州，其間諸色人作弊侵欺綱梢于百里之外，則此等必不能去離綱運而遠赴訴也，況千里乎？臣欲乞朝廷選差或令發(fā)運使舉辟京朝官兩員為勾當，綱運自真州至京，往來點檢，逐州住不得過五日，至京及本司住不得過十日，以船為廨宇，常在道路，專切點檢諸色人作弊，杖以下罪，許決，徒以上罪，送所屬施行。使綱梢使臣人員等，常有所赴訴，而諸色人常有所畏忌，不敢公然作弊，以歲運到京數(shù)足，及欠折分毫為賞罰。
行此二者，則所謂人存政舉，必大有益。伏望朝廷留念饋運事大，特賜檢會前奏，一處詳酌施行。臣忝備侍從，懷有所見，不敢不盡。屢瀆天威，無任戰(zhàn)恐待罪之至。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臣前奏乞舉行《元編敕》錢糧綱不得點檢指揮。竊慮議者必謂錢糧綱既不點檢，今后東南物貨，盡入綱船攬載，則商稅所失多矣。臣以謂不然。自祖宗以來《編敕》，皆不許點檢，當時不聞商稅有虧。只因?qū)逅炯葟U，而轉(zhuǎn)運司陰收其利，又自元三年十月后來，始于法外擅立隨船點檢一條，自此商賈不行，公私為害。今若依《編敕》放行，不惟綱梢自須投務納稅，如前狀所論，而商賈坌集于京師，回路貨物，無由復入，空綱攬載，所獲商稅必倍，此必然之理也。
申明揚州公使錢狀
元七年八月初六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勘會本州公使額錢每年五千貫文，除正賜六百貫、諸雜收簇一千九百貫外，二千五百貫并系賣醋錢。檢會當日初定額錢日，本州醋務，系百姓納凈利課利錢承買，其錢并歸轉(zhuǎn)運司。當日以賣醋錢二千五百貫入額錢，即亦是撥系省官錢充數(shù)。后來公使庫方始依新條認納百姓凈利課利等錢承買，逐年趁辦上項額錢二千五百貫。檢準《編敕》，諸州公使庫，許以本庫酒糟造醋沽賣，即系官監(jiān)醋務本庫愿認納元額諸般課凈錢，承買者聽其所收醋息錢，并聽額外收使。今契勘醋庫每年酤賣到錢外，除糟米本分并認納買撲凈利課利錢外，實得息錢，每年只收到一千六七百貫至二千貫以來，常不及元立額錢二千五百貫之數(shù)，更豈有額外收使之理？如此，即顯是敕條雖許公使庫買撲醋務，而揚州獨無額外得錢之實。竊以揚于東南，實為都會，八路舟車，無不由此，使客雜還，饋送相望，三年之間，八易守臣，將迎之費，相繼不絕，方之他州，天下所無。每年公使額錢，只與真、泗等列郡一般，比之楚州少七百貫。況今現(xiàn)行例冊，元修定日造酒糯米每斗不過五十文足，自元四年后來，每斗不下八九十文足，本州之費，一切用酒準折，又難為將例冊隨米價高下逐年增減，兼復累年接送知州，實為頻數(shù)，用度不貲，是致積年諸般逋欠，約計七八千貫。若不申明，歲月愈深，積數(shù)逾多，隱而不言，則州郡負違法之責，創(chuàng)有陳乞，則朝廷有生例之難。雖天下諸郡比之揚州，實難攀援。今來亦不敢輒乞增添額錢，及蠲放欠負，只乞檢會見行條貫，并當日元定額錢因依，既是于系省官醋務錢內(nèi)撥二千五百貫元額錢，即乞逐年更不送納買撲凈利課利錢，及更不用錢收買官糟，庶得賣醋錢相添支用。如此，即積年欠負漸可還償，會藩事體，不致大段衰削。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睍局菖c杭州事體一般，本州當八路口，使客數(shù)倍于杭州。杭州公使錢七千貫。而本州止有五千貫，顯是支使不足。
又貼黃。準條，雖許公使庫收遺利。緣本州委無遺利可收，須至奏乞。
乞罷宿州修城狀
元七年九月某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新除兵部尚書蘇軾狀奏。臣近自淮南東路鈐轄被召，過所部宿州，體訪得本州見將零壁鎮(zhèn)改作零壁縣，及本州見準朝旨展筑外城兩事，各有利害，既系臣前任部內(nèi)公事，而改鎮(zhèn)作縣，又系兵部所管，所以須至奏陳，謹具條件如后。
一、零壁鎮(zhèn)人戶靳琮等，先經(jīng)本路及朝省陳狀，乞改零壁鎮(zhèn)為縣。卻準轉(zhuǎn)運使趙狀稱，看詳?shù)迷皇潜炬?zhèn)官勢有力人戶，意欲置縣，增添諸般營運，妄有陳狀。尋準敕依奏，依舊為鎮(zhèn)。后來有轉(zhuǎn)運使張修等及知州周秩別行奏請，卻欲置縣，仍取得本鎮(zhèn)人戶狀稱，所有置縣費用，情愿自備錢物。致朝廷信憑，許令置縣。臣今體訪得零壁人戶出辦上件錢物，深為不易。元料置縣用錢四千五十余貫，至今年八月終，已納二千八百五十余貫，其余未納錢數(shù)，認是催納不行，縱使盡行催納，亦恐使用不足?？丛斒甲h置縣，只為本鎮(zhèn)居民曾被驚劫，及人戶輸納詞訟，去縣稍遠。然未置縣時，本鎮(zhèn)已有守把兵士八十人，及京朝官一員，專領(lǐng)本鎮(zhèn)煙火盜賊，別有監(jiān)務官一員，又已移虹縣尉一員，弓手六十人，在本鎮(zhèn)足以彈壓盜賊。而本鎮(zhèn)去虹縣六十里，至符離縣一百二十里，至蘄縣一百里，即非地遠，又至符離縣，各系水路，本不須添置一縣。委只是本鎮(zhèn)豪民靳琮等私自為計，卻使近下人戶一時出錢，深為不便。
一、宿州自唐以來，羅城狹小，居民多在城外。本朝承平百余年，人戶安堵，不以城小為病，兼諸處似此城小人多，散在城外，謂之草市者甚眾，豈可一一展筑外城。近年周秩奏論，過為危語，以動朝廷。意謂恐有盜賊竊據(jù)，以斷運路，遂奏乞展筑外城一十一里有余，役兵及雇夫共五十七萬有余工，每夫用七十省錢，召募雇夫及物料，合用錢一萬九千余貫，約五年畢工。已蒙朝廷支賜抵當息錢一萬貫，欲取來年春興工。臣體訪得元只是宿州豪民，多有園宅在外，扇搖此說，官吏不察，遂與奏請。況宿州土脈疏惡，若不有磚砌，隨即頹毀，若待五年畢工，則東城未了，西城已壞，或更用磚，其費不貲。又七十省錢，亦恐召募不行，官吏避罪，必行差雇，搔擾不細，其間一事，深害仁政。緣今來踏逐外城基地，合起遣人戶大墳墓六千九百所，小者猶不在數(shù)。不知本州有何急切利害，而使居民六千九百家暴露父祖骸骨，費耗擘畫改葬，若家貧無力，便致棄捐，勞費公私，痛傷存歿，已上并有公案，可以覆驗。
右臣今相度上件改鎮(zhèn)作縣事，系已行之命，兼構(gòu)筑廨宇，略已見功，恐難中輟。而展城一事，有大害而無小利，兼未曾下手，猶可止罷。欲乞速賜指揮，更不展筑，卻于已支賜一萬貫錢內(nèi)，量新置縣合用數(shù)目，特與支撥修蓋了當。其人戶未納到錢數(shù)，均乞與放免。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元七年六月十六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札子奏。臣已具積欠六事，及舊所論四事上奏。臣聞之孟子曰：“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若陛下初無此心，則臣亦不敢必望此政，屢言而屢不聽，亦可以止矣。然臣猶孜孜強聒不已者，蓋由陛下實有此心，而為臣子所格沮也。竊觀即位之始，發(fā)政施仁，天下聳然，望太平于期月。今者八年，而民益貧，此何道也？愿陛下深思其故。若非積欠所壓，自古至今，豈有行仁政八年而民不蘇者哉。臣前所論四事，不為不切，而經(jīng)百余日，略不施行。臣既論奏不已，執(zhí)政乃始奏云，初不見臣此疏，遂奉圣旨，令臣別錄聞奏。意謂此奏朝上而夕行，今又二年于此矣。以此知欠積之事，大臣未欲施行也。若非陛下留意，痛與指揮，只作常程文字降出，仍卻作熟事進呈，依例送戶部詳看，則萬無施行之理。臣人微言輕，不足計較，所惜陛下赤子，日困日急，無復生理也。臣又竊料大臣必云今日西邊用兵，急于財利，未可行此。臣謂積欠之在戶部者，其數(shù)不貲，實似可惜。若實計州縣催到數(shù)目，經(jīng)涉歲月，積欠之在戶部者累毫，何足以助經(jīng)費之萬一。臣愿圣主特出英斷，早賜施行。臣訪聞浙西饑疫大作，蘇、湖、秀三州，人死過半，雖積水稍退，露出泥田，然皆無土可作田塍，有田無人，有人無糧，有糧無種，有種無牛，餓死之余，人如鬼臘。臣竊度此三州之民，朝廷加意惠養(yǎng)，仍須官吏得人，十年之后，庶可完復?！稌吩唬骸爸浦斡谖磥y，保邦于未危?！闭阄鳛幕?，若于一二年前，上下疚心，同方拯濟，其勞費殘弊，必不至若今之甚也。臣知杭州日，預先奏乞下發(fā)運司，多糴米斛，以備來年拯濟饑民，圣明垂察，支賜緡錢百萬收糴。而發(fā)運使王覿，堅稱米貴不糴。是年米雖稍貴，而比之次年春夏，猶為甚賤，縱使貴糴，尚勝于無，而覿執(zhí)所見，終不肯收糴顆粒，是致次年拯濟失備，上下共知而不詰問。小人淺見，只為朝廷惜錢，不為君父惜民，類皆如此?；茨蠔|西諸郡，累歲災傷，近者十年，遠者十五六年矣。今來夏田一熟，民于百死之中，微有生意，而監(jiān)司爭言催欠，使民反思兇年。怨嗟之氣，必復致水旱。欲望圣慈救之于可救之前，莫待如浙西救之于不可救之后也。臣敢昧死請內(nèi)降手詔云：“訪聞淮浙積欠最多，累歲災傷，流殍相屬，今來淮南始獲一麥，浙西未保豐兇，應淮南東西、浙西諸般欠負不問新舊，有無官本，并特與權(quán)住催理一年?！笔咕美е?，稍知一飽之樂。仍更別賜指揮，行下臣所言六事四事，令諸路安撫鈐轄司推類講求，與天下疲民，一洗瘡，則猶可望太平于數(shù)年之后也。臣伏睹詔書，以五月十六日冊立皇后，本枝百世，天下大慶?！睹献印酚醒裕骸啊对姟吩唬骸殴ジ?，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贝酥苤酝跻病＝癖菹骡叽舜髴c，猶不念積欠之民，流離道路，室家不保，鬻田質(zhì)子，以輸官者乎？若親發(fā)德音，力行此事，所全活者不知幾千萬人。天監(jiān)不遠，必為子孫無疆之福。臣不勝拳拳孤忠，昧死一言。取進止。
論倉法札子
元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札子奏。臣竊謂倉法者，一時權(quán)宜指揮，天下之所駭，古今之所無，圣代之猛政也。自陛下即位，首寬此法，但其間有要劇之司，胥吏仰重祿為生者，朝廷不欲遽奪其請受，故且因循至今。蓋不得已而存留，非謂此猛政可恃以為治也。自有刑罰以來，皆稱罪立法，譬之權(quán)衡，輕重相報，未有百姓造銖兩之罪，而人主報以鈞石之刑也。今倉法不滿百錢入徒，滿十貫刺配沙門島，豈非以鈞石報銖兩乎？天道報應，不可欺罔，當非社稷之利。凡為臣子，皆當為陛下重惜此事，豈可以小小利害而輕為之哉？臣竊見倉法已罷者，如轉(zhuǎn)運、提刑司人吏之類。近日稍稍復行，若監(jiān)司得人，胥吏誰敢作過，若不得人，雖行軍令，作過愈甚。今執(zhí)政不留意于揀擇監(jiān)司，而獨行倉法，是謂此法可恃以為治也耶？今者又令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斗子行倉法，綱運敗壞，執(zhí)政終不肯選擇一強明發(fā)運使，以辦集其事，但信倉部小吏，妄有陳請，便行倉法，臣所未喻也。今來所奏，只是申明《元編敕》，不過歲捐轉(zhuǎn)運司違法所收糧綱稅錢一萬貫，而能使六百萬石上供斛斗，不大失陷，又能全活六路綱梢數(shù)千、牽駕兵士數(shù)萬人免陷深刑，而押綱人員使臣數(shù)百人保全身計，以至商賈通行，京師富庶，事理明甚，無可疑者。但恐執(zhí)政不樂臣以疏外輒議已行之政，必須卻送戶部，或卻令本路監(jiān)司相度，多方沮難，決無行理。臣材術(shù)短淺，老病日侵，?？执蠖鞑粓螅暫奕氲?，故貪及未死之間，時進瞽言，但可以上益圣德，下濟蒼生者。臣雖以此得罪，萬死無悔。若陛下以臣言為是，即乞?qū)⒋嗽恿糁惺∮[，特發(fā)德音，主張施行。若以臣言為妄，即乞并此札子降出，議臣之罪。取進止。
論綱梢欠折利害狀
元七年七月二十七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臣聞唐代宗時，劉晏為江淮轉(zhuǎn)運使，始于揚州造轉(zhuǎn)運船，每船載一千石，十船為一綱，揚州差軍將押赴河陰，每造一船，破錢一千貫，而實費不及五百貫?；蜃I其枉費。晏曰：“大國不可以小道理。凡所創(chuàng)置，須謀經(jīng)久。船場既興，執(zhí)事者非一，須有余剩衣食，養(yǎng)活眾人，私用不窘，則官物牢固?！蹦擞趽P子縣置十船場，差專知官十人。不數(shù)年間，皆致富贍。凡五十余年，船場既無破敗，饋運亦不闕絕。至咸通末，有杜侍御者，始以一千石船，分造五百石船二只，船始敗壞。而吳堯卿者，為揚子院官，始勘會每船合用物料，實數(shù)估給，其錢無復寬剩，專知官十家即時凍餒，而船場遂破，饋運不繼，不久遂有黃巢之亂。劉晏以千貫造船，破五百貫為干系人欺隱之資，以今之君子寡見淺聞者論之，可謂疏繆之極矣。然晏運四十萬石，當用船四百只，五年而一更造，是歲造八十只也。每只剩破五百貫，是歲失四萬貫也。而吳堯卿不過為朝廷歲寬四萬貫耳，得失至微，而饋運不繼，以貽天下之大禍。臣以此知天下之大計，未嘗不成于大度之士，而敗于寒陋之小人也。國家財用大事，安危所出，愿常不與寒陋小人謀之，則可以經(jīng)久不敗矣。
臣竊見嘉祐中，張方平為三司使，上論京師軍儲云：“今之京師，古所謂陳留，四通八達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之險足恃也，特恃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漕運一虧，朝廷無所措手足?！币虍嬍牟?，內(nèi)一項云：“糧綱到京，每歲少欠不下六七萬石，皆以折會償填，發(fā)運司不復抱認，非祖宗之舊也?！背家源酥蔚v以前，歲運六百萬石，而以欠折六七萬石為多。訪聞去歲，止運四百五十余萬石，而欠折之多，約至三十余萬石。運法之壞，一至余此。又臣到任未幾，而所斷糧綱欠折干系人，徒流不可勝數(shù)。衣糧罄余折會，船車盡于折賣，質(zhì)妻鬻子，饑瘦伶俜，聚為乞丐，散為盜賊。竊計京師及緣河諸郡，例皆如此。朝廷之大計，生民之大病，如臣等輩，豈可坐觀而不救耶？輒問之于吏。（下有闕文。）乃金部便敢私意創(chuàng)立此條，不取圣旨，公然行下，不惟非理刻剝，敗壞祖宗法度，而人臣私意，乃能廢格制敕，監(jiān)司州郡，靡然奉行，莫敢誰何。此豈小事哉！謹按，一綱三十只船，而稅務監(jiān)官不過一員，未委如何隨船點檢得。三十只船，一時皆遍而不勒留住岸，一船點檢，即二十九只船皆須住岸伺候，顯是違條舞法，析文破敕。茍以隨船為名，公然勒留點檢，與兒戲無異。訪聞得諸州多是元三年以來始行點檢收稅，行之數(shù)年，其弊乃出。綱梢既皆赤露，妻子流離，性命不保，雖加刀鋸，亦不能禁其攘竊。此弊不革，臣恐今后欠折不止三十余萬石，京師軍儲不繼，其患豈可勝言！
揚州稅務，自元三年十月，如行點檢收稅，至六年終，凡三年間共收糧綱稅錢四千七百余貫。折長補短，每歲不過收錢一千六百貫耳。以淮南一路言之，真、揚、高郵、楚、泗、宿六州、軍，所得不過萬緡，而所在稅務專攔因金部轉(zhuǎn)運司許令點檢，緣此為奸，邀難乞取，十倍于官。遂致綱梢皆窮困骨立，亦無復富商大賈肯以物貨委令搭載，以此專仰攘取官米，無復限量，拆賣船板，動使凈盡，事敗入獄，以命償官。顯是金部與轉(zhuǎn)運司違條刻剝，得糧綱稅錢一萬貫，而令朝廷失陷綱運米三十萬余石，利害皎然。今來倉部并不體訪綱運致欠之因，卻言緣倉司斗子乞覽綱梢錢物，以致欠折，遂立法令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并行倉法，其逐處斗子，仍只存留一半。命下之日，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皆詣臣陳狀，盡乞歸農(nóng)。臣雖且多方抑按曉喻，退還其狀，然相度得此法必行，則見今斗子必致星散，雖別行召募，未必無人，然皆是浮浪輕生不畏重法之人，所支錢米，決不能贍養(yǎng)其家，不免乞取。既冒深法，必須重賂輕赍，密行交付。其押綱綱梢等，知專斗若不受賂，必無寬剩，斗面決難了納。即須多方密行重賂，不待求乞而后行用，此必然之理也。
臣細觀近日倉部所立條約，皆是枝葉小節(jié)，非利害之大本。何者？自熙寧以前，中外并無倉法，亦無今來倉部所立條約，而歲運六百萬石，欠折不過六七萬石。蓋是朝廷捐商稅之小利，以養(yǎng)活綱梢，而緣路官司，遵守《編敕》法度，不敢違條點檢收稅，以致綱梢飽暖，愛惜身命，保全官物，事理灼然。臣已取責得本州稅務狀稱，隨船點檢，不過檢得一船。其余二十九船，不免住岸伺候，顯有違礙。臣尋已備坐《元編敕》，曉示今后更不得以隨船為名，違條勒令住岸點檢去訖。其稅務官吏，為準本州及倉部、發(fā)運、轉(zhuǎn)運司指揮非是自擅為條，未敢便行取勘。其諸州、軍稅務，非臣所管，無由一例行下。欲乞朝廷申明《元編敕》不得勒令住岸條貫，嚴賜約束行下。并乞廢罷近日倉部起請倉法，仍取問金部官吏不取圣旨擅立隨船一法，刻剝兵梢，敗壞綱運，以誤國計，及發(fā)運、轉(zhuǎn)運司官吏，依隨情罪施行。庶使今后刻薄之吏，不敢擅行胸臆，取小而害大，得一而喪百。臣聞東南饋運，所系國計至大，故祖宗以來，特置發(fā)運司，專任其責。選用既重，威令自行。如昔時許元輩，皆能約束諸路，主張綱運。其監(jiān)司州郡及諸場務，豈敢非理刻剝邀難？但發(fā)運使得人，稍假事權(quán)，東南大計，自然辦集，豈假朝廷更行倉法？此事最為簡要，獨在朝廷留意而已。謹具《元編敕》及金部擅行隨船點檢指揮如左。
一、準元《編敕》：“諸綱運船筏到岸檢納稅錢，毋有違限，如限內(nèi)無故稽留，及非理搜檢，并約喝無名稅錢者，各徒二年。諸新錢綱及糧綱，緣路不得勒令住岸點檢，雖有透漏違禁之物，其經(jīng)歷處，更不問罪，至京下鎖通津門，準此。”
一、準元五年十一月十九日尚書金部符：“省部看詳，監(jiān)糧綱運，雖不得勒留住岸，若是隨船點檢得委有稅物名件，自合依例饒潤收納稅錢，即無不許納稅錢事理。若或別無稅物，自不得依例喝免稅錢，事理甚明。”
右謹件如前者。若朝廷盡行臣言，必有五利。綱梢飽暖，惜身畏法，運饋不大陷失，一利也。省徒配之刑，消流亡賊盜之患，二利也。梢工衣食既足，人人自重，以船為家，既免折賣，又常修完，省逐處船場之費，三利也。押綱綱梢，既與客旅附載物貨，官不點檢，專欄無由乞取，然梢工自須赴務量納稅錢，以防告訐，積少成多，所獲未必減于今日，四利也。自元豐之末，罷市易務、導洛司、堆垛場，議者以為商賈必漸通行，而今八年，略無絲毫之效，京師酒稅課利皆虧，房廊邸店皆空，何也？蓋祖宗以來，通許綱運攬載物貨，既免征稅，而腳錢又輕，故物貨通流，緣路雖失商稅，而京師坐獲富庶。自導洛司廢，而淮南轉(zhuǎn)運司陰收其利，數(shù)年以來，官用窘逼，轉(zhuǎn)運司督迫，諸處稅務日急一日，故商賈全然不行，京師坐至枯涸。今若行臣此策，東南商賈，久閉乍通，其來必倍，則京師公私數(shù)年之后，必復舊觀。此五利也。臣竊見近日官私例皆輕玩國法，習以成風。若朝廷以臣言為非，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乞賜重行責罰。若以臣言為是，即乞盡理施行，少有違戾，必罰無赦，則所陳五利，可以朝行而夕見也。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本州已具轉(zhuǎn)般倉斗子二十人，不足于用，必致闕誤事理，申乞依舊存留四十人去訖。其斗子所行倉法。臣又體訪得深知綱運次第，人皆云行倉法后，欠折愈多，若斗子果不取錢，則裝發(fā)更無斗面，兵梢未免偷盜，則欠折必甚于今。若斗子不免取錢，則舊日行用一貫者須取三兩貫，方肯收受。然不敢當面乞取，勢須宛轉(zhuǎn)托人，減刻隔落，為害滋深。伏乞朝廷詳酌，早賜廢罷，且依舊法。
又貼黃。臣今看詳，倉部今來起請條約，所行倉法，支用錢米不少。又添差監(jiān)門小使臣，支與驛券。又許諸色人告捉構(gòu)合乞取之人，先支官錢五十貫為賞。又支系省上供錢二萬貫，召募綱梢。如此之類，費用浩大。然皆不得利害之要。行之數(shù)年，必無所補。臣今所乞，不過減卻淮南轉(zhuǎn)運司違條收稅一萬貫，使綱梢飽曖，官物自完，其利甚大。
乞罷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狀
元七年八月一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近于七月二十七日具狀奏論綱梢欠折利害，內(nèi)一事，乞罷真、揚、楚、泗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并乞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依舊存留四十人。今來揚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并曾詣臣投狀，乞一時歸農(nóng)。臣雖且抑按曉喻，退還其狀，然體訪得眾情未安，惟欲逃竄，兼訪聞泗州轉(zhuǎn)般倉斗子已竄卻一十二人，深慮逐州轉(zhuǎn)般倉斗子漸次星散，別行召募，必是費力，兼恐多是浮浪輕犯重法之人，愈見敗壞綱運。其逐一利害，已具前狀。只乞朝廷詳酌，先賜施行廢罷轉(zhuǎn)般倉斗子倉法，及揚州依舊存留轉(zhuǎn)般倉斗子四十人為額，仍乞入急遞行下，貴免斗子星散，住滯綱運。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乞罷稅務歲終賞格狀
元七年八月初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準元三年八月二十三日敕：“陜西轉(zhuǎn)運司奏。準敕節(jié)文：‘賣鹽并酒稅務增剩監(jiān)專等賞錢，更不支給?！舅鞠喽?，欲且依舊條支給，所貴各肯用心，趁辦課利。戶部狀欲依本司所乞，并從元豐賞格，依舊施行。檢會元豐七年六月二十四日敕：‘賣鹽及稅務監(jiān)官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一厘；賣鹽務專副秤子稅務專欄，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半厘?！皺z會元豐賞給‘酒務鹽官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二厘；酒務專匠，年終課利增額，計所增數(shù)給一厘’者?！庇页悸勚苤伲骸岸Y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苯覃}酒稅務監(jiān)官，雖為卑賤，然縉紳士人公卿胄子，未嘗不由此進。若使此等不顧廉恥，決壞四維，掊斂刻剝，與專欄秤匠一處分錢，民何觀焉。所得毫末之利，而所敗者天下風俗、朝廷綱維，此有識之所共惜。臣至淮南，體訪得諸處稅務，自數(shù)年來，刻虐日甚，商旅為之不行，其間課利，雖已不虧，或已有增剩，而官吏刻虐，不為少衰。詳究厥由，不獨以財用窘急，轉(zhuǎn)運司督迫所致，蓋緣有上件給錢充賞條貫，故人人務為刻虐，以希歲終之賞，顯是借關(guān)市之法，以蓄聚私家之囊橐。若朝廷憫救風俗，全養(yǎng)士節(jié)，即乞盡罷上件歲終支賞條貫。仍乞詳察上件條貫于稅務施行，尤為害物，先賜廢罷。況祖宗以來，元無此格，所立場務增虧賞罰，各已明備，不待此條，方為勸獎。臣竊見今年四月二十七日敕，廢罷諸路人戶買撲土產(chǎn)稅場。命下之日，天下歌舞，以致深山窮谷之民，皆免虐害。臣既親被詔旨，輒敢仰緣德音，推廣圣意，具論利害，以候敕裁。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乞歲運額斛以到京定殿最狀
元七年八月五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近者論奏江淮糧綱運欠折利害。竊謂欠折之本，出于綱梢貧困，貧困之由，起于違法收稅。若痛行此一事，則期年之間，公私所害，十去七八，此利害之根源，而其他皆枝葉小節(jié)也。若朝廷每聞一事，輒立一法，法出奸生，有損無益，則倉部前日所立斗子倉法，及其余條約是矣。臣愚欲乞盡賜寢罷，只乞明詔發(fā)運使，責以虧贏，而為之賞罰，假以事權(quán)，而助其耳目，則饋運大計可得而辦也。
何謂責以虧贏而為之賞罰？蓋發(fā)運使歲課，當以到京之數(shù)為額，不當以起發(fā)之數(shù)為額也。今者折欠，盡以折會償填，而發(fā)運使不復抱認其數(shù)，但得起發(fā)數(shù)足，則在路雖有萬般疏虞，發(fā)運使不任其責矣。今諸路轉(zhuǎn)運司歲運斛斗，皆以到發(fā)運司實數(shù)為額，而發(fā)運司獨不以到京及府界實數(shù)為額，此何義也？臣欲乞立法，今后發(fā)運司歲運額斛，計到京欠折分毫，以定殿罰，則發(fā)運使自然竭力點檢矣。凡綱運弊害，其略有五。一曰發(fā)運司人吏作弊，取受交裝不公。二曰諸倉專斗作弊，出入斗器。三曰諸場務排岸司作弊，點檢附搭住滯。四曰諸押綱使臣人員作弊，減刻雇夫錢米。五曰在京及府界諸倉作弊，多量剩取，非理曝揚。如此之類，皆可得而去也?？v未盡去，亦賢于立空法而人不行者遠矣。
何謂假以事權(quán)而助其耳目？蓋運路千余里，而發(fā)運使二人，止在真、泗二州，其間諸色人作弊侵欺綱梢于百里之外，則此等必不能去離綱運而遠赴訴也，況千里乎？臣欲乞朝廷選差或令發(fā)運使舉辟京朝官兩員為勾當，綱運自真州至京，往來點檢，逐州住不得過五日，至京及本司住不得過十日，以船為廨宇，常在道路，專切點檢諸色人作弊，杖以下罪，許決，徒以上罪，送所屬施行。使綱梢使臣人員等，常有所赴訴，而諸色人常有所畏忌，不敢公然作弊，以歲運到京數(shù)足，及欠折分毫為賞罰。
行此二者，則所謂人存政舉，必大有益。伏望朝廷留念饋運事大，特賜檢會前奏，一處詳酌施行。臣忝備侍從，懷有所見，不敢不盡。屢瀆天威，無任戰(zhàn)恐待罪之至。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臣前奏乞舉行《元編敕》錢糧綱不得點檢指揮。竊慮議者必謂錢糧綱既不點檢，今后東南物貨，盡入綱船攬載，則商稅所失多矣。臣以謂不然。自祖宗以來《編敕》，皆不許點檢，當時不聞商稅有虧。只因?qū)逅炯葟U，而轉(zhuǎn)運司陰收其利，又自元三年十月后來，始于法外擅立隨船點檢一條，自此商賈不行，公私為害。今若依《編敕》放行，不惟綱梢自須投務納稅，如前狀所論，而商賈坌集于京師，回路貨物，無由復入，空綱攬載，所獲商稅必倍，此必然之理也。
申明揚州公使錢狀
元七年八月初六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知揚州蘇軾狀奏。右臣勘會本州公使額錢每年五千貫文，除正賜六百貫、諸雜收簇一千九百貫外，二千五百貫并系賣醋錢。檢會當日初定額錢日，本州醋務，系百姓納凈利課利錢承買，其錢并歸轉(zhuǎn)運司。當日以賣醋錢二千五百貫入額錢，即亦是撥系省官錢充數(shù)。后來公使庫方始依新條認納百姓凈利課利等錢承買，逐年趁辦上項額錢二千五百貫。檢準《編敕》，諸州公使庫，許以本庫酒糟造醋沽賣，即系官監(jiān)醋務本庫愿認納元額諸般課凈錢，承買者聽其所收醋息錢，并聽額外收使。今契勘醋庫每年酤賣到錢外，除糟米本分并認納買撲凈利課利錢外，實得息錢，每年只收到一千六七百貫至二千貫以來，常不及元立額錢二千五百貫之數(shù)，更豈有額外收使之理？如此，即顯是敕條雖許公使庫買撲醋務，而揚州獨無額外得錢之實。竊以揚于東南，實為都會，八路舟車，無不由此，使客雜還，饋送相望，三年之間，八易守臣，將迎之費，相繼不絕，方之他州，天下所無。每年公使額錢，只與真、泗等列郡一般，比之楚州少七百貫。況今現(xiàn)行例冊，元修定日造酒糯米每斗不過五十文足，自元四年后來，每斗不下八九十文足，本州之費，一切用酒準折，又難為將例冊隨米價高下逐年增減，兼復累年接送知州，實為頻數(shù)，用度不貲，是致積年諸般逋欠，約計七八千貫。若不申明，歲月愈深，積數(shù)逾多，隱而不言，則州郡負違法之責，創(chuàng)有陳乞，則朝廷有生例之難。雖天下諸郡比之揚州，實難攀援。今來亦不敢輒乞增添額錢，及蠲放欠負，只乞檢會見行條貫，并當日元定額錢因依，既是于系省官醋務錢內(nèi)撥二千五百貫元額錢，即乞逐年更不送納買撲凈利課利錢，及更不用錢收買官糟，庶得賣醋錢相添支用。如此，即積年欠負漸可還償，會藩事體，不致大段衰削。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睍局菖c杭州事體一般，本州當八路口，使客數(shù)倍于杭州。杭州公使錢七千貫。而本州止有五千貫，顯是支使不足。
又貼黃。準條，雖許公使庫收遺利。緣本州委無遺利可收，須至奏乞。
乞罷宿州修城狀
元七年九月某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新除兵部尚書蘇軾狀奏。臣近自淮南東路鈐轄被召，過所部宿州，體訪得本州見將零壁鎮(zhèn)改作零壁縣，及本州見準朝旨展筑外城兩事，各有利害，既系臣前任部內(nèi)公事，而改鎮(zhèn)作縣，又系兵部所管，所以須至奏陳，謹具條件如后。
一、零壁鎮(zhèn)人戶靳琮等，先經(jīng)本路及朝省陳狀，乞改零壁鎮(zhèn)為縣。卻準轉(zhuǎn)運使趙狀稱，看詳?shù)迷皇潜炬?zhèn)官勢有力人戶，意欲置縣，增添諸般營運，妄有陳狀。尋準敕依奏，依舊為鎮(zhèn)。后來有轉(zhuǎn)運使張修等及知州周秩別行奏請，卻欲置縣，仍取得本鎮(zhèn)人戶狀稱，所有置縣費用，情愿自備錢物。致朝廷信憑，許令置縣。臣今體訪得零壁人戶出辦上件錢物，深為不易。元料置縣用錢四千五十余貫，至今年八月終，已納二千八百五十余貫，其余未納錢數(shù)，認是催納不行，縱使盡行催納，亦恐使用不足?？丛斒甲h置縣，只為本鎮(zhèn)居民曾被驚劫，及人戶輸納詞訟，去縣稍遠。然未置縣時，本鎮(zhèn)已有守把兵士八十人，及京朝官一員，專領(lǐng)本鎮(zhèn)煙火盜賊，別有監(jiān)務官一員，又已移虹縣尉一員，弓手六十人，在本鎮(zhèn)足以彈壓盜賊。而本鎮(zhèn)去虹縣六十里，至符離縣一百二十里，至蘄縣一百里，即非地遠，又至符離縣，各系水路，本不須添置一縣。委只是本鎮(zhèn)豪民靳琮等私自為計，卻使近下人戶一時出錢，深為不便。
一、宿州自唐以來，羅城狹小，居民多在城外。本朝承平百余年，人戶安堵，不以城小為病，兼諸處似此城小人多，散在城外，謂之草市者甚眾，豈可一一展筑外城。近年周秩奏論，過為危語，以動朝廷。意謂恐有盜賊竊據(jù)，以斷運路，遂奏乞展筑外城一十一里有余，役兵及雇夫共五十七萬有余工，每夫用七十省錢，召募雇夫及物料，合用錢一萬九千余貫，約五年畢工。已蒙朝廷支賜抵當息錢一萬貫，欲取來年春興工。臣體訪得元只是宿州豪民，多有園宅在外，扇搖此說，官吏不察，遂與奏請。況宿州土脈疏惡，若不有磚砌，隨即頹毀，若待五年畢工，則東城未了，西城已壞，或更用磚，其費不貲。又七十省錢，亦恐召募不行，官吏避罪，必行差雇，搔擾不細，其間一事，深害仁政。緣今來踏逐外城基地，合起遣人戶大墳墓六千九百所，小者猶不在數(shù)。不知本州有何急切利害，而使居民六千九百家暴露父祖骸骨，費耗擘畫改葬，若家貧無力，便致棄捐，勞費公私，痛傷存歿，已上并有公案，可以覆驗。
右臣今相度上件改鎮(zhèn)作縣事，系已行之命，兼構(gòu)筑廨宇，略已見功，恐難中輟。而展城一事，有大害而無小利，兼未曾下手，猶可止罷。欲乞速賜指揮，更不展筑，卻于已支賜一萬貫錢內(nèi)，量新置縣合用數(shù)目，特與支撥修蓋了當。其人戶未納到錢數(shù)，均乞與放免。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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