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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三

北東園筆錄三編 作者:(清)梁恭辰


  ◎會場孽報

  吳中某生,年十二入泮,十六領(lǐng)鄉(xiāng)薦,才貌兼擅,群相慕悅,為某富室贅婿,

  與其次婿同館肆業(yè)。次婿,年十五,豐姿韶秀,宛如璧人。某于酒間語次,每調(diào)

  謔之,意頗含慍,以父母推重之,輒復(fù)隱忍。某生以為可誘,一夜乘其醉臥,裸

  而淫之。及醒,羞忿,逃往天臺,剃發(fā)為僧。家中人尋得之,誓死不肯返。未久,

  圓寂寺中。后父母知其故,自惜顏面,亦寢其事。某生于會試場中,忽見連襟婿

  如同館時,大喜,竟忘其死,復(fù)謔之曰:“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彼?br/>
  以前二語大書卷上。后屢試見之,從未終三場,緣早歲登科,年方強(qiáng)仕已截取知

  縣,比報到,忽癲癇而死。

  ◎訴冤鬼

  衡水某婦,有與豪右通而謀殺其夫者。尸,侄首官,豪以金賂仵作,相尸無

  傷,轉(zhuǎn)坐誣。復(fù)訴之,廉訪委某令鄧公往按之。反覆相驗(yàn),亦無證據(jù)。夜宿館舍,

  披閱供語,思維間,漏已三下,從者盡鼾寢。驟覺燭光黯淡,陰風(fēng)搴律,壁角一

  人乍前乍卻,倏跪案下,微啜泣聲,若有所請。公心悚,口噤,凝神諦視,審知

  日間所相尸,右耳畔垂一物,如白練狀,大悟,乃大言:“爾去,吾必雪爾冤也。”

  其鬼稽首而滅,燭亦驟明。遂折東,邀衡水尹督責(zé)吏仵,復(fù)至尸所覆驗(yàn),衡水尹

  笑曰:“人謂鄧公書癡,良不誣也。作令十年,家無寸儲,其才可想矣。似此公

  案,豈拙宦所能辦哉?”勉強(qiáng)復(fù)往。鄧叱檢視右耳孔,仵作即失色,乃于耳中取

  出水濕棉絮,約累半斤,告衡水尹曰:“此奸夫淫婦之所以得志也?!彼彀衤又?br/>
  盡得其前后奸狀,置之法。

  ◎托生報德

  顧小韓方伯(學(xué)潮)言:楊乘時(溥),無錫諸生,文名甲于邑。奈屢試輒

  落孫山,年過五十,所育非男,閨中但有五女,因娶妾焉。娶之日,賓客宴,賀

  者未散,主人入房,見新姬嗚咽鏡蘞次,慰之不止,詰其由,乃曰:“憶兒家阿

  父為南潯通判時,嘗置多妾,后為阿母不容,鞭簍極楚,逐出后甚有流為娼者。

  阿父聞而不忍,使蒼頭持金嫁為廁養(yǎng)婦,或送空門。今不幸父兄俱戍黔疆,母妹

  早年喪失,孑身異路,遭媒儈居奇,侍巾櫛于君。予撫今追昔,不覺悲從中來?!?br/>
  楊為之泫然,曰:“毋泣,我之祧嗣有命存焉,何忍以宦家女為媵妾爾,其為我

  女,當(dāng)為擇一佳婿。”女再拜,遂命與諸女寢,隸姊妹行。出謂客曰:“君輩且

  留,不意今夜復(fù)得一女,請?jiān)僮鳒灂??!本呤銮笆拢娍晚炂涫⒌?。明年,?br/>
  人舉一子,臨蓐時,公坐堂上,驀見二隸導(dǎo)一官進(jìn),方欲迎迓,官遽趨內(nèi)室,與

  二隸俱不見。覘其面貌,女謂酷似其父也。公年九十余終,子為名孝廉,諸婿俱

  顯貴,義女婿后亦得官,贈公為中憲大夫焉。

  ◎見鬼

  乾隆間,京師有宦家子,年十六七,聰雋秀麗。遇賽社會戲,不覺夜深,途

  中求飲民舍,其家惟一少婦,即留小坐,流目送盼,言其夫應(yīng)官外出,須明日方

  歸。男婉女媚,遂相燕好,臨行贈以金釧,泣囑后勿再來。次日視釧,銅青裹滿,

  似出土中。憶念不忘,復(fù)至其地,并無屋宇,徘徊尋視。突有亂髯黑鬼,批頰詬

  厲,蹌蹌奔?xì)w,鬼亦隨回,以是發(fā)狂譫語,吐陳前由。父母詣墓,設(shè)奠埋釧,其

  子忽瞑目曰:“我婦失釧,疑有別故,因無確據(jù),僅鞭責(zé)鬻賣,今汝還釧,可知

  為汝所誘。此何等事,可以酒食錢帛謝過?!鳖嵃B兩月,竟以不起。諺云奸近殺,

  鉆穴逾墻之事,實(shí)以性命相搏。雖幽冥奇遇,禍患亦復(fù)如是,可不慎哉。

  ◎仙桃草治傷

  徽人汪德隆,因父被毆重傷,奄奄垂斃。漏夜覓醫(yī),山路迷徑,見道旁茅舍

  坐一老者,遂投問津,且告以故。老者乃出藥一包與之,曰:“以水調(diào)服,無須

  醫(yī)也。”詢其何藥,云:“名仙桃草,其草四月間在麥田中蔓生,葉綠莖紅,實(shí)

  大如椒,形如桃,中有一小蟲者,即是。宜小暑節(jié)十五日內(nèi)取之,先期則蟲未生,

  后期則蟲飛出。趁未出采之,烘干研末,藏貯磁器,一切跌打損傷,服一二錢,

  可以起死回生。”遂引路,送至大道,乘月歸家,服之立愈。越日,市豚酒往酬,

  至則僅一壇垅,并無茆舍,遂拜祭墳前而返。是鬼憫其孝歟?抑好善濟(jì)人至死不

  倦歟?

  ◎殺業(yè)果報

  乾隆末,蘇州忽傳有飛蟲夜傷人,互相驚惕,譙鼓未起,家家閉戶。兒童見

  莎雞蛋蛾,輒嗷然啼泣。既而畫圖傳視,好事者指為射工,以是妖由人興。黃鸝

  坊有張媼者,寡,守妾之遺腹子,時年十歲,因見螳螂,驚癇而死。媼悵悵,日

  購螳螂,槌殺以祭。一日,所市螳螂千百貯籠,忽聞籠內(nèi)作兒哭聲,媼駭異,開

  籠審視,忽見兒現(xiàn)形曰:“娘勿殺螳螂,冥司以兒好殺蟲傷戕生命,今母以兒故,

  又殺螳螂至萬計。罪業(yè)深重,罰兒化螳螂五百劫矣?!闭Z罷,牽衣大慟,媼撫之,

  乃一螳螂在衣,側(cè)首凝視而已。

  ◎污蔑人

  長洲蔣鏡齋(溶)茂才,日講性理,侃侃徑輕,無一語與人阿合。其書齋臨

  河,因鄰有少女隔水而居,欲避嫌疑,齋窗終歲扃閑,雖炎郁蒸,終不啟。有

  同學(xué)彈破其紙,將窺之,即赤頰訶斥。年二十余病死。先是,郡之武廟文昌閣結(jié)

  有惜字社,諸士子捐資雇夫四處收拾字紙,每月朔,司事者匯焚之,士子畢集拈

  香,亦藉以會友,或出近作文互相就正。鏡齋每至,眾以其迂,恒鮮問答。有龔

  浩庭者,尤不以鏡齋為然,恒輕侮之。鏡齋忿懣,期期艾艾,不吐一詞相報,眾

  為之嘩然笑解。鏡齋既死,有友在社,語及鏡齋為人雖迂潤不合時宜,亦自不為

  惡,使人盡如此,幽冥當(dāng)可不設(shè)地獄。浩庭曰:“無間地獄正為此輩而設(shè),彼對

  河鄰有少女,終歲閉窗,豈自制其邪萌哉?安知非其私偶而吝與同儕見耳?”將

  再有語,忽面色如土,向空鞫躬屈膝,喃喃引咎,惘惘如癡。吳俗:人言或遇祟,

  批其頰可以蘇醒,眾競批之,兩顴紅腫,良久始定。告人曰:“忽見蔣鏡齋謂我

  誣其私鄰女,力曳去投質(zhì)文帝,余再四引咎,幸渠即釋乎,若被曳去,性命休矣?!?br/>
  ◎食廩餼

  華亭姜小枚(皋)嘗告予曰:吾鄉(xiāng)諸生有諸雪堂、趙漁塘者,皆嗜古力學(xué),

  齊名簧序間。一日,同應(yīng)科試,雪堂夜夢漁塘操一米舟至,雪堂以為己米也,呼

  之,漁塘曰:“君米尚在后?!卞欢唤馄涔?。未幾,揭曉,招覆者四人,雪堂

  與焉。翼日黜之,而漁塘補(bǔ)其缺,由是漁塘食餼。雪塘曰:“嘻,吾無望作廩生

  矣?!痹绞嗄?,雪堂科試始列前茅,時漁塘以歲貢出廩,雪堂補(bǔ)之。夢兆始一

  一不虛,食餼之攸關(guān)定數(shù)如此。古人言: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洵哉!家大人曰:

  天府之粟,非可幸邀,嘗聞推算子平家言:八字中有天廚星者,必當(dāng)食廩餼。驗(yàn)

  之,皆不爽。余八字中確有天廚星,而未經(jīng)補(bǔ)廩即登賢書,詢之推算者,皆不能

  自伸其說。然余自念入直樞廷,日飽大官之膳,受客食之頒,其為天廚星照命,

  又豈區(qū)區(qū)廩餼之足云。然則子平家固未見及此,而其說則未可盡非也。

  ◎孝媳

  紹興山陰縣雙奔地方有祝姓者,年六十余,鰥居,家有孀媳孤孫。后孫亦死,

  只有翁媳二人。媳至孝,多病,翁亦心傷,病臥。家無應(yīng)門人,煢獨(dú)無依,媳憂

  甚,接其妹來家,代為操作,摒擋瑣事,并代為服侍其翁。妹年僅十六,因姊命,

  亦甚勤謹(jǐn)。姊日以翁病難愈為慮,妹云:“翁病無妨,精力尚健,將來可望嗣續(xù)?!?br/>
  姊詰其故,妹云:“每以灰桶盛小便,翁似有力直沖桶底,聞之父云:凡年老人

  小便有力直沖而不散者,尚能舉子,以故知之?!辨⒙勓陨跸?,日日盼翁病痊,

  惟以無力再娶為慮,因思妹晨夕奉翁不離左右,何不即以此妹與翁為繼室,情愿

  奉妹為姑,為祝姓續(xù)嗣,但不知妹意如何。私向妹商之,妹亦不甚辭,但云惟姊

  命是從。姊甚喜,擬俟翁病痊,商之父母再定。嗣翁病痊,妹亦回家,姊即歸告

  其父母,父以輩行年歲俱不相稱,甚有難色。姊再三言之,父問妹愿否?妹云:

  “惟父命是聽?!备敢娖淝樵赋鲇谡嬲\,且得姊妹同處,亦即允許。姊遂回稟其

  翁,亦欣然樂從。遂邀媒說合過門,成婚數(shù)年,連舉三子,皆讀書入泮成名。翁

  年九十余卒,至今書香不絕,子孫繁衍。人以為孝媳感天德延祝姓一脈也。

  ◎損人益己

  桐城光孝廉某,行五,卜葬古塘馬家玉屏庵左,地鄰方氏墳,地師曰:“此

  地若葬,大不利于有墳者之家,其家必絕,改卜之便?!惫庠唬骸暗谖壹?,何

  必問人家之絕不絕也?!痹嶂7绞蟽纱拙?,只一子,年十五,未數(shù)月而天。

  將死,呼曰:“我死,終不放光五也。”時光在城內(nèi),寓其戚李宅,日中出溺,

  久不返。其仆異而覘之,曰喃喃,若辨葬地事。駭,入室,奔告眾人。趨視,則

  已仆地絕矣。有弟,游幕浙江龍泉署,未半年亦亡。此事有戚何氏先慫恿之,一

  年而何氏子亦亡。一念之差,至于此極,人其可以徑情直行乎。

  ◎效職冥中

  《竹葉亭雜記》云:郭孝廉汪燦,湘潭人,嘉慶甲戌進(jìn)士,本姓汪,因加原

  姓為郭汪燦。自言未釋褐時,曾效職冥中,若各館供事者,然其屋軒廠高大,中

  設(shè)長案,多人列坐,又若考棚童生之應(yīng)試也。所司之冊甚大,皆毛頭紙裝訂,每

  頁界為三段,上注其人之生前衣祿,中注其善惡,下注其歸結(jié)及年壽。其人若將

  有不善之念,必有人持小紙來報即書于冊,閱日改悔,又來報,即勾銷之。事之

  紛煩,日不暇給。所在去一大官署不遠(yuǎn),不知何官何署也。一日,見一人跪階下,

  上坐者判數(shù)語,即命斫其腿,獄卒即斫腿,仍乘以盤,獻(xiàn)于堂上。郭方驚愕間,

  又見其窗友某,亦跪于階,聞亦有斫腿之命。郭倉皇逾窗而前,跪于堂上,叩首

  乞免,上坐者曰:“此冥刑耳,其人在陽世不過一跌,殘傷,不死也?!惫鶊?jiān)為

  請,上坐者曰:“已奉旨,不可違也?!惫凳撞灰眩献吣嗽唬骸澳钊暌荒?br/>
  之誠,當(dāng)恕之?!狈窖苑钪疾豢蛇`,何也?上坐者曰:“至誠所感,可為奏請,

  當(dāng)蒙宥也?!币蛎羧允局?,吏誤以三品冊進(jìn),其冊水紅綾面,郭急偷閱,見

  其舊友之子列名其中,注曰:十九歲入學(xué),提督學(xué)院某,文題、詩題某某,二十

  二歲中式若干名,正考、副考、房考某某,文題某某??脊僦惠d姓,無名耳。上

  坐者怒吏之誤與也,急取之,郭驚寤其時此子方兩歲也,可知科名有定,文題及

  出于某試官之門,亦由前定,妄想者當(dāng)知自反矣。郭又言:曾經(jīng)一處,見有宮殿

  巍然,人稱為文昌宮。庚午五月某日,聞宮中議論紛然,良久乃散,有同事自宮

  出,問之,曰:“更換本榜第三名耳?!眴柶涔?,曰:“查出是兒八歲時,以好

  弄,觸怒其祖,將捶之,奔而逃,其父追及之,按于地,騎其背,俾其祖之捶之

  也。亟躍而起,致跌其父?!惫酝獯笱栽唬骸鞍藲q無知,避打而推跌其父,亦

  出無心,無知無心乃科其罪耶?”其人曰:“所議正為此,故但停一科,否已斥

  去矣?!惫趬糁校坑幸娐?,寤,輒挑燈記之,扁于匣內(nèi),意欲積久成書,刻

  以勸世也。后以多言為冥官所逐,欲刻所記,啟視,一無存者,封鎖依然,不知

  其紙之從何失也。

  ◎科名前定

  科名有定數(shù),其幸得者,未必盡系乎夤緣;其終失者,盡可相安于義命。嘗

  聞姚伯昂先生善談因果,且喜為人述場屋近聞,尤可警世。自言嘉慶戊辰,奉命

  典試陜甘,時程小鶴同年家督為副,小鶴尊人鶴樵先生國仁,上年丁卯科充陜西

  正考官,父子連科典試一省,亦佳話也。榜發(fā),有張樹德者,上科文已入彀附刻

  矣,因二場不合例而黜。鶴樵先生愛其文,因已刻,不忍去之,為加評語以志惋

  惜。及次年,乃得第。蓋張不當(dāng)出鶴樵先生門,必待小鶴而后舉,信乎科名之關(guān)

  定數(shù)也。榜發(fā)來謁,語畢爽然。又云:九江府李孝廉標(biāo)多須髯,未第時,夢中見

  一榜,大書“第十四名李標(biāo),”欣然以為得第矣。名下有小字,諦視,注曰:

  “無須”,懼然以為別一人也。屢試不第,道光辛巳春,夢其先德示之曰:“剃

  去爾須,當(dāng)獲雋矣?!本弥畯?fù)夢,李固于思也。而年逾五十,思欲剃之,恐為人

  笑,乃不剃。及秋,附舟入省,舟中有售琉黃者,展包檢視,李適在側(cè),煙火落

  黃中,灼然一燼,李須無一莖存者,儼然一無須之李標(biāo)也。榜發(fā),中式,名次一

  如夢云。又云:“江西辛巳鄉(xiāng)試,第一吳廷硅,浮梁人。當(dāng)嘉慶辛酉鄉(xiāng)試,主司

  極賞其文,拔第一,及將榜,忽失其卷,遍搜不獲,乃易一人。撤闈后,主司檢

  李,于帳頂?shù)靡痪?,乃初中第一之卷也。懊恨久之,自是試輒不利。越二十年,

  仍獲解首。冥中有臨場查對善惡之舉,或有過失罰科耶?”又云:吾鄉(xiāng)吳進(jìn)士廷

  輝,以困于棘闈,更名泰臨,某年應(yīng)試金陵,甫出場,遇吾家袖江先生,先生素

  善謔,問吳曰:“聞君更名,請道何名?!眳歉嬷?,瞿然曰:“至于八月有兇,

  君欲第,其將九月入場乃利耳?!编l(xiāng)試?yán)园嗽?,其言九月者,謂吳將終不得第

  也。吳殊惡其言,又久之,仍不第,乃北來應(yīng)順天試。值嘉慶辛酉都中大水,號

  舍苦于水,乃奏改九月八日入場,吳以是科獲雋。一語之戲,乃適為讖,豈亦默

  有所使耶?又云:吾鄉(xiāng)葉孝廉佩珩,道光辛巳獲第后,忽一日夢有旌旗迎之者,

  坐肩輿,輿前張大燈,書“山西絳州府正堂”字。行至一處,官署森嚴(yán),蓋絳州

  府也。遂升座,旁有州同馬有州判馬,州同不與言,呈案牘而白事者,州判也。

  葉自念家有老母,無人侍養(yǎng),何遽至此?州判似知之,白以勿慮,當(dāng)即歸,有事

  暫往來耳,不守此也。葉初視案牘,茫然不解,州判略為具言,輒了了洞悉。自

  此六日一蒞,去必肩輿,返則退堂,即醒,依然臥所也。惟大汗雨下,頓覺備甚

  耳。初時寤,必與人言所判某某事若何。一日蒞任,則鐵鎖縶項(xiàng)坐輿中,升座亦

  不之釋,自是懼而不敢告人。壬午正月四日,蒞任,簿書中見有二冊,白冊黑字,

  黃冊朱字,畫諾后以問判,答曰:“此春榜題名錄耳?!被谖粗?,及二十六日,

  復(fù)有一冊請畫押,冊之外簽書曰“進(jìn)士錄”,葉欲觀,判遽以兩手掩其冊,曰:

  “本應(yīng)請查核,然恐天機(jī)預(yù)露,故不敢請?jiān)??!比~時已丁憂,因問吾鄉(xiāng)有中者否?

  判答曰:“小恒子中?!比~寤,以語人,且訝鄉(xiāng)人計偕無名恒者。或謂方孝廉寶

  慶小名恒,當(dāng)是。方或謂恒以小稱,蓋有所承而言。余侄婿張子畏寅,父字伊恒,

  子畏乃恒之子,當(dāng)是張。榜發(fā),張獲雋,其言果驗(yàn)。葉前所見二冊,其白紙者蓋

  會試榜,黃紙者蓋殿試榜也。然則除夕迎天榜,或信有之,豈天榜定必頒其冊于

  各府耶?葉所見之進(jìn)士錄,據(jù)判官云,此乃臨場發(fā)各地方查對善惡,為期已迫,

  請先畫行。蓋臨場甄別耳。孰謂功名可幸致哉?又云:仕宦之通塞,實(shí)有子平所

  不能推者。休寧汪薰亭閣學(xué)滋畹,推子平者皆言官不過同知,后汪困頓場屋,始

  就鹽場大使。乾隆戊申,赴部候選,自分風(fēng)塵,夢不作大羅天上客矣。候選者,

  例每月朔到部投供,閣學(xué)平生喜斗馬吊,一日歡會,繼之以夜,次日為月朔,不

  忍舍之,同室人有投供者,請之代。同室人到部,忘之,是月出缺,汪以月朔未

  投供也,不得選。懊恨無及,不得已入闈應(yīng)試,是科獲雋,聯(lián)捷成進(jìn)土,官翰林,

  不二十年至內(nèi)閣學(xué)士。使同室者一為投供,則早已執(zhí)手板,聽鼓轅門矣。然平生

  不知幾經(jīng)術(shù)家推算,竟無一許其為木天人也,亦異矣哉!或曰:“凡鄉(xiāng)居無日晷

  即有之,或遇陰晦,則誕生之時多由意度,蓋時辰不得真也?!崩砘蛉慌c?又云:

  每月御門,吉禮也,故向無左遷者。每歲入春初次,例不進(jìn)刑部,本謂其非吉事

  耳。丙戍三月十六日御門,同年朱大京兆為弼調(diào)補(bǔ)府丞,蓋宗人府丞三品,京兆

  亦三品,上以對品,故調(diào)之。然以宗丞較大京兆,則差二階矣。后有推子平者張

  云征至都,朱之子以八字屬推,張?jiān)疲骸氨灸旯龠\(yùn)頗不利,雖不見風(fēng)波,亦當(dāng)鐫

  二級?!鄙w其命定如此,然御門降官,向所少有也。又云:朱文正公之為掌院學(xué)

  士也,上忽問以衙門中有學(xué)問最優(yōu)者否?文正誤以為內(nèi)閣衙門,乃以葉云素舍人

  繼第對,又適忘其名,輒以字對。葉時為中書,充軍機(jī)章京,余同年葉蕓潭紹本

  時為編修,一日忽有督學(xué)福建之命。入謝,蒙問官中書幾年,充章京幾年,典試

  幾次,同考幾次,時翰林中葉姓只一人,上意朱所奏者,即其人矣。蕓潭到閩,

  已過歲試,例得留任,在閩凡五年。云素由部郎改御史,以言事降職,遂不得補(bǔ)

  官。一幸得,一終不得,皆其命也。人謂君相造命之說未確,余日:“此正足見

  君相之造命也?!?br/>
  ◎生日做功德

  無錫有許長生者,家稱小康,早年喪偶,未續(xù),時年六十,親友勸之曰:

  “凡過生日者,必做一樁功德,方不枉人生一世?!痹S問以所費(fèi)幾何,親友對以

  約計三百余千文,許允諾。即于生日前數(shù)日,將錢如數(shù)分寫錢票若干張,先赴貧

  窮各親友家散送,后即赴鄉(xiāng)間某佃戶家避生日,并告以散錢做壽,囑其本年不必

  完租。佃戶歡欣感激,時佃戶有女,年甫十六,麻而黑胖,在旁咨嗟嘆息,謂此

  人將來必有好報。其父以許鰥居孤獨(dú),焉能再有好處,其女力爭必有好報,其父

  誚之曰:“汝欲嫁彼耶”。女曰:“惟父母之命。”其父即向許述及婚事,許以

  年老力辭,不肯。其女情愿相從,許心竊異之,允諾訂婚,諏吉迎娶過門。后許

  連舉五子,有孫三人。年八十時,親友復(fù)為做壽,公送對聯(lián)云:花甲初周,無妻

  無妾;杖朝八十,有子有孫??h令為之給扁旌獎,后其妻先許而故,許壽至九十

  有余,至今子孫繁衍,門戶隆隆,咸稱為善人有后云。

  ◎雷殛

  輿夫張林,武清人,御大車為業(yè)。嘗由王家營載一舉子應(yīng)禮部試,一仆坐于

  車前,將至臨城驛,冒雨前行,忽風(fēng)雷暴至,攝其仆擲于數(shù)十步外,拔舉子一靴

  擲于車旁,張林亦昏仆于數(shù)武之外。少頃,呼臀痛甚劇,舉子下視之,見其褲碎

  裂,左臀割去肉一條,血淋漓,不辨深淺。其仆終不醒,趨視,則仰天而臥,已

  刷心而死矣。舉子為之買棺,復(fù)延醫(yī)治張林瘡,愈而后行。張林歸,自是不敢出

  門,有知其事者,問之,則解衣而示其股傷處,長五寸余,深將及寸,居然如溝

  洫焉。姚伯昂先生日:“此仆蓋罪大惡極,故受此重罰。張林之夷于左股,殆亦

  隱惡焉,薄乎云爾,雷公未必牽連無辜也?!?br/>
  ◎柳州牧

  伯昂先生義云:舊友楊天玉嘉慶丙子秋赴金陵錄科,前一歲丁本生母憂,是

  時降服已闋,而學(xué)官未之申明,格不能試,附船而歸。及燕子磯,風(fēng)浪大作,舟

  覆。同舟十四人皆沒于水。江故有救化船,因浪大,俱袖手坐視。潛山柳舍人際

  清,寒士也,時為諸生赴金陵應(yīng)試,適見之,泊舟,懸賞以募救者。獲起七人,

  楊君與焉。柳為之解衣,贈路資,七人由是得生,而柳之試資已罄,竭蹶,至金

  陵,稱貸以畢試事。是科獲雋,連捷成進(jìn)士,授中書。柳之釋褐在救人之后,實(shí)

  陰騭有以致之也。按:柳后以山書改就知縣,在廣西頗著循聲,適家大人為巡撫,

  奏調(diào)宣化縣,并專折奏薦。以州牧擢用,實(shí)嶺西一好官也。

  ◎黑巨川

  李鼎和云:臨清黑巨川,祖業(yè)甚富,有質(zhì)庫,陸陳諸行。巨川性侈而復(fù)色荒,

  時招青樓至家,命其婦巡酒,婦不勝忿,歸母家,與之絕。未幾,黑之田產(chǎn)俱屬

  他人。未幾,行店亦屬他人,獨(dú)余住室。其家人勸之曰:“家已如此,所恃者只

  此室,可直數(shù)百千錢耳。再勿浪費(fèi),或尚可終余年?!本薮ㄔ唬骸爸?jǐn)受教?!钡?br/>
  性嗜食,未能自禁,眾曰:“徒食尚可給也?!弊允牵薮咳毡刂镣趵巷溩拥?br/>
  食餃子,其食但取其餡少許,余則棄之,王老每拾其余,暴于日中令干,以米囤

  聚而藏之。無何,囤滿,再易一囤。無何,巨川之屋盡入于腹矣。遂為丐,每乞

  食至王老門,王老即以所暴之餃子食之,無何而干餃亦盡。巨川遂餓死。夫巨川

  以一小人暴殄至此,死其自取,而其敗家,毋亦其祖致富不以其道歟?獨(dú)上老拾

  其所余,儲為他日之食,其用心殊可嘉矣。

  ◎頭脫

  姚伯昂先生云:某太守,貴州人,須多連髦,人稱之為某胡子,綽號”雙料

  曹操”。兩任廣州太守。其初任,財尚不豐,再任,人傳其有納賄故入人斬決一

  案,其人處決之日,署中即見其人,群放爆竹以嚇之,某亦尋告歸。其歸也,赫

  然一大富翁還鄉(xiāng)矣。至家,鬼亦至,某日呼其名而丐其恕罪焉。鬼不去,擾之甚,

  常命家人具酒肴以饗之。鬼或醉,乃不擾,少頃如故。某固多須,一日,得怪疾,

  須之孔生瘡,一須一瘡,百計不效,于是糜爛,及頸及喉而頭脫。家中以金五十,

  請皮匠縫其首,皮爛不受針線,乃以豬皮聯(lián)之。及入棺,頭復(fù)脫,無可如何,但

  納諸棺而已。出殯日,旌旗耀目,道必歷大浪坡、二浪坡、三浪坡,出巷而后至

  大街。三浪坡有磴道,道固寬而平也,殯至此,紼忽斷,棺隨地,若轆轤疾轉(zhuǎn),

  直及巷口。棺止,蓋開,其首復(fù)出。巷口至大街尚有一箭之遙,其首忽又若球圓

  轉(zhuǎn),至大街乃止。觀者如堵。豈冥冥亦有梟示刑耶?此乾隆末年事黃兌楣(安泰)

  親見,為予言之,猶凜凜畏人也。

  ◎魔餐孽種

  上天竺有老僧某,嘗入冥,見鬼卒驅(qū)數(shù)千人在一公廨外,皆褫衣反縛。有官

  南面坐,吏執(zhí)簿唱名,一一選擇精粗,揣量肥瘠,若屠肆之鬻羊豕。意怪之,竊

  問一吏,答曰:“諸妖魔眾皆以人為糧,爰是人間常多瘟疫水災(zāi),及甫產(chǎn)即殤者。

  如來運(yùn)大神力攝伏魔王皈依五戒,而部族繁夥,叛服不常,皆言自尤始以來,魔

  眾食人如人食谷,佛能斷人食谷,我即不復(fù)食人。即此嘵嘵,魔王亦不能制。佛

  以孽海洪波沉淪不返,無間地獄已無隙處,乃牒下閻羅王,移此獄囚充彼瞰噬。

  彼腹得果,可免荼毒生靈。十王共議,以民命所關(guān),無如守令,造福最易,造孽

  亦深。惟是種種冤愆,多非自作業(yè),鏡有臺罪歸元惡。其最為民害者,曰吏、曰

  役、曰官親、曰仆隸,是四種人。無官之責(zé),有官之權(quán),官或自顧考成,彼則惟

  圖牟利,依草附木,狐假虎威,足使人敲髓瀝膏,吞聲泣血。四大部洲內(nèi),惟此

  四種惡業(yè)至多,用以供其湯鼎,亦藉清我泥犁。以白皙者、柔脆者、膏腴者充魔

  王食,以粗材充眾魔食,故為差別發(fā)遣。其間業(yè)稍輕者,一經(jīng)臠割烹炮,即化為

  烏有。業(yè)重者,啖余殘骨,吹以孽風(fēng),復(fù)還本相,再供刀俎。自三五度至百十度

  不一。業(yè)最重者,乃至一日化形數(shù)度,到剔燔炙無有巳時。”僧問其官無罪乎。

  吏曰:“故縱者同罪,陷于不知者,則轉(zhuǎn)生受報癡呆肓啞?!鄙~手曰:“誠不

  如削發(fā)出牛,可免此苦?!崩粼唬骸安蝗唬錂?quán)可以害人,其力即可以濟(jì)人。靈

  山會不原有宰官,即此四種人亦未嘗無逍遙蓮界者也?!闭Z訖,忽寤僧有侄在一

  縣令署,急馳書促歸,勸使改業(yè)。朱蕉圃曰:“此事宏恩寺僧明心嘗先告曉嵐大

  宗伯,已紀(jì)入《灤陽銷夏錄》,猶謂是警世苦心聊作寓言。今春登上天竺,與僧

  良發(fā)談前事,將訊其有無,余從一轎夫名啞張三者,在階下竊聽,忽咿咿啞啞,

  自指其鼻,復(fù)拱于搖擺,作態(tài)萬狀。眾為之歡笑,良發(fā)合掌曰:“果報現(xiàn)前,不

  必究其寓言與否也?!?br/>
  ◎貞女奇遇

  林爽文滋擾臺陽時,有鳳山陳氏女為賊所掠,逼之不從,鬻于鎮(zhèn)卒,復(fù)堅(jiān)自

  守。有軍官義之,時方醵金贖難民,知陳女之貞,群欲得之。忽其友某贖一童子

  至,詢之,即陳之議配夫也。翼日,贖一嫗至,乃陳之母也。繼又贖一嫗至,則

  陳之姑也。俄有兩老者覓妻,踉蹌至門,即陳之父及童子父也。兩家骨肉,一時

  團(tuán)聚,遂為之合{丞巴},辦裝而歸之。

  ◎魂守金

  楚人戴香樹(三錫,)從父游幕浙江,父死,貧不能歸,遂繼父業(yè),其實(shí)申

  韓學(xué)未明也。幸歸方伯(景照)與其父有舊,因薦于麗水。令方虞蚊負(fù)賴居停,

  徇上游面,不辭。一日,有巨案,經(jīng)營三日夜,罔措科罪讞語。晨起,將托故歸,

  收拾文稿,忽見涂抹淋漓,凡未能辦詳,各案悉已就緒。遽發(fā)出,主人折服其才,

  置酒酬酢。是夜,扶醉寢,迨三更酒醒,口渴,搴帳驟起,方欲挑燈,突見一老,

  龐眉皓齒,坐于研北,搦管手批文牘。諦視之,署中并無此老,驚問之,老人避

  舍,曰:“君遠(yuǎn)坐,勿訝,仆亦楚人,死于此三十余年矣。因積資千金埋床下,

  人無知者,故尸歸而魂未歸也。今以足下桑梓誼,知誠實(shí)忠信,將去館,故仿足

  下筆跡分效微勞,幸他日歸楚,攜銀交吾子某某。后此文牘,足下但置案早眠可

  也?!毕銟浜估醢葜x,復(fù)安寢,隔帳視燈如膦。及老人不見,始臥。次日,私發(fā)

  床下金,果如數(shù)。自此每夜見之,越三載,香樹計館谷小有所積,遂并床下金歸

  楚,如約送還。

  ◎妻崇薄幸

  劉研渠廣文(萼棣)言:其鄉(xiāng)宋某娶妻何氏,通文墨,賢淑成性,第貌不揚(yáng),

  失伉儷歡。宋又輕佻,常作狹邪游,隕越先緒,棄妻母家,出門,不通音信。妻

  弟舌耕糊口,事母不遑,乃賴針黹茍活。逮及二十年,適有戚自滇中來,見宋已

  得官,為曲靖經(jīng)歷,另娶妻,生子,車馬衣服麗都。諗其妻之困阮,臨行,勸其

  寄書接眷。弗聽。甚不平之,爰告其內(nèi)弟,弟告姊,姊泣曰:“遠(yuǎn)官數(shù)千里,不

  接眷而娶妾,猶未失倫常。今棄置如遺,薄幸無良,尚可言哉?!币钟魯?shù)日,竟

  自縊死。值其戚復(fù)往滇,向氏弟辭行,見氏柩,大忿曰:“我疏遠(yuǎn)之親,不能控

  其棄妻再娶,君又萱堂年老,不可遠(yuǎn)行,奈何?”咨嗟而別。戚啟行,后恒聞唧

  唧,鬼泣甚悲。心疑何氏,祝曰:“若是何娘子,當(dāng)送一見薄幸郎可也?!庇谑?br/>
  枉道晤宋,寒暄未畢,忽自批其頰曰:“誠薄幸,誠薄幸?!被杵陀诘亍F蒎嵬?,

  次日往偵,夜間宋已死。噫!昔人言: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此宋

  氏故事也,何竟忘之乎?

  ◎滕縣吏

  喻藹人(星)者,南昌人,有從兄某官滕縣尹。時一吏為城隍案吏,往往赴

  陰辦公,即僵臥如死,自一二日至三五日方蘇,謂之過陰。既蘇,則飲食起居如

  常,赴署供役,亦無異。其冥事,箝口不敢一語。緣以過陰誤卯,怒其妄怠,責(zé)

  令以后過陰查檢本官所作為言,如不符,即將以妖人治之。越日,聞吏又過陰,

  滕尹乃獨(dú)居內(nèi)室,閉戶卻絕家人,省躬思過。夫人邀請饔飧,俱不應(yīng)。迨更余,

  夫人慮其餓損,煮雞子兩枚,從欞眼中親餉,不忍拒,乃食之。次日,吏來見,

  詢所查檢,答曰:“昨一日無善惡事錄報來冥,但絕糧終日,代公乞賜祿食,神

  止準(zhǔn)給雞子兩枚,未敢多求。慮公得毋太餓乎?”此閨中事,外人無有知者,以

  其符合,置不究。逾年,吏忽自備棺衾,告兒輩某日當(dāng)殮,即作過陰狀。至期,

  冀其復(fù)蘇,不敢遽殮。逾七八日,覺尸變,遂殮之,是亦“走無?!币?。噫!人

  每自謂深居閉戶,而不知冥中如覿晤然。一飲一食,皆操于神,而神目如電如此,

  敢不慎獨(dú)知于衾影哉。

  ◎諱不知

  圣人面授賢者之訓(xùn),亦不過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苯袢硕嘤袕?qiáng)

  不知以為知者,并有諱不知以為知者。強(qiáng)之害重,諱之害輕,其為害則一也。嘗

  聞有一南客,不食雞卵,初至北地,早尖,下輿入店,呼店伙甚急,其狀似甚饑,

  開口便問:“有好菜乎?”答曰:“有木樨肉(北方店中以雞子炒肉,名木樨肉,

  蓋取其有碎黃色也)?!笨驮唬骸昂煤?,速取來?!奔矮I(xiàn)于幾,則所不食者也,

  慮為人所笑,遂不敢言。又問:“別有佳者乎?”答曰:“攤黃菜何如(即南方

  攤雞子也)?”客曰:“早言有此,豈不大佳?”及獻(xiàn)于幾,則仍所不食者。陽

  舉箸,復(fù)輟,稱言尚飽,不欲食。其仆人言前程甚遠(yuǎn),恐路中饑,客曰:“如此,

  但食點(diǎn)心可耳?!币騿枺骸坝泻命c(diǎn)心乎?”答以窩果子(南方所謂荷包蛋)。客

  曰:“多持幾枚來。”及獻(xiàn)于幾,則仍所不食者也。且慚且怒,忍饑而行,遂至

  委頓。夫天下事不知者多矣,不知何害,此客必欲諱不知以為知,甘作負(fù)腹將軍,

  腹亦何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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