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西鄂，縣，故城在今鄧州向城縣南，有平子墓及碑在焉，崔瑗之文也。世為著姓。祖父堪，蜀郡太守。衡少善屬文，游于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xué)，遂通五經(jīng)，貫六蓺。雖才高于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辟公府不就。時(shí)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huì)，十年乃成。文多故不載。大將軍鄧騭奇其才，累召不應(yīng)。
衡善機(jī)巧，尤致思于天文、陰陽、歷算。常耽好《玄經(jīng)》，桓譚《新論》曰：“揚(yáng)雄作《玄書》，以為玄者，天也，道也。言圣賢制法作事，皆引天道以為本統(tǒng)，而因附續(xù)萬類、王政、人事、法度，故宓羲氏謂之《易》，老子謂之道，孔子謂之元，而揚(yáng)雄謂之玄?！缎?jīng)》三篇，以紀(jì)天地人之道，立三體有上中下，如《禹貢》之陳三品。三三而九，因以九九八十一，故為八十一卦。以四為數(shù)，數(shù)從一至四，重累變易，竟八十一而遍，不可損益。以三十六蓍揲之?！缎?jīng)》五千余言，而傳十二篇也?！?/em>謂崔瑗曰：“吾觀《太玄》，方知子云妙極道數(shù)，乃與《五經(jīng)》相擬，非徒傳記之屬，使人難論陰陽之事，漢家得天下二百歲之書也。子云當(dāng)哀帝時(shí)著《太玄經(jīng)》，自漢初至哀帝，二百歲也。復(fù)二百歲，殆將終乎？自中興至獻(xiàn)帝，一百八十九年也。所以作者之?dāng)?shù)，必顯一世，常然之符也。漢四百歲，《玄》其興矣?！?em>自此已上，并衡與崔瑗書之文也。安帝雅聞衡善術(shù)學(xué)，公車特征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漢官儀》“太史令屬太常，秩六百石”也。遂乃研核陰陽，妙盡琁機(jī)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論》，言甚詳明。《漢名臣奏》曰，蔡邕曰：“言天體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渾天。宣夜之學(xué)絕，無師法。周髀術(shù)數(shù)具存，考驗(yàn)天狀，多所違失，故史官不用。唯渾天者，近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臺(tái)銅儀，則其法也?！膘`憲序曰：“昔在先王，將步天路，用定靈軌。尋緒本元，先準(zhǔn)之于渾體，是為正儀，故靈憲作興。”《衡集》無《算罔論》，蓋網(wǎng)絡(luò)天地而算之，因名焉。
順帝初，再轉(zhuǎn)，復(fù)為太史令。衡不慕當(dāng)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fù)還，乃設(shè)客問，作《應(yīng)閑》以見其志云：閑，非也。《衡集》云：“觀者，觀余去史官五載而復(fù)還，非進(jìn)取之勢(shì)也。唯衡內(nèi)識(shí)利鈍，操心不改?；虿晃抑?，以為失志矣。用為閑余。余應(yīng)之以時(shí)有遇否，性命難求，因茲以露余誠(chéng)焉，名之《應(yīng)閑》云。”
有《閑余》者曰：蓋聞前哲首務(wù)，務(wù)于下學(xué)上達(dá)，佐國(guó)理民，有云為也。《論語》曰，孔子曰：“下學(xué)而上達(dá)?！弊⒃疲骸跋聦W(xué)人事，上知天命也?！?/em>朝有所聞，則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德音。《尚書》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逸詩(shī)》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笔剑靡?。昭，明也。是故伊尹思使君為堯舜，而民處唐虞，彼豈虛言而已哉，必旌厥素爾。《尚書》伊尹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旌，明也。素猶志也。咎單、巫咸，寔守王家，咎單、巫咸，并殷賢臣也?！渡袝吩唬骸熬虇巫鳌睹骶印贰！庇衷弧拔紫瘫V王家”也。申伯、樊仲，實(shí)干周邦，服袞而朝，介圭作瑞。申伯，申國(guó)之伯也；樊仲，仲山甫也，為樊侯：并周宣王之卿士?！对?shī)·大雅》曰：“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弊ⅲ骸昂?，干也。服袞謂申伯為冢宰，服袞冕之服也。”又曰：“錫爾介圭，以作爾寶。”注云“寶，瑞也。圭長(zhǎng)尺二寸謂之介”也。厥跡不朽，垂烈后昆，不亦丕歟！且學(xué)非以要利，而富貴萃之。貴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稱以“大業(yè)”。《易·系詞》曰“盛德大業(yè)，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yè)，日新之謂盛德”也。質(zhì)以文美，實(shí)由華興，器賴雕飾為好，人以輿服為榮。吾子性德體道，篤信安仁，約己博蓺，無堅(jiān)不鉆，以思世路，斯何遠(yuǎn)矣！《論語》曰：“篤信好學(xué)?！庇衷唬骸叭收甙踩?。”又曰：“鉆之彌堅(jiān)?！薄安┪乙晕?，約我以禮?！?/em>曩滯日官。今又原之。日官，史官也。《左傳》曰：“天子有日官。”爾雅曰：“原，再也?！?/em>雖老氏曲全，進(jìn)道若退，然行亦以需。《老子》曰：“曲則全，枉則直。”又曰：“夷道若類，進(jìn)道若退?！薄兑纂s卦》曰：“需，不進(jìn)也?！?/em>必也學(xué)非所用，術(shù)有所仰，故臨川將濟(jì)，而舟楫不存焉。徒經(jīng)思天衢，內(nèi)昭獨(dú)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嘗見謗于鄙儒。天衢，天道也。言徒銳思作《靈憲》、渾天儀等也。深厲淺揭，隨時(shí)為義，曾何貪于支離，而習(xí)其孤技邪？揭，褰衣也，音丘例反?！对?shī)·鄁風(fēng)》曰：“深則厲，淺則揭?！薄稜栄拧吩唬骸坝蓭б陨蠟閰枺上ヒ韵聻榻?。”言遭時(shí)制宜，遇深水則厲，淺則揭也?！兑住るS卦》：“隨時(shí)之義大矣哉！”《莊子》曰：“朱泙曼學(xué)屠龍于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奔家羟_反。責(zé)衡何獨(dú)妙思于機(jī)巧者也。參音三。輪可使自轉(zhuǎn)，木雕猶能獨(dú)飛，已垂翅而還故棲，盍亦調(diào)其機(jī)而铦諸？垂翅故棲，謂再為史官也。盍，何不也。铦，利也。諸，之也。閑者言衡作三輪木雕，尚能飛轉(zhuǎn)，已乃垂翅故棲，何不調(diào)其機(jī)關(guān)使利而高飛邪？《傅子》曰“張衡能令三輪獨(dú)轉(zhuǎn)”也。昔有文王，自求多福。《詩(shī)·大雅·文王篇》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也。人生在勤，不索何獲。《左傳》曰：“人生在勤，勤則不匱。”又曰：“不索何獲，吾欲求之。”曷若卑體屈己，美言以相克？克，勝也?！逗饧纷鳌懊姥砸允小币病?/em>鳴于喬木，乃金聲而玉振之。《詩(shī)·小雅》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庇髑笫诉w于高位，振揚(yáng)德音，如金玉之聲?！睹献印吩唬骸敖鹇暥裾裰??！?/em>用后勛，雪前吝，婞佷不柔，以意誰靳也。吝，恥也?！蹲髠鳌吩唬骸八喂??！倍蓬A(yù)注云：“戲而相愧曰靳。”
應(yīng)之曰：是何觀同而見異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伙，而恥智之不博。《方言》曰：“凡物盛而多，齊宋之郊謂之伙?！币艉凸?。是故蓺可學(xué)，而行可力也。天爵高懸，得之在命，《孟子》曰：“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案：此謂天子高縣爵位，得者在命也。或不速而自懷，或羨旃而不臻，速，召也。懷，來也。旃，之也。求之無益，故智者面而不思。面，偝也。阽身以徼幸，固貪夫之所為，未得而豫喪也。阽，危也。枉尺直尋，議者譏之，盈欲虧志，孰云非羞？《孟子》陳代問孟子曰：“枉尺而直尋，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到，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如不待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歟？”趙岐注云：“志士，守義者也。君子固窮，故虞人不得其招尚不往，如何君子不待其招而妄見也。尺小尋大，不可枉大就小，而以要利也。”于心有猜，則簋餐饌餔猶不屑餐，旌瞀以之。猜，嫌也。簋，食器也。餐音孫?！对?shī)》云：“有蒙簋餐?！别傄羰司矸矗J音補(bǔ)故反，并謂食也。屑猶介也。以，用也。爰旌瞀，餓人也。一作“爰精目”?！读凶印吩唬骸皷|方有人焉，曰爰旌目，將有適也，而餓于道。狐丘父之盜曰丘，見而下壺餐以餔之。爰旌目三餔而后能視，曰：‘子何為者？’曰：‘我狐父之人丘也?！检耗吭唬骸?，汝非盜邪？吾義不食子之食也?！瘍墒謸?jù)地而歐之，不出，喀喀而死?！?/em>意之無疑，則兼金盈百而不嫌辭，孟軻以之。《孟子》：“陳臻問曰：‘前于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饋七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受之非也？’孟子曰：‘皆是也。當(dāng)在宋也，予將遠(yuǎn)行，遠(yuǎn)行者必以贐，予何為不受？若于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饋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趙岐注云：“兼金，好金也。價(jià)兼倍于惡者，故曰兼金。一百，百鎰也。二十兩為鎰。贐，送行者贈(zèng)賄之禮也。在齊時(shí)無事，于義未有所處也。義無所處而饋之，是以貨賄取我，欲使我懷惠也?！?/em>士或解裋褐而襲黼黻，或委臿筑而據(jù)文軒者，度德拜爵，量績(jī)受祿也。解裋褐謂寧戚也。委臿筑謂傅說也。裋音常主反?！斗窖浴吩弧白躁P(guān)而西，謂襜褕短者謂之裋”也。輸力致庸，受必有階。“受”或作“爰”。
渾元初基，靈軌未紀(jì)，吉兇紛錯(cuò)，人用朣朦。朣朦言未晤也。黃帝為斯深慘。有風(fēng)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于上，跡禍福乎下，經(jīng)緯歷數(shù)，然后天步有常，則風(fēng)后之為也。《史記》曰：“黃帝迎日推策，舉風(fēng)后、力牧以理人，順天地之紀(jì)，幽明之占?！庇衷唬骸芭粤_日月星辰?！薄洞呵飪?nèi)事》曰：“黃帝師于風(fēng)后，風(fēng)后善于伏羲氏之道，故推演陰陽之事?！薄渡毼闹尽逢庩柫饔小讹L(fēng)后》十三篇也。當(dāng)少昊清陽之末，實(shí)或亂德，人神雜擾，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顓頊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則重黎之為也。《帝王紀(jì)》曰：“少昊字清陽。”《國(guó)語》楚觀射父曰：“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人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承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人。”重，少昊氏之子。黎，顓頊?zhǔn)现印?/em>人各有能，因蓺授任，鳥師別名，四叔三正，官無二業(yè)，事不并濟(jì)。《左傳》郯子曰：“少皞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也，伯趙氏司至也，青鳥氏司啟也，丹鳥氏司閉也?！庇謺x蔡墨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實(shí)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彼氖宸种魅?，言其不兼業(yè)也。晝長(zhǎng)則宵短，日南則景北。夏至日北極而影短，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日南極而影長(zhǎng)，夜六十刻，晝四十刻也。易通卦驗(yàn)曰：“冬至，晷長(zhǎng)丈三尺。夏至，晷長(zhǎng)尺五寸?！敝^立八尺表之陰也。天且不堪兼，況以人該之。該，備也。夫玄龍，迎夏則陵云而奮鱗，樂時(shí)也；涉冬則淈泥而潛蟠，避害也。《說文》曰：“龍，鱗蟲之長(zhǎng)，能幽能明，能小能巨，能短能長(zhǎng)，春分而登天，秋分而入川?！毖猿鋈胗袝r(shí)也。賈逵注《國(guó)語》曰：“淈，亂也。”淈音骨。公旦道行，故制典禮以尹天下，懼教誨之不從，有人之不理。尹，正也。道行言道得申也。流俗本作“行道”者，非也。仲尼不遇，故論《六經(jīng)》以俟來辟，辟，君也?！豆騻鳌吩唬鬃又啤洞呵铩罚再购笫ヒ?。恥一物之不知，有事之無范。所考不齊，如何可一？《衡集》“考”字作“丁”。丁，當(dāng)也。
夫戰(zhàn)國(guó)交爭(zhēng)，戎車競(jìng)驅(qū)，君若綴旒，人無所麗。麗，附也?！豆騻鳌吩唬骸熬糍橃既弧！膘迹祆家?。言為下所執(zhí)持西東也。燭武縣縋而秦伯退師，燭之武，鄭大夫也?？P，縣繩于城而下也?！蹲髠鳌吩唬夭畤?，鄭伯使?fàn)T之武夜縋而出，說秦，秦伯為之退師。魯連系箭而聊城弛柝。魯仲連，齊人也。時(shí)燕將守聊城，仲連為書系箭射聊城中，燕將自殺。見《史記》。弛，廢也。柝，行夜木也。從往則合，橫來則離，安危無常，要在說夫。張儀說諸侯連和事秦為橫，蘇秦說諸侯連兵拒秦為從。蘇秦往則從合，張儀來則從離。咸以得人為梟，失士為尤。梟猶勝也，猶六博得梟則勝。故樊噲披帷，入見高祖；《前書》曰，樊噲，沛人也，封舞陽侯。高帝嘗病，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噲乃排闥直入，流涕曰：“獨(dú)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也。高祖踞洗，以對(duì)酈生。《前書》曰，沛公方踞床，令兩女子洗足，而見酈食其，食其曰：“必欲聚徒合義兵，誅無道，不宜踞見長(zhǎng)者?！庇谑桥婀z洗謝之。當(dāng)此之會(huì)，乃黿鳴而鱉應(yīng)也。喻君臣相感也。焦贛《易林》曰“黿鳴岐野，鱉應(yīng)于泉”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隱，隱，病也。《國(guó)語》曰“勤恤人隱，而除其害”也。奄受區(qū)夏，遂定帝位，皆謀臣之由也。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長(zhǎng)諜之，爛然有第。《前書音義》曰：“諜，譜第也?！迸c“牒”通。司馬遷字子長(zhǎng)，作《史記》，著功臣等傳，爛然各有第序也。夫女魃北而應(yīng)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女魃，旱神也。北猶退也。應(yīng)龍，能興云雨者也?！渡胶＝?jīng)》曰：“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yīng)龍攻之冀州之野。應(yīng)龍蓄水，蚩尤請(qǐng)風(fēng)伯、雨師從，大風(fēng)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殺蚩尤。妭不得復(fù)上，所居不雨?！眾傄圜梢?，音步末反?！奥暋被蜃鳌绑馈?，“容”或作“客”，《衡集》“容”作“害”，并未詳也。溽暑至而鶉火棲，寒冰冱而黿鼉蟄。棲，息也。《禮記月令》曰：“季夏土潤(rùn)溽暑?！冰嚮穑缰抟?。三月在午，六月在酉。言當(dāng)季夏之時(shí)，鶉火退于酉。冱，凝也。今也，皇澤宣洽，海外混同，萬方億丑，并質(zhì)共劑，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質(zhì)、劑猶今分支契也。并、共猶言交通也。《周禮》曰：“凡賣買者質(zhì)劑焉，大市以質(zhì)，小市以劑?！编嵭⒃疲骸皟蓵辉?，同而別之，長(zhǎng)曰質(zhì)，短曰劑?！眲┮糇与S反。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冀其二哉！《左傳》魯叔孫豹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杜預(yù)注云：“立德，黃帝、堯、舜也。立功，禹、稷也。立言，史佚、周任、臧文仲?！?/em>
于茲搢紳如云，儒士成林，及津者風(fēng)攄，失涂者幽僻，遭遇難要，趨偶為幸。世易俗異，事埶舛殊，不能通其變，而一度以揆之，《易·系詞》曰“通其變，使人不倦”也。斯契船而求劍，守株而伺兔也。契猶刻也?！秴问洗呵铩吩唬骸俺擞猩娼?，其劍自舟中墜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所從墜也’。舟已行而劍不行，若此求劍，不亦惑乎！”《韓子》曰“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觸之，折頸而死，因釋耕守株，冀復(fù)得兔，為宋國(guó)笑”也。冒愧逞愿，必?zé)o仁以繼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句踐事此，故厥緒不永。《史記》曰，越王句踐先吳興師，吳王聞之，悉發(fā)精兵擊越，敗之于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棲于會(huì)稽。此為冒愧逞愿，自取敗也。捷徑邪至，我不忍以投步；干進(jìn)茍容，我不忍以歙肩。捷，疾也。歙，斂也，音翕?！睹献印吩唬骸鞍⒁馐沦F，脅肩所尊，俗之情也?！膘ㄒ嗝{也。雖有犀舟勁楫，猶人涉卬否，有須者也。《前書》曰：“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薄兑袅x》曰：“今俗謂刀兵利為犀。犀，堅(jiān)也?！薄对?shī)衛(wèi)風(fēng)》曰：“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眳n，我也。須，待也。鄭玄注云：“人皆涉，我友未至，我獨(dú)待而不涉。言室家之道，非得所適貞女不行，非得禮義婚姻不成，喻仕當(dāng)以道，不求妄進(jìn)也?！?/em>姑亦奉順敦篤，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獲不吝。姑，且也。休，美也。吝，恥也。不見是而不惛，居下位而不憂，允上德之常服焉。惛猶悶也?！兑住吩唬骸安灰娛嵌鵁o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庇衷弧熬由衔欢或?，在下位而不憂”也。方將師天老而友地典，與之乎高睨而大談，孔甲且不足慕，焉稱殷彭及周聃！帝王紀(jì)曰：“黃帝以風(fēng)后配上臺(tái)，天老配中臺(tái)，五圣配下臺(tái)，謂之三公。其余知天、規(guī)紀(jì)、地典、力牧、常先、封胡、孔甲等，或以為師，或以為將?！薄渡毼闹尽逢庩栍小兜氐洹妨?。殷彭即老彭，殷賢人也。睨，視也。高視大談，言不同流俗?！逗饧纷鳌笆刚劇保敢嘀币?，義亦通也。與世殊技，固孤是求。技，巧也，音伎。本或作“拔”，誤也。子憂朱泙曼之無所用，吾恨輪扁之無所教也。輪扁謂為輪者名扁也。扁音皮殄反?！肚f子》曰：“輪扁對(duì)齊桓公曰：‘斫輪之法，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疾不徐，得之于手而應(yīng)之于心，口不能言也。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毖詻€曼屠龍既無所用，輪扁斫輪亦不能教人也。泙音匹萌反。子睹木雕獨(dú)飛，愍我垂翅故棲，吾感去蛙附鴟，悲爾先笑而后號(hào)也。蛙，蝦蟆也，音胡媧反。周易旅上九曰：“先笑而后號(hào)啕?！?/em>
斐豹以斃督燔書，禮至以掖國(guó)作銘；《左傳》曰，晉欒盈復(fù)入于晉，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guó)人懼之。斐豹謂范宣子曰：“茍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曰：“而殺之，所不請(qǐng)于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殺之。杜注曰：“蓋豹犯罪，沒為官奴，以丹書其罪。”《左傳》，衛(wèi)伐邢，禮至與國(guó)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禮至自為銘曰：“余掖殺國(guó)子，莫余敢止?！眹?guó)子，邢正卿。禮至本衛(wèi)人，仕邢為大夫。掖謂挾之而投于城外也。《衡集》“豹”字作“隸”也。弦高以牛餼退敵，墨翟以縈帶全城；《左傳》曰，秦師襲鄭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于周，遇之，以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出于獘邑，敢犒從者?！鼻孛厦髟唬骸班嵱袀湟印！睖缁€?！赌印吩唬骸肮敯銥樵铺菀怨ニ?，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般九攻，墨子九拒。公輸之攻墨，墨子之守有余。楚王曰：‘善哉，吾請(qǐng)無攻宋矣?！?/em>貫高以端辭顯義，蘇武以禿節(jié)效貞；貫高，趙相也。端猶正也。獨(dú)正言趙王不反，高帝賢而赦之。蘇武使匈奴中，杖節(jié)臥起，節(jié)毛盡落。并見《前書》。蒱且以飛矰逞巧，詹何以沈鉤致精；《列子》曰：“蒱且子之弋，弱弓纖繳，乘風(fēng)振之，連雙鸧于青云之際?！庇衷唬骸罢埠我元?dú)繭絲為綸，芒針為鉤，荊篠為竿，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薄吨芏Y》曰：“矰矢用弋射?！编嵭⒃疲骸敖Y(jié)繳于矢謂之矰。矰，高也?！?/em>弈秋以棋局取譽(yù)，王豹以清謳流聲。弈，圍局也，棋即所執(zhí)之子。秋，名也?！睹献印吩唬骸稗那铮▏?guó)之善弈者?！庇衷弧巴醣幱阡慷游魃浦帯币?。仆進(jìn)不能參名于二立，退又不能群彼數(shù)子。二立謂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也。上云“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況其二哉”，故言不能參名于二立也。臣賢案：古本作“二立”，流俗本及《衡集》“立”字多作“匹”，非也。數(shù)子謂斐豹以下也。愍《三墳》之既頹，惜《八索》之不理。《左傳》曰，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装矅?guó)以為三墳三皇之書，《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此以下言不能立德立功，唯欲立言而已。庶前訓(xùn)之可鉆，聊朝隱乎柱史。《前書》東方朔曰：“首陽為拙，柱下為工。”應(yīng)劭曰：“老子為周柱下史，朝隱終身無患，是為上也?！?/em>且韞櫝以待價(jià)，踵顏氏以行止。《論語》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我待價(jià)者也。”又子謂顏回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em>曾不慊夫晉、楚，敢告誠(chéng)于知己。《孟子》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也？”慊猶羨也，音苦簟反。
陽嘉元年，復(fù)造候風(fēng)地動(dòng)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guān)發(fā)機(jī)。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蟾蜍，蝦蟆也。蟾音時(shí)占反，蜍音時(shí)諸反。其牙機(jī)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dòng)，尊則振龍機(jī)發(fā)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yáng)，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fā)機(jī)，而七首不動(dòng)，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yàn)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jī)發(fā)而地不覺動(dòng)，京師學(xué)者咸怪其無征，后數(shù)日驛至，果地震隴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記地動(dòng)所從方起。
時(shí)政事漸損，權(quán)移于下，衡因上疏陳事曰：“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繼體承天，中遭傾覆，龍德泥蟠。傾覆謂順帝為太子時(shí)廢為濟(jì)陰王。蟠音薄寒反?！稄V雅》曰：“蟠，曲也?！睋P(yáng)雄《方言》曰：“未升天龍謂之蟠?！?/em>今乘云高躋，盤桓天位，誠(chéng)所謂將隆大位，必先倥傯之也。倥音口弄反，傯音子弄反。《埤蒼》曰：“倥傯，窮困也。”亦謂順帝被廢時(shí)也。親履艱難者知下情，備經(jīng)險(xiǎn)易者達(dá)物偽。《左傳》曰：“晉侯在外十九年矣，險(xiǎn)阻艱難備嘗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em>故能一貫萬機(jī)，靡所疑惑，百揆允當(dāng)，庶績(jī)咸熙。宜獲福祉神祇，受譽(yù)黎庶。而陰陽未和，災(zāi)眚?qū)乙姡衩饔倪h(yuǎn)，冥鑒在茲。福仁禍淫，景響而應(yīng)，因德降休，乘失致咎，天道雖遠(yuǎn)，吉兇可見，近世鄭、蔡、江、樊、周廣、王圣，皆為效矣。事具《宦者傳》。故恭儉畏忌，必蒙祉祚，奢淫諂慢，鮮不夷戮，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也。夫情勝其性，流遁忘反，性者生之質(zhì)，情者性之欲。性善情惡，情勝則荒淫也。豈唯不肖，中才皆然。茍非大賢，不能見得思義，故積惡成釁，罪不可解也。向使能瞻前顧后，援鏡自戒，則何陷于兇患乎！《楚辭》曰：“瞻前而顧后兮，援鏡自戒?！敝^引前事以為鏡而自戒來也。《韓詩(shī)外傳》曰：“明鏡所以照形，往古所以知今?！?/em>貴寵之臣，眾所屬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褒美譏惡，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禍辟也。辟，罪也，音頻亦反。頃年雨常不足，思求所失，則《洪范》所謂‘僭恒陽若’者也。恒，常也。若，順也。孔安國(guó)注《洪范》云：“君行僭差則常陽順之，常陽則多旱也?！?/em>懼群臣奢侈，昏逾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征。又前年京師地震土裂，順帝永建三年正月，京師地震也。裂者威分，震者人擾也。君以靜唱，臣以動(dòng)和，威自上出，不趣于下，禮之政也。竊懼圣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逗榉丁吩唬骸加凶魍鞲Ｓ袷常τ诙?，兇于而國(guó)?！扈b孔明，雖疏不失，災(zāi)異示人，前后數(shù)矣，而未見所革，以復(fù)往悔。革，改也。復(fù)，反也。自非圣人，不能無過。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周禮》，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群臣，一曰爵，二曰祿，三曰予，四曰置，五曰生，六曰奪，七曰廢，八曰誅。若恩從上下，事依禮制，禮制修則奢僭息，事合宜則無兇咎。然后神望允塞，災(zāi)消不至矣?！?br />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后，儒者爭(zhēng)學(xué)圖緯，兼復(fù)附以訞言。衡以圖緯虛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臣聞圣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兇，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易干鑿度》曰：“太一取其數(shù)以行九宮?！编嵭⒃疲骸疤徽撸背缴衩?。下行八卦之宮，每四乃還于中央。中央者，北辰之所居，故謂之九宮。天數(shù)大分，以陽出，以陰入。陽起于子，陰起于午，是以太一下九宮，從坎宮始，自此而從于坤宮，又自此而從于震宮，又自此而從于巽宮，所以行半矣，還息于中央之宮。既又自此而從于干宮，又自此而從于兌宮，又自此而從于艮宮，又自此而從于離宮，行則周矣，上游息于太一之星而反紫宮。行起從坎宮始，終于離宮也?！?/em>經(jīng)天驗(yàn)道，本盡于此?；蛴^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前書》曰：“齊肅聰明者，神或降之?！痹谀性灰?，在女曰巫。覡音胡歷反。其所因者，非一術(shù)也。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zhàn)，功成業(yè)遂，可謂大事，當(dāng)此之時(shí)，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shù)立名，其所述著，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lǐng)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成、哀之后，乃始聞之。眭弘字孟，魯國(guó)蕃人也。昭帝時(shí)，以明經(jīng)為議郎。夏侯勝字長(zhǎng)公，東平人，好《洪范五行傳》說，宣帝時(shí)為太子太傅。又成、哀時(shí)，有詔使劉向及子歆于秘書校定經(jīng)、傳、諸子等。九流謂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nóng)家，見《蓺文志》、并無讖說也。《尚書》堯使鯀理洪水，九載績(jī)用不成，鯀則殛死，禹乃嗣興。殛，誅死也。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凡讖皆云黃帝伐蚩尤，而《詩(shī)讖》獨(dú)以為‘蚩尤敗，然后堯受命’?！洞呵镌分杏泄敯嗯c墨翟，事見戰(zhàn)國(guó)，非春秋時(shí)也。《衡集》云“班與墨翟并當(dāng)子思時(shí)，出仲尼后”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漢世。《前書》武帝始置益州。其名三輔諸陵，世數(shù)可知。至于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shù)事，圣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摘讖互異三十余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于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于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蓺》，篇錄已定，后人皮傅，無所容篡。《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蓺》四九，謂八十一篇也?！备狄舾?。臣賢案：《衡集》云：“后人皮傅，無所容竄?！庇謸P(yáng)雄《方言》曰：“秦、晉言非其事謂之皮傅?！敝^不深得其情核，皮膚淺近，強(qiáng)相傅會(huì)也。后人不達(dá)皮膚之意，流俗本多作“頗傳”者，誤也。無所容竄謂不容妄有加增也?！肚f子》曰：“竄句籍辭。”《續(xù)漢書》亦作“竄”。本作“篡”者，義亦通也。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jì)推言水災(zāi)，而偽稱洞視玉版。《遁甲開山圖》曰：“禹游于東海，得玉圭，碧色，長(zhǎng)一尺二寸，圓如日月，以自照，自達(dá)幽冥。”言宋景歷紀(jì)推知水災(zāi)，非洞視玉版所見也。或者至于棄家業(yè)，入山林。后皆無效，而復(fù)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yàn)。至于永建復(fù)統(tǒng)，則不能知。永建，順帝即位年也。復(fù)統(tǒng)謂廢而復(fù)立，言讖家不論也。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fēng)角，數(shù)有征效，世莫肯學(xué)，而競(jìng)稱不占之書。謂競(jìng)稱讖書也。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chéng)以實(shí)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韓子》曰“客為齊王畫者。問：‘畫孰難？’對(duì)曰：‘狗馬最難?！胍?？’‘鬼魅最易?！否R，人所知也，故難；鬼魅無形，故易”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br />
后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嘗問衡天下所疾惡者?；鹿賾制錃Ъ海怨材恐?，衡乃詭對(duì)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兇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玄，道也，德也?！独献印吩唬骸靶中?，眾妙之門?！?/em>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仰先哲之玄訓(xùn)兮，雖彌高其弗違。玄訓(xùn)，道德之訓(xùn)也。《論語》顏回曰：“仰之彌高?！?/em>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論語》孔子曰：“里仁為美，宅不處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說文》曰：“膺，匈也?！薄抖Y記》曰：“服膺拳拳而不息?！膘n音才性反?！肚皶袅x》曰：“靚與‘靜’同。”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貞節(jié)。修謂自修為善也。《楚辭》曰：“茍中情其好修兮?！?/em>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竦，企立也?！抖Y記》曰：“為人臣止于恭，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guó)人交止于信?！钡?，蹉也，音徒結(jié)反。繩墨諭禮法也。《楚辭》曰：“遵繩墨而不頗?！?/em>志團(tuán)團(tuán)以應(yīng)懸兮，誠(chéng)心固其如結(jié)。團(tuán)團(tuán)，垂貌也?！对?shī)》曰：“心之憂矣，如或結(jié)之。”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與瓊枝。旌，明也。夜光，美玉。瓊枝，玉樹。以諭堅(jiān)貞也。《楚辭》曰“折瓊枝以繼佩”也。｛糸雋｝幽蘭之秋華兮，又綴之以江蘺。案：｛糸雋｝音租緩反?！蹲謺芬唷白搿弊忠?。纂，系也。諸家音并戶圭反，誤也。江蘺，香草也。《本草經(jīng)》曰：“蘪蕪，一名江蘺?！奔窜核暶缫??！冻o》曰：“扈江蘺與薜芷兮，紉秋蘭以為佩?！苯匀》曳家韵蟮乱?。美襞積以酷裂兮，允塵邈而難虧。襞積，衣褶也?？崃?，香氣盛也。司馬相如曰：“酷裂淑郁?！庇衷唬骸棒欧e褰皺?！痹?，信也。塵，久也。邈，遠(yuǎn)也。虧猶歇也。衣服芬芳，久而不歇，以喻道德著美，幽而不屈也。既姱麗而鮮雙兮，非是時(shí)之攸珍。姱音口瓜反。王逸注《楚詞》曰：“姱，好也。”攸，所也。言德雖美好，而時(shí)人不珍也。奮余榮而莫見兮，播余香而莫聞。幽獨(dú)守此仄陋兮，敢怠皇而舍勤。怠，惰也?；?，暇也。舍，廢也。幸二八之遻虞兮，喜傅說之生殷；尚前良之遺風(fēng)兮，恫后辰而無及。二八，八元、八愷也。遻，遇也，音五故反。虞，虞舜也。尚，慕也。恫，痛也，音通。辰，時(shí)也。痛己后時(shí)而不及之也。何孤行之焭焭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鸞鹥之特棲兮，悲淑人之稀合。《山海經(jīng)》曰，女床山有鳥，五采，名曰鸞，見則天下安寧。又曰，九疑山有五采之鳥，名鹥。淑，善也。特，獨(dú)也。言靈鳥既獨(dú)棲，善人亦少合也。
彼無合其何傷兮，患眾偽之冒真。旦獲讟于群弟兮，啟《金縢》而乃信。旦，周公也。讟，謗也。信音申。成王立，周公攝政，其弟管叔、蔡叔等謗言，云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誅二叔。秋大孰未獲，天大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成王與大夫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策，方信周公忠于國(guó)家也。事見《尚書》。覽蒸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蒸，眾也。僻，邪也。辟，法也。詩(shī)曰“人之多僻，無自立辟”也。曾煩毒以迷或兮，羌孰可與言己？曾，重也。羌，發(fā)語辭也。言己之志，無可為言之也。私湛憂而深懷兮，思繽紛而不理。湛音沈。繽紛，亂貌也。愿竭力以守義兮，雖貧窮而不改。執(zhí)雕虎而試象兮，阽焦原而跟止。雕虎，有文也。阽，臨也。焦原，原名也。跟，足踵也。《尸子》曰：“中黃伯曰：‘我左執(zhí)太行之獶，右執(zhí)雕虎，唯象之未試，吾或焉。有力者則又愿為牛，與象，自謂天下之義人也。惡乎試之？曰，夫貧窮，太行之獶也；足跡賤者，義之雕虎也。吾日試之矣?！庇衷唬骸败靽?guó)有名焦原者，廣尋，長(zhǎng)五十步，臨百刃之溪，莒國(guó)莫敢近也。有以勇見莒子者，獨(dú)卻行劑踵焉，此所以服莒國(guó)也。夫義之為焦原也高矣，此義所以服一世也?！焙庋怨娜柿x，不避險(xiǎn)難，亦足以服一代之人也。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既死而后已。《左傳》史克曰：“奉以周旋，不敢失墜。”《論語》孔子曰：“死而后已，不亦遠(yuǎn)乎？”俗遷渝而事化兮，泯規(guī)矩之圜方。化，變也。泯，滅也。珍蕭艾于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蕭，蒿也。笥，篋也。蕙、芷，并香草也。貴蕭艾，喻任小人。謂蕙芷為不香，喻棄賢人也。斥西施而弗御兮，羈要褭以服箱。斥，遠(yuǎn)也。西施，越之美女也。要音于皎反。褭音奴了反?！秴问洗呵铩吩唬骸耙?，古之駿馬也?！狈{也。箱，車也。言疏遠(yuǎn)美女，又以駿馬駕車，并喻不能用賢也。行陂僻而獲志兮，循法度而離殃。陂，不正也。離，被也。惟天地之無窮兮，何遭遇之無常！不抑操而茍容兮，譬臨河而無航。航，船也?！秾O卿子》曰：“偷合茍容以持祿?！薄吨軙幏吩唬骸八妮o不存，若濟(jì)河無舟矣?！?/em>欲巧笑以干媚兮，非余心之所嘗。襲溫恭之黻衣兮，披禮義之繡裳。襲，重也。《周禮》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曰繡。辮貞亮以為鞶兮，雜技蓺以為珩。《說文》曰：“辮，交織也?！币羯h殄也?！抖Y記》曰：“男鞶革，女鞶絲?！编嵭⒃疲骸绊Q，小囊，盛帨巾也?！辩?，佩玉也。昭彩藻與雕琢兮，璜聲遠(yuǎn)而彌長(zhǎng)。璜，佩玉也?！稜栄拧吩唬骸鞍腓翟昏?。”言佩服之美，喻道德之盛也。淹棲遲以恣欲兮，耀靈忽其西藏。淹，久也。棲遲，游息也。耀靈，日也。《楚辭》曰：“耀靈安藏?！毖阅隁q之蹉跎也。恃己知而華予兮，鶗鴂鳴而不芳。己知猶知己也。華，榮也。予，衡自謂也。鶗鴂，鳥名，喻讒人也。廣雅曰：“鷤?，布谷也?！薄冻o》曰：“恐鷤?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蓖跻葑⒃疲骸耙杂髯嬔韵戎?，使忠直之士被罪也?！毖允阎阂韵鄻s，反遇讒而見害也。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為霜。三秀，芝草也?！冻o》曰：“采三秀于山閑?！薄墩f文》曰：“遒，迫也?！狈叫阌鏊?，喻以賢被讒也。時(shí)亹亹而代序兮，疇可與乎比伉？亹亹，進(jìn)貌也。謂四時(shí)更進(jìn)而代序。疇，誰也。伉，偶也。伉，協(xié)韻音苦郎反。咨妒嫮之難并兮，想依韓以流亡，咨，嘆也。妒，忌也。嫮，美也，音胡故反?！冻o》曰：“嫮目宜笑?！毖约刀收撸鲪好廊?，故難與并也。韓謂齊仙人韓終也。為王采藥，王不肯服，終自服之，遂得仙?！冻o》曰：“羨韓眾之得一?！绷魍鲋^流遁亡去也。恐漸冉而無成兮，留則蔽而不章。
心猶與而狐疑兮，即岐址而攄情。岐址，山足也。周文王所居也。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文君，文王也。端，正也?！冻o》曰：“詹尹端策拂龜?！敝芤锥葚陨暇旁唬骸胺识轃o不利。”《淮南九師道訓(xùn)》曰：“遁而能飛，吉孰大焉？”歷眾山以周流兮，翼迅風(fēng)以揚(yáng)聲。《遁卦艮》下干上，《艮》為山，故曰《歷眾》山。從二至四為《巽》，《巽》為風(fēng)，故曰翼迅風(fēng)也。二女感于崇岳兮，或冰折而不營(yíng)。《遁上九》變而為咸。咸，感也?！断特贼蕖废隆秲丁飞希瑥亩了臑椤顿恪?，與《兌》為二女也。崇岳謂《艮》也。從三至五為《干》?！兑住ふf卦》曰：“《干》為冰，《兌》為毀折?！标柌磺箨?，故曰冰折而不營(yíng)也。天蓋高而為澤兮，誰云路之不平！《干》變?yōu)椤秲丁?，《干》為天，《兌》為澤，故曰天為澤。言天高尚為澤，誰云路之不平？言可行也。勉自強(qiáng)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峣崢。勉，勉也?！陡伞窞榻鹩?，故曰玉階。峣崢，高峻貌。峣音堯。崢音士耕反。懼筮氏之長(zhǎng)短兮，鉆東龜以觀禎。《左傳》晉卜人曰：“筮短龜長(zhǎng)，不如從長(zhǎng)。”言筮之未盡，復(fù)以龜卜之也?！吨芏Y》“龜人掌六龜之屬，東龜曰果屬，其色青”也。遇九皋之介鳥兮，怨素意之不逞。《詩(shī)·小雅》曰：“鶴鳴九皋?！弊⒃疲骸案?，澤中溢水出所為也。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介，耿介也。龜經(jīng)有棲鶴兆也。言卜得鶴兆也。逞，快也，協(xié)韻音丑貞反。游塵外而瞥天兮，據(jù)冥翳而哀鳴。瞥，視也，音普列反。冥翳，高遠(yuǎn)也。雕鶚競(jìng)于貪婪兮，我修潔以益榮。雕、鶚，鷙鳥也，以喻讒佞也。子有故于玄鳥兮，歸母氏而后寧。子謂衡也。有故于玄鳥謂卜得鶴兆也?！兑住吩唬骸傍Q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汝糜之?！毖宰託w母氏然后得寧，猶臣遇賢君方享爵祿。勸衡求圣君以仕之也。
占既吉而無悔兮，簡(jiǎn)元辰而俶裝。悔，惡也。元辰，吉辰也。俶，整也。旦余沐于清原兮，晞?dòng)喟l(fā)于朝陽。晞，干也。朝陽，日也。《爾雅》曰：“山東曰朝陽。”《楚辭》曰“朝濯發(fā)于陽谷，夕晞?dòng)嗌砗蹙抨枴币病?/em>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瀝液，微流也。咀，嚼也。石菌，芝也。英，華也。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翾，飛也，音許緣反。走猶赴也，音奏。八荒，八方荒遠(yuǎn)地也?！痘茨献印吩唬骸暗翘剑氖?，以望八荒?！?/em>過少皞之窮野兮，問三丘乎句芒。《帝王紀(jì)》曰：“少昊邑于窮桑，都曲阜，故或謂之窮桑帝?！钡卦隰敵潜薄：庥鶘|方，故先過窮桑之野。三丘，東海中三山也，謂蓬萊、方丈、瀛洲。句芒、木正，東方之神也。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穢累而票輕。道真謂道德之真。班固《幽通賦》曰：“矧沈躬于道真?！辈粷苍淮?，不雜曰粹。票音匹妙反，猶飄飖也。登蓬萊而容與兮，鰲雖抃而不傾。鰲，大龜也?！读凶印吩唬骸安Ｖ畺|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隨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仙圣訴于帝，使巨鰲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不動(dòng)。”音皮媛反?！冻o》曰：“鰲戴山抃?！薄墩f文》曰：“抃，輡手也。”留瀛洲而采芝兮，聊且以乎長(zhǎng)生。東方朔《十洲記》曰“瀛洲，在東海之東，上生神芝仙草，有玉石膏出泉如酒味，名之為玉酒，飲之令人長(zhǎng)生”也。憑歸云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扶桑，日所出，在湯谷中，其桑相扶而生。見《淮南子》。噏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為糧。《爾雅》曰：“山小而高曰岑。”郭璞注曰：“言岑崟也?！背o曰：“餐六氣而飲沆瀣?！蓖跻葑⒃疲骸般戾?，夜半氣也?！薄凹Z”或作“粻”。發(fā)昔夢(mèng)于木禾兮，谷昆侖之高岡。《山海經(jīng)》曰：“昆侖墟在西北，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zhǎng)五尋，大五圍?！蔽?，夜也。谷，生也。衡此夜夢(mèng)禾生于昆侖山之上，即下文云“抨巫咸作占?jí)簦涡阋詾榉蟆笔且?。《衡集》注及近代注解皆云“昔日?mèng)至木禾，今親往見焉，是為發(fā)昔夢(mèng)也?！背假t案：衡之此賦，將往走乎八荒以后，即先往東方，次往南方，乃適西方，此時(shí)正在湯谷、扶桑之地，昆侖乃西方之山，安得已往昆侖見木禾乎？良由尋究不精，致斯謬耳。朝吾行于湯谷兮，從伯禹于稽山。湯谷，日所出也?？装矅?guó)注《尚書》曰：“禹代鯀為崇伯，故稱伯。”《吳越春秋》曰：“禹登茅山，大會(huì)計(jì)理國(guó)之道，故更名其山曰會(huì)稽”也。集群神之執(zhí)玉兮，疾防風(fēng)之食言。《左傳》曰：“禹合諸侯于涂山，執(zhí)玉帛者萬國(guó)?！薄秶?guó)語》仲尼曰：“昔禹致群神于會(huì)稽之山，防風(fēng)氏后至，禹殺而戮之。”客曰：“敢問誰為神？”仲尼曰：“山川之守，足以紀(jì)綱天下者，其守為神。”食言謂后至也?！稜栄拧吩唬骸笆?，偽也。”
指長(zhǎng)沙以邪徑兮，存重華乎南鄰。長(zhǎng)沙，今潭州也。從稽山西南向長(zhǎng)沙，故云邪徑。存猶問也。重華，舜名。葬于蒼梧，在長(zhǎng)沙南，故云“南鄰”也。哀二妃之未從兮，翩儐處彼湘瀕。二妃，舜妻堯女娥皇、女英。翩，連翩也。儐，棄也。瀕，水涯也。劉向《列女傳》曰：“舜陟方，死于蒼梧，二妃死于江、湘之閑，俗謂之湘君、湘夫人也?！薄抖Y記》云“舜葬蒼梧，二妃不從”也。流目眺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墳；痛火正之無懷兮，托山陂以孤魂。衡阿，衡山之曲也。黎，顓頊之子祝融也，為高辛氏之火正，葬于衡山。圮，毀也。盛弘之《荊州記》云：“衡山南有南正重黎墓。楚靈王時(shí)山崩，毀其墳，得營(yíng)丘九頭圖焉?！?/em>愁蔚蔚以慕遠(yuǎn)兮，越卬州而愉敖。《河圖》曰：“天有九部八紀(jì)，地有九州八柱。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卬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開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咸州曰隱土，正東揚(yáng)州曰信土?！庇?，樂也。敖，游也。躋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淮南子》曰：“日至于昆吾，是謂正中?！备哒T注云：“昆吾，丘名，在南方?！表?，息也。東方朔《神異經(jīng)》曰：“南方有火山，長(zhǎng)四十里，廣四五里，晝夜火然?！碧摘q炎熾也。揚(yáng)芒熛而絳天兮，水泫沄而涌濤。芒，光芒也。《字林》曰：“熛，飛火也?！币舯剡b反。泫音胡犬反，沄音戶昆反，并水流貌也。溫風(fēng)翕其增熱兮，惄郁邑其難聊。溫風(fēng)，炎風(fēng)也?；茨献釉唬骸澳戏街畼O，自北戶之外，南至委火、炎風(fēng)之野，二萬二千里。”惄音奴覿反?！稜栄拧吩弧皭?，思也”。顝羈旅而無友兮，余安能乎留茲？顝，獨(dú)也，音苦骨反。不能留此，將復(fù)西行也。
顧金天而嘆息兮，吾欲往乎西嬉。金天氏，西方之帝少皞也。嬉，戲也。前祝融使舉麾兮，纚朱鳥以承旗。繩，系也，音山綺反。朱鳥，鳳也。《楚辭》曰“凰皇翼其承旗”也。躔建木于廣都兮，拓若華而躊躇。躔，次也。拓猶折也?！痘茨献印吩唬骸敖驹趶V都，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地?！薄渡胶＝?jīng)》曰，廣都之野，后稷葬焉?！冻o》曰：“折若木以拂日?！避P躇猶俳回也。躊音直流反。躇音直余反。超軒轅于西海兮，跨汪氏之龍魚；聞此國(guó)之千歲兮，曾焉足以?shī)视啵?em>《山海經(jīng)》曰“軒轅之國(guó)，在窮山之際，其下壽者八百歲。龍魚在其北，一曰蝦魚，有神巫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鱉魚，在汪野北，其為魚也如鯉魚。白人之國(guó)在龍魚北”也。
思九土之殊風(fēng)兮，從蓐收而遂徂。九土，九州也。蓐收，西方神也。徂，往也。欲還中土也。欻神化而蟬蛻兮，朋精粹而為徒。欻，疾貌也，音許勿反。蛻音稅?！墩f文》曰：“蛻，蟬蛇所解皮也?！毖匀ス示托拢粝s之蛻也。朋猶侶也。粹，美也。蹶白門而東馳兮，云臺(tái)行乎中野。蹶音厥。鄭玄注《禮記》云：“蹶，行處之貌也?！薄痘茨献印吩唬骸白詵|北方曰方土之山，曰蒼門；東方曰東極之山，曰開明之門；東南方曰波母之山，曰陽門；南方曰南極之山，曰暑門；西南方曰編駒之山，曰白門；西方曰西極之山，曰閶闔之門；西北方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門；北方曰北極之山，曰寒門。凡八極之云，是雨天下，八門之風(fēng)，是節(jié)寒暑?！薄稜栄拧吩唬骸芭_(tái)，我也?！币?，協(xié)韻音神渚反。亂弱水之潺湲兮，逗華陰之湍渚。正絕流曰亂?！渡胶＝?jīng)》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川環(huán)之。”注云：“其水不勝鳥毛?！变郎髅惨?。逗，止也。華陰，華山之北也。臨河，故云“湍渚”。號(hào)馮夷俾清津兮，桌龍舟以濟(jì)予。號(hào)，呼也?！妒ペｎU墓記》曰：“馮夷者，弘農(nóng)華陰潼鄉(xiāng)堤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為河伯?！薄洱堲~河圖》曰：“河伯姓呂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辟?，使也。清，靜也。津，濟(jì)度處。靜之使無波濤也。桌，楫也?！痘茨献印吩唬骸褒堉?，鹢首，浮吹以虞?！庇瑁乙?。會(huì)帝軒之未歸兮，悵相佯而延佇。帝軒，黃帝也。鑄鼎于湖，在今湖城縣，與河、華相近。未歸謂黃帝得仙升天，神靈未歸。相佯猶俳回也。呬河林之蓁蓁兮，偉《關(guān)睢》之戒女。呬音許吏反。《爾雅》曰：“呬，息也?！陛栎?，茂盛貌?！渡胶＝?jīng)》云：“北望河林，其狀如茜。”偉，美也。《詩(shī)國(guó)風(fēng)》曰：“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衡睹河洲而思之也。黃靈詹而訪命兮，摎天道其焉如。黃靈，黃帝神也?！稜栄拧吩唬骸罢?，至也。訪，謀也。摎，求也。”曰近信而遠(yuǎn)疑兮，六籍闕而不書。曰，黃帝答言也。六籍，《六經(jīng)》也。神逵昧其難覆兮，疇克謨而從諸？逵，道也。《爾雅》曰：“覆，審也。疇，誰也。謨，謀也。”牛哀病而成虎兮，雖逢昆其必噬。昆，兄也?；茨献釉唬骸拔艄０Р∑呷?，化而為虎。其兄覘之，虎搏而殺之，不知其兄也?！?/em>鱉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禪而引世。鱉令，蜀王名也。令音靈。殪，死也。禪，傳位也。引，長(zhǎng)也。揚(yáng)雄《蜀王本紀(jì)》曰“荊人鱉令死，其尸流亡，隨江水上至成都，見蜀王杜宇，杜宇立以為相。杜宇號(hào)望帝，自以德不如鱉令，以其國(guó)禪之，號(hào)開明帝。下至五代，有開明尚，始去帝號(hào)，復(fù)稱王”也。死生錯(cuò)而不齊兮，雖司命其不晰。錯(cuò)，交錯(cuò)也。司命，天神也?！洞呵镒糁凇吩唬骸八久?，神，名為滅黨，長(zhǎng)八尺，小鼻，望羊，多髭，臞瘦，通于命運(yùn)期度?！蔽饕?，協(xié)韻音之逝反。竇號(hào)行于代路兮，后膺祚而繁廡。竇謂孝文竇皇后也。繁廡，茂盛也。呂太后時(shí)，出宮人以賜諸王，竇姬家在清河，愿如趙近家，遺宦者吏，必置我趙伍中?；抡咄`置代伍中，姬涕泣不欲往，相強(qiáng)乃行。至代，代王獨(dú)幸竇姬，生景帝，后立為皇后。景帝生十四子，后至光武中興也。王肆侈于漢庭兮，卒銜恤而絕緒。王謂孝平王皇后，莽之女也。《前書》聘以黃金二萬斤，遣劉歆奉乘輿法駕，迎后于第。及莽篡位，后常稱疾不朝，會(huì)莽誅，后自投火中而死。恤，憂也。《詩(shī)·小雅》曰：“出則銜恤?！苯^緒言無后也。尉尨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尉謂都尉顏駟也。尨，蒼雜色也。遘，遇也。《漢武故事》曰：“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鬢眉皓白，問：‘何時(shí)為郎？何其老也？’對(duì)曰：‘臣姓顏，名駟，以文帝時(shí)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葉不遇也?！细衅溲?，擢為會(huì)稽都尉”也。董弱冠而司袞兮，設(shè)王隧而弗處。董賢字圣卿，哀帝時(shí)為大司馬，年二十二。袞，三公服也。時(shí)哀帝令為賢起冢，至尊無以加。及帝崩，王莽殺賢于獄中?！蹲髠鳌吩?，晉侯請(qǐng)隧，曰：“王章也。”《禮記》曰“二十曰弱冠”也。夫吉兇之相仍兮，恒反側(cè)而靡所。穆負(fù)天以悅牛兮，豎亂叔而幽主。穆，魯大夫叔孫豹也，謚曰穆。牛謂豎牛，豹之子也。幽，閉也。大夫稱主。《左傳》曰，叔孫豹奔齊，宿于庚宗，遇婦人而私焉。至齊，夢(mèng)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號(hào)之曰“牛，助余”，乃勝之。及后還魯，庚宗之婦人獻(xiàn)以雉，曰：“余子長(zhǎng)矣?！闭俣娭?，則所夢(mèng)也。遂使為豎，有寵。及穆子遇疾，豎牛欲亂其室，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迸２贿M(jìn)食，穆子遂餓而死。文斷袪而忌伯兮，閹謁賊而寧后。文，晉文公也。袪，袂也。忌，怨也。伯謂伯楚也。謁，告也。賊謂呂甥、冀芮等。寧，安也。后，文公也。初，晉獻(xiàn)公使寺人勃鞮伐公于蒲城，公逾垣，勃鞮斬其袪。及公入國(guó)，呂甥、冀芮謀作亂，伯楚知之，以告公。公會(huì)秦伯于王城，殺呂、郄。伯楚，勃鞮字也。事見《國(guó)語》也。通人闇于好惡兮，豈愛惑之能剖？通人謂穆子、文公等。闇于好惡謂初悅豎牛，后以餓死；始怨勃鞮，終能告賊。剖，分也。言通人尚闇于好惡，況愛寵昏惑者豈能分之？嬴擿讖而戒胡兮，備諸外而發(fā)內(nèi)。嬴，秦姓也。擿猶發(fā)也。謂始皇發(fā)讖，云“亡秦者胡”，乃使蒙恬北筑長(zhǎng)城，以為外備，而不知胡亥竟為趙高所殺，秦氏遂亡，是發(fā)內(nèi)。或輦賄而違車兮，孕行產(chǎn)而為對(duì)。輦，運(yùn)也。違，避也。車謂張車子也。有夫婦夜田者，天帝見而矜之，問司命曰：“此可富乎？”司命曰：“命當(dāng)貧，有張車子財(cái)可以借而與之期。曰，車子生，急還之?！碧镎呱愿唬捌?，夫婦輦其賄以逃。同宿有婦人，夜生子，問名于其父，父曰：“生車閑，名車子?！逼浼易源酥笏齑筘毐?。見搜神記。慎醦顯于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誶。《爾雅》曰：“誶，告也?！薄蹲髠鳌吩唬骸叭沼惺持?。梓慎曰：‘將水?！鍖O昭子曰：‘旱也。’后果大旱?！庇衷弧八?、衛(wèi)、陳、鄭將火，鄭大夫裨灶請(qǐng)瓘斝、玉瓚禳火，子產(chǎn)弗予。灶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赢a(chǎn)曰：‘天道遠(yuǎn)，人道邇，非爾所及?！觳慌c，亦不復(fù)火”也。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親所睇而弗識(shí)兮，矧幽冥之可信。梁叟，梁國(guó)之老人也。丁，當(dāng)也。睇，視也。矧，況也。呂氏春秋曰：“梁北有黎丘鄉(xiāng)，鄉(xiāng)有丈人往市，醉而歸者，黎丘奇鬼效其子之狀而道苦之。丈人醒，謂其子曰：‘吾為而父，我醉，女道苦我，何故？’其子泣曰：‘必奇鬼也?！扇嗣魅罩校?，其真子迎之，丈人拔劍而刺之。”事音側(cè)利反。前書音義曰“江東人以物插地中為事”也。毋綿攣以涬己兮，思百憂以自疢。綿攣猶牽制也。涬音胡鼎反。《衡集》注云：“涬，引也。言勿牽制于俗，引憂于己?！薄对?shī)》曰：“無思百憂，秖自重兮?！?/em>彼天監(jiān)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監(jiān)，視也，孔，甚也。棐，輔也。忱，誠(chéng)也。佑，助也。言天之視人甚明，唯輔誠(chéng)信而助仁德也?！渡袝吩唬骸疤毂O(jiān)厥德。”又曰：“天威棐忱?！?/em>湯蠲體以禱祈兮，蒙厖禠以拯人。蠲，潔也。祈，求也。《爾雅》曰：“厖，大也。禠，福也?！薄兜弁跫o(jì)》曰：“湯時(shí)大旱七年，殷史卜曰：‘當(dāng)以人禱?！瘻唬骸匾匀硕\，吾請(qǐng)自當(dāng)?！忑S戒，翦發(fā)斷爪，以己為牲，禱于桑林之社，果大雨?！毖悦商齑蟾Ｒ哉热?。《衡集》“祈”字作“祊”。祊，祭也。禠音斯。景三慮以營(yíng)國(guó)兮，熒惑次于它辰。景，宋景公也。三慮謂三善言也。景公有疾，司馬子韋曰：“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君當(dāng)祭之，可移于相。”公曰：“相，股肱也。除心腹之疾而置之股肱，可乎？”曰：“可移于民?！惫唬骸懊袼詾閲?guó)，無民何以為君？”曰：“可移于歲?！惫唬骸皻q，所以養(yǎng)人也。歲不登，何以畜人乎？”子韋曰：“君善言三，熒惑必退三舍?！币姟秴问洗呵铩芬病?/em>魏顆亮以從理兮，鬼亢回以敝秦。魏顆，魏武子之子也。亮，信也。《左傳》曰，晉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奔白?，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mèng)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治命，余是以報(bào)也?！?/em>咎繇邁而種德兮，德樹茂乎英、六。《尚書》曰：“咎繇邁種德?！弊⒃疲骸斑~，行也。種，布也?！庇?、六，并國(guó)名。咎繇能行布道德，子孫茂盛，封于英、六?！兜弁跫o(jì)》：“皋陶卒，葬之于六，禹封其少子于六，以奉其祀?！绷食窃诮駢壑莅藏S縣南也。⑽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雕而已毓。根生謂寄生也。言百草至寒皆雕落，唯寄生獨(dú)榮于桑之末?！侗静萁?jīng)》：“桑上寄生，一名寄屑，一名寓木，一名宛童?！币杂骶挑矸庥谟ⅰ⒘?，余國(guó)先滅，英、六獨(dú)存也。有無言而不仇兮，又何往而不復(fù)？言咎繇布德行仁，慶流后裔，《詩(shī)》曰：“無言不仇?！薄兑住吩唬骸盁o往不復(fù)”也。盍遠(yuǎn)跡以飛聲兮，孰謂時(shí)之可蓄？盍，何不也。蓄猶待。言何不遠(yuǎn)游以飛聲譽(yù)，誰謂時(shí)之可待？言易逝也。
仰矯首以遙望兮，魂｛忄敞｝惘而無疇。｛忄敞｝惘猶敞恍也。逼區(qū)中之隘陋兮，將北度而宣游。逼，迫也。宣，遍也。行積冰之硙硙兮，清泉冱而不流。《淮南子》曰：“北方之極，自九澤窮大海之極，有凍寒積冰雪雹群冰之野?！背}音牛哀反?！妒辣尽吩疲骸肮斪魇}。”《說文》曰：“皚皚，霜雪之貌也?！鄙w古字“硙”與“皚”通。冱音胡故反。杜預(yù)注《左傳》云：“冱，閉也?！?/em>寒風(fēng)凄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騷騷。玄武縮于殼中兮，螣蛇蜿而自糾。玄武謂龜、蛇也。《曲禮》曰：“前朱爵而后玄武?！睔?，龜甲也?！稜栄拧吩唬骸拔煟熒??！彬?，屈也。糾，纏結(jié)也。騷騷，協(xié)韻音修。糾音古由反。魚矜鱗而并凌兮，鳥登木而失條。矜，竦也。并猶聚也。凌，冰也，音力澄反。失條言寒也。坐太陰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太陰，北方極陰之地也。楚詞曰：“選鬼神于太陰。”怨高陽之相寓兮，?顓頊之宅幽。高陽氏，帝顓頊也。山海經(jīng)曰：“東北海之外，附禺之山，帝顓頊與九嬪葬焉?！毕啵曇?。寓，居也。?，屈也，音乞鳳反。宅幽謂居北方幽都之地。尚書曰：“宅朔方曰幽都?！?/em>庸織絡(luò)于四裔兮，斯與彼其何瘳？庸，勞也。織絡(luò)猶經(jīng)緯往來也。瘳，愈也。言勞于往來四方，經(jīng)積冰炎火之地，彼此亦何差也?！翱棥被蜃鳌白R(shí)”，“絡(luò)”或作“駱”。望寒門之絕垠兮，縱余譄乎不周。《淮南子》曰：“北極之山，曰寒門。”《楚辭》曰：“踔絕垠乎寒門?！臂笠粲窠矸础！稄V雅》曰：“垠，咢也?！奔?，馬韁也，音思列反。不周，西北方山也?！佰蟆?，或作“限”也。迅飆潚其媵我兮，騖翩飄而不禁。飆，風(fēng)也。潚，疾也，音肅。媵，送也。翩飄亦疾貌也。禁，協(xié)韻音金。趨谽?之洞穴兮，摽通淵之碄碄。谽?，深蝄也。谽音呼含反。?音呼加反。碄音林，亦深貌也。既游四方，又入地下。經(jīng)重陰乎寂寞兮，愍墳羊之潛深。重陰，地中也。《國(guó)語》曰：“魯季桓子穿井，獲土缶，中有蟲若羊焉，使問仲尼。仲尼對(duì)曰：‘土之怪曰墳羊。’”
追慌忽于地底兮，軼無形而上浮。慌忽，無形貌也。出右密之闇野兮，不識(shí)蹊之所由。右謂西方也。密，山名也?！渡胶＝?jīng)》曰，西北曰密山。黃帝取密山之玉策，投之鐘山之陰。闇，幽隱也。蹊，路也。速燭龍令執(zhí)炬兮，過鐘山而中休。速，召也。燭龍，北方之神也?！渡胶＝?jīng)》曰：“西北海之外有神，人面蛇身，而赤其眼，及晦視乃明，不食不寢，是燭九陰，是謂燭龍?！本?，可以照明。瞰瑤溪之赤岸兮，吊祖江之見劉。瑤溪，瑤岸也?！渡胶＝?jīng)》曰：“鐘山之東曰瑤岸?！庇衷唬骸扮娚?，其子曰鼓，其狀人面而龍身，是與欽?殺祖江于昆侖之陽。”?音邳。《爾雅》曰：“劉，殺也?！?/em>聘王母于銀臺(tái)兮，羞玉芝以療饑；王母，西王母也。銀臺(tái)，仙人所居也。羞，進(jìn)也。《本草經(jīng)》曰：“白芝，一名玉芝?！?/em>戴勝慭其既歡兮，又誚余之行遲。《山海經(jīng)》曰：“昆侖之丘，有人戴勝虎齒，有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慭，相傳音宜覲反。杜預(yù)注《左傳》：“慭，發(fā)語之音也?！背假t案張揖《字詁》，慭，笑貌也，聽之別體，音許近反，與此義合也。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詩(shī)含神霧》曰：“太華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漿，服之成仙?！卞靛逅褚?。咸姣麗以蠱媚兮，增嫮眼而蛾眉。姣，好也，音古巧反。蠱音野，謂妖麗也。嫮音胡故反，好貌也?！冻o》曰“嫮目宜笑”也。舒妙婧之纖腰兮，揚(yáng)雜錯(cuò)之袿徽。婧音財(cái)性反，謂妍婧也。袿音圭，婦人之上服。爾雅曰：“婦人之徽謂之褵?！惫弊⒃疲骸凹唇裰憷t也?！?/em>離朱唇而微笑兮，顏的礰以遺光。的礰，明也。遺光言光彩射人也。獻(xiàn)環(huán)琨與玙縭兮，申厥好以玄黃。環(huán)、琨，并玉佩也?！栋谆⑼ā吩弧靶薜罒o窮即佩環(huán)，能本道德即佩琨”也。玄黃謂繒綺也?！渡袝吩唬骸柏鼠跣S?！毖杂衽㈠靛燃全I(xiàn)環(huán)佩，又贈(zèng)以繒綺也。雖色艷而賂美兮，志浩蕩而不嘉。“賂”或作“貽”。浩蕩，廣大也。言不以玉女及贈(zèng)遺為美也?！冻o》曰：“怨靈修之浩蕩?！?/em>雙材悲于不納兮，并詠詩(shī)而清歌。雙材謂玉女、宓妃也，即上文所謂“二女感于崇岳”也。歌曰：天地?zé)煙?，百卉含蘤。鳴鶴交頸，雎鳩相和。處子懷春，精魂回移。煙熅，氣也?！兑住は缔o》曰：“天地?zé)煙?。”張揖《字詁》曰：“蘤，古花字也。”處子，處女也。懷，思也。《莊子》曰：“綽約若處子?！薄对?shī)》曰：“有女懷春?！?/em>如何淑明，忘我實(shí)多。淑，善也。《詩(shī)》曰：“如何如何，忘我實(shí)多?！?/em>
將答賦而不暇兮，爰整駕而亟行。賦謂玉女所歌詩(shī)也。亟，疾也，音紀(jì)力反。即上所謂“冰折不營(yíng)”也。瞻昆侖之巍巍兮，臨縈河之洋洋。伏靈龜以負(fù)坻兮，亙螭龍之飛梁。《山海經(jīng)》曰：“河出昆侖西北嵎?！笨M，曲也。《爾雅》曰：“小沚曰坻。”謂水中高地，以龜負(fù)之，可以架橋也。亙猶橫度也?！稄V雅》曰“無角曰螭龍”也。登閬風(fēng)之曾城兮，構(gòu)不死而為床。閬風(fēng)，山名，在昆侖山上?！冻~》曰：“登閬風(fēng)而紲馬?！薄痘茨献印吩唬骸袄錾接性蔷胖兀呷f一千里，上有不死樹在其西。”今以不死木為床也。屑瑤繠以為糇兮，｛奭斗｝白水以為漿。瑤，瓊也?！冻o》曰：“屑瓊繠以為粻。”糇，糧也。｛奭斗｝音古于反，謂酌也。河圖曰：“昆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東南流入中國(guó)，名為河”也。抨巫咸以占?jí)糍?，乃貞吉之元符?em>抨，使也，音普耕反，又補(bǔ)耕反。巫咸，神巫也?！渡胶＝?jīng)》曰，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彭、巫謝等十巫。衡既夢(mèng)木禾，今故令巫咸占之也。元，善也。滋令德于正中兮，含嘉禾以為敷。滋，茂也?！痘茨献印吩唬骸盎鑿堉袆t務(wù)種谷?！薄墩f文》曰：“禾，嘉谷也。至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時(shí)之中，故謂之禾。”既垂穎而顧本兮，爾要思乎故居。穎，穟也。本，禾本也。言禾既垂穟顧本，人亦當(dāng)思故居也。《淮南子》曰：“孔子見禾三變，始于粟，生于苗，成于穟，乃嘆曰：‘我其首禾乎？’”高誘注云：“禾穟向根，君子不忘本也?！?/em>安和靜而隨時(shí)兮，姑純懿之所廬。姑，且也。懿，美也。廬猶居也。
戒庶寮以夙會(huì)兮，僉恭職而并迓。僉，皆也。迓，迎也。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曄其照夜。豐隆，雷也。軯，聲也，音普耕反。震霆，霹靂也。霆音庭。列缺，電也。曄，光也。云師｛云甚｝以交集兮，涷雨沛其灑涂。云師，屏翳也。｛云甚｝，陰兒，音徒感反?！稜栄拧吩唬骸氨┯曛^之涷?！迸?，雨貌也。涂，協(xié)韻音徒故反。楚辭曰：“使涷雨兮灑塵。”轙雕輿而樹葩兮，擾應(yīng)龍以服輅。轙音魚綺反?！稜栄拧吩唬骸拜d轡謂之轙。”郭璞注云：“轙，軛上環(huán)也，轡所貫也?！钡?，以玉飾車也。樹，立也。葩，華也，于車上建華蓋。擾，馴也。《廣雅》曰“有翼曰應(yīng)龍”也。百神森其備從兮，屯騎羅而星布。《周頌》曰：“懷柔百神?！鄙娒惨病Ｍ?，聚也。振余袂而就車兮，修劍揭以低昂。修，長(zhǎng)也。揭，低昂貌也。冠咢咢其映蓋兮，佩綝纚以輝煌。咢音五各反。一作“岌”，并冠高貌也。映蓋謂冠與車蓋相映也。綝音林，纚音離，盛貌也。輝音胡本反。光貌也。仆夫儼其正策兮，八乘攄而超驤。八乘，八龍也?！冻o》曰：“駕八龍之蜿蜿?！睌d猶騰也。氛旄溶以天旋兮，霓旌飄而飛揚(yáng)。氛，天氣也。旌，羽旌也。溶音勇。王逸注楚辭曰：“溶，廣大貌也”。霓，雌虹也。撫軨軹而還睨兮，心灼藥其如湯。軨音零?！墩f文》曰：“車輜閑橫木也?！薄冻o》曰：“倚結(jié)軨兮太息?！陛T音之是反。杜子春注《周禮》云：“軹，兩?也?！薄墩f文》云：“車輪小穿也?！边€睨，顧瞻也。藥音鑠，熱貌也。言顧瞻鄉(xiāng)國(guó)而心熱也。羨上都之赫戲兮，何迷故而不忘？上都謂天上也。赫戲，盛貌也。衡既遍歷四海，方欲游于天上，故云何不忘其故居，而苦迷惑思之。左青雕以揵芝兮，右素威以司鉦。青雕，青文龍也。揵，堅(jiān)也，音巨偃反。芝，蓋也。素威，白武也?！抖Y記》曰：“左青龍而右白武?！薄墩f文》曰“鉦，鐃也，似鈴”也。前長(zhǎng)離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長(zhǎng)離，即鳳也。水衡，官名，主水官也。玄冥，水神也。司馬相如《大人賦》曰“前長(zhǎng)離而后矞皇”也。屬箕伯以函風(fēng)兮，澄淟涊而為清。箕伯，風(fēng)師也。函猶含也。澄，清也。淟音它典反。涊音乃典反?！冻o》曰：“切淟涊之流俗?！蓖跻葑⒃唬骸皽L涊，垢濁也?！?/em>曳云旗之離離兮，鳴玉鸞之譻譻。鸞，鈴也，在鑣。譻，聲也，音嚶?！冻o》曰“鳴玉鸞之啾啾”也。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霄，云也。蔑蒙，氣也。蒙音莫孔反。上征，上于天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浮蔑蒙而撇天?！?/em>紛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揚(yáng)靈。翼翼，飛貌。戾，至也。回回，光貌。楚辭曰：“皇剡剡其揚(yáng)靈?！蓖跻葑⒃疲骸皳P(yáng)其光靈也?！?/em>叫帝閽使辟扉兮，覿天皇于瓊宮。閽，主門者。天皇，天帝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選巫咸兮叫帝閽?！?/em>聆廣樂之九奏兮，展泄泄以肜肜。《史記》曰，趙簡(jiǎn)子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左傳》，鄭莊公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肜”與“融”同也。考理亂于律鈞兮，意建始而思終。《詩(shī)序》曰：“太平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甭?，十二律也?！稑啡~圖征》曰：“圣人承天以立均?！彼尉⒃唬骸熬L(zhǎng)八尺，施弦以調(diào)六律也?！苯?，立也。衡言聽九奏之樂，考政化之得失，而思其終始也。惟盤逸之無斁兮，懼樂往而哀來。盤，樂也。逸，縱也。斁，厭也，音亦，又音徒故反，古“度”字也?！肚f子》曰：“樂未畢也，哀又繼之。”素?fù)嵯叶嘁糍?，大容吟曰念哉?em>素，素女也?！妒酚洝吩唬骸疤凼顾嘏奈迨疑?。”大容，黃帝樂師也。念哉，戒逸樂也。既防溢而靜志兮，迨我暇以翱翔。溢，滿也。迨，及也。翱翔，將遠(yuǎn)逝也。出紫宮之肅肅兮，集大微之閬閬。紫宮、太微，并星名也。肅肅，清也。閬閬，明大也。命王良掌策駟兮，逾高閣之鏘鏘。《史記》曰：“天駟旁一星曰王良?！备唛w，閣道星也?！妒酚洝吩唬骸敖^漢抵營(yíng)室曰閣道?！辩I鏘，高貌也。建罔車之幕幕兮，獵青林之芒芒。罔車，畢星也。幕幕，罔貌。青林，天苑也。彎威弧之撥剌兮，射嶓冢之封狼。弧，星名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睋芤舴礁罘?。剌音力達(dá)反。撥剌，張弓貌也。嶓冢，山也。封，大也。狼，星名?！逗訄D》曰：“嶓冢之精，上為狼星。”觀壁壘于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壁，東壁也?！妒酚洝吩?，羽林天軍西為壁壘，旁大星為北落。牽牛北為河鼓。磅硠，聲也。磅音普郎反。硠音郎。乘天潢之泛泛兮，浮云漢之湯湯。《史記》曰，王良旁有八星絕漢曰天潢，云漢曰天河也。倚招搖、攝提以低回戮流兮，察二紀(jì)、五緯之綢繆遹皇。招搖、攝提，星名也。戮音居流反，低回戮流回轉(zhuǎn)之貌。二紀(jì)，日月也。五緯，五星也。綢繆，相次之貌也。遹皇，行貌也。偃蹇夭矯□以連卷兮，雜沓叢悴颯以方驤。□音孚萬反，卷音拳，并翱翔自恣之貌也。｛有彧｝汨飂戾沛以罔象兮，爛漫麗靡□以迭逿。｛有彧｝音一六反，汨音于筆反，飂音遼，沛音普蓋反，并疾貌也。□，小也?！跻敉鲂》?。逿，徒郎反。凌驚雷之砊磕兮，弄狂電之淫裔。砊磕，雷聲也。砊音康。磕音苦蓋反。淫裔，電貌也。狂，疾也。逾庬澒于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庬音亡孔反。澒，胡孔反。孝經(jīng)援神契曰：“天度蒙澒?！彼尉⒃疲骸懊蓾梗捶种笠??！薄墩f文》曰：“宕，過也?！壁?，幽冥也。貫，穿也?！肚皶饭扔郎蠒唬骸暗清诘咕啊！薄兑袅x》曰：“在日月之上，日月反從下照，故其景倒也。”厲，陵厲也。廓蕩蕩其無涯兮，乃今窮乎天外。
據(jù)開陽而俯俯兮，臨舊鄉(xiāng)之暗藹。《春秋運(yùn)斗樞》曰：“北斗第六星為開陽。”俯音俯。暗藹，遠(yuǎn)貌也。暗音烏感反。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xì)w。《說文》曰：“悁悁，憂也?！币粲诰壏??！对?shī)·國(guó)風(fēng)》曰“勞心悁悁”也。魂眷眷而屢顧兮，馬倚辀而俳回。辀，轅也。雖遨游以偷樂兮，豈愁慕之可懷。偷音通侯反。懷，安也。出閶闔兮降天涂，乘飆忽兮馳虛無。閶闔，天門。云霏霏兮繞余輪，風(fēng)眇眇兮震余旟。繽聯(lián)翩兮紛暗曖，倏眩眃兮反常閭。倏，忽也。眩音縣，眃音混，疾貌也。常閭，故里。
收疇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謂初游于四方天地之閑以自淫放，今改悔也。修初服之娑娑兮，長(zhǎng)余佩之參參。《楚辭》曰：“退將復(fù)修吾初服。”王逸注曰：“修吾初始清潔之服也?！辨舵叮旅?。參參，長(zhǎng)貌。文章煥以粲爛兮，美紛紜以從風(fēng)。御六蓺之珍駕兮，游道德之平林。以六藝為車而駕之也。以道德為林而游之也。結(jié)典籍而為罟兮，歐儒、墨而為禽。罟，網(wǎng)也，音古。儒家，子思、孟軻、孫卿等。墨家謂墨翟、胡非、尹佚等。玩陰陽之變化兮，詠《雅》、《頌》之徽音。嘉曾氏之《歸耕》兮，慕歷陵之欽崟。《琴操》曰：“歸耕者，曾子之所作也。曾子事孔子十余年，晨覺，眷然念二親年衰，養(yǎng)之不備，于是援琴鼓之曰：‘往而不反者年也，不可得而再事者親也。歔欷歸耕來日！安所耕歷山盤乎！’”欽崟，山貌。崟音吟。共夙昔而不貳兮，居終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厲以省愆兮，懼余身之未來也。共音恭?！兑住吩唬骸熬咏K日干干，夕惕若，厲?！碧?，懼也。厲，病也。來，整也。茍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恧，臱也，音女六反。墨無為以凝志兮，與仁義乎消搖。《老子》曰：“上德無為?！?/em>不出戶而知天下兮，何必歷遠(yuǎn)以劬勞？《老子》曰：“不出戶而知天下?！?/em>
系曰：天長(zhǎng)地久歲不留，俟河之清祗懷憂。系，系也。《老子》曰：“天長(zhǎng)地久?！薄蹲笫蟼鳌吩弧百购又?，人壽幾何”也。愿得遠(yuǎn)度以自?shī)?，上下無常窮六區(qū)。六區(qū)謂四方上下也。超逾騰躍絕世俗，飆?神舉逞所欲。天不可階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飛。階，升也?！墩撜Z》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仙夫，仙人也?！对?shī)·鄁風(fēng)》曰：“《柏舟》言仁而不遇也?！逼湓?shī)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憂心悄悄，慍于群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编嵭⒃疲骸爸?，載度物者也。今不用，而與眾物泛泛然俱流水中，諭仁人不用，而與群小并列。”悄悄，憂貌也。臣不遇于君，猶不忍奮翼而飛去。吝，惜也。衡亦不遇其時(shí)，而為宦者所讒，故引以自諭也。松、喬高跱孰能離？結(jié)精遠(yuǎn)游使心攜。松，赤松子也。喬，王子喬也?！读邢蓚鳌吩唬骸俺嗨勺樱褶r(nóng)時(shí)雨師，服水玉，教神農(nóng)，能入火自燒。至昆侖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隨風(fēng)上下。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鳴，游伊洛閑。道士浮丘公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來于山上，見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緱氏山頭?！税座]住山顛，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shí)人，數(shù)日去。”《字林》曰：“跱，踞也?！敝^得仙高踞也。離，附也。攜，離也。回志朅來從玄諆，朅，去也，音丘列反。“諆”或作“謀”。諆亦謀也，音基，字從“其”。獲我所求夫何思！
永和初，出為河閑相。河閑王名政。時(shí)國(guó)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yán)，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shí)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征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著《周官訓(xùn)詁》，崔瑗以為不能有異于諸儒也。又欲繼孔子《易》說《彖》、《象》殘缺者，竟不能就。所著詩(shī)、賦、銘、七言、《靈憲》、《應(yīng)閑》、《七辯》、《巡誥》、《懸圖》凡三十二篇。《衡集》作“玄圖”，蓋玄與懸通。
永初中，謁者仆射劉珍、校書郎劉騊駼等著作東觀，撰集《漢記》，因定漢家禮儀，上言請(qǐng)衡參論其事，會(huì)并卒，而衡常嘆息，欲終成之。及為侍中，上疏請(qǐng)得專事東觀，收撿遺文，畢力補(bǔ)綴。衡表曰“臣仰干史職，敢徼官守，竊貪成訓(xùn)，自忘頑愚，愿得專于東觀，畢力于紀(jì)記，竭思于補(bǔ)闕，俾有漢休烈，比久長(zhǎng)于天地，并光明于日月，照示萬嗣，永永不朽”也。又條上司馬遷、班固所敘與典籍不合者十余事。《衡集》其略曰：“《易》稱宓戲氏王天下，宓戲氏沒，神農(nóng)氏作，神農(nóng)氏沒，黃帝、堯、舜氏作。史遷獨(dú)載五帝，不記三皇，今宜并錄。”又一事曰：“《帝系》，黃帝產(chǎn)青陽、昌意?！吨軙吩唬骸嗣侔偳濉！寮辞嚓栆玻褚藢?shí)定之。”又以為王莽本傳但應(yīng)載篡事而已，至于編年月，紀(jì)災(zāi)祥，宜為元后本紀(jì)。又更始居位，人無異望，光武初為其將，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號(hào)建于光武之初。書數(shù)上，竟不聽。及后之著述，多不詳?shù)?，時(shí)人追恨之。
論曰：崔瑗之稱平子曰“數(shù)術(shù)窮天地，制作侔造化”。瑗撰平子碑文也。斯致可得而言歟！推其圍范兩儀，天地?zé)o所蘊(yùn)其靈；《易·系辭》曰：“范圍天地之化?！蓖蹂鲎⒃疲骸皵M范天地而周備其理也?！敝^作《渾天儀》也。運(yùn)情機(jī)物，有生不能參其智。機(jī)物謂作候地動(dòng)儀等。故知思引淵微，人之上術(shù)。記曰：“德成而上，蓺成而下?！?em>《禮記》文也。量斯思也，豈夫蓺而已哉？何德之損乎！損，減也。言蓺不減于德，一也。
贊曰：三才理通，人靈多蔽。三才，天、地、人。言人雖與天地通為三才，而性靈多蔽，罕能知天道也。近推形算，遠(yuǎn)抽深滯。不有玄慮，孰能昭晰？玄猶深也。晰音制。
衡善機(jī)巧，尤致思于天文、陰陽、歷算。常耽好《玄經(jīng)》，桓譚《新論》曰：“揚(yáng)雄作《玄書》，以為玄者，天也，道也。言圣賢制法作事，皆引天道以為本統(tǒng)，而因附續(xù)萬類、王政、人事、法度，故宓羲氏謂之《易》，老子謂之道，孔子謂之元，而揚(yáng)雄謂之玄?！缎?jīng)》三篇，以紀(jì)天地人之道，立三體有上中下，如《禹貢》之陳三品。三三而九，因以九九八十一，故為八十一卦。以四為數(shù)，數(shù)從一至四，重累變易，竟八十一而遍，不可損益。以三十六蓍揲之?！缎?jīng)》五千余言，而傳十二篇也?！?/em>謂崔瑗曰：“吾觀《太玄》，方知子云妙極道數(shù)，乃與《五經(jīng)》相擬，非徒傳記之屬，使人難論陰陽之事，漢家得天下二百歲之書也。子云當(dāng)哀帝時(shí)著《太玄經(jīng)》，自漢初至哀帝，二百歲也。復(fù)二百歲，殆將終乎？自中興至獻(xiàn)帝，一百八十九年也。所以作者之?dāng)?shù)，必顯一世，常然之符也。漢四百歲，《玄》其興矣?！?em>自此已上，并衡與崔瑗書之文也。安帝雅聞衡善術(shù)學(xué)，公車特征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漢官儀》“太史令屬太常，秩六百石”也。遂乃研核陰陽，妙盡琁機(jī)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算罔論》，言甚詳明。《漢名臣奏》曰，蔡邕曰：“言天體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渾天。宣夜之學(xué)絕，無師法。周髀術(shù)數(shù)具存，考驗(yàn)天狀，多所違失，故史官不用。唯渾天者，近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臺(tái)銅儀，則其法也?！膘`憲序曰：“昔在先王，將步天路，用定靈軌。尋緒本元，先準(zhǔn)之于渾體，是為正儀，故靈憲作興。”《衡集》無《算罔論》，蓋網(wǎng)絡(luò)天地而算之，因名焉。
順帝初，再轉(zhuǎn)，復(fù)為太史令。衡不慕當(dāng)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fù)還，乃設(shè)客問，作《應(yīng)閑》以見其志云：閑，非也。《衡集》云：“觀者，觀余去史官五載而復(fù)還，非進(jìn)取之勢(shì)也。唯衡內(nèi)識(shí)利鈍，操心不改?；虿晃抑?，以為失志矣。用為閑余。余應(yīng)之以時(shí)有遇否，性命難求，因茲以露余誠(chéng)焉，名之《應(yīng)閑》云。”
有《閑余》者曰：蓋聞前哲首務(wù)，務(wù)于下學(xué)上達(dá)，佐國(guó)理民，有云為也。《論語》曰，孔子曰：“下學(xué)而上達(dá)?！弊⒃疲骸跋聦W(xué)人事，上知天命也?！?/em>朝有所聞，則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德音。《尚書》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逸詩(shī)》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笔剑靡?。昭，明也。是故伊尹思使君為堯舜，而民處唐虞，彼豈虛言而已哉，必旌厥素爾。《尚書》伊尹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旌，明也。素猶志也。咎單、巫咸，寔守王家，咎單、巫咸，并殷賢臣也?！渡袝吩唬骸熬虇巫鳌睹骶印贰！庇衷弧拔紫瘫V王家”也。申伯、樊仲，實(shí)干周邦，服袞而朝，介圭作瑞。申伯，申國(guó)之伯也；樊仲，仲山甫也，為樊侯：并周宣王之卿士?！对?shī)·大雅》曰：“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弊ⅲ骸昂?，干也。服袞謂申伯為冢宰，服袞冕之服也。”又曰：“錫爾介圭，以作爾寶。”注云“寶，瑞也。圭長(zhǎng)尺二寸謂之介”也。厥跡不朽，垂烈后昆，不亦丕歟！且學(xué)非以要利，而富貴萃之。貴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稱以“大業(yè)”。《易·系詞》曰“盛德大業(yè)，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yè)，日新之謂盛德”也。質(zhì)以文美，實(shí)由華興，器賴雕飾為好，人以輿服為榮。吾子性德體道，篤信安仁，約己博蓺，無堅(jiān)不鉆，以思世路，斯何遠(yuǎn)矣！《論語》曰：“篤信好學(xué)?！庇衷唬骸叭收甙踩?。”又曰：“鉆之彌堅(jiān)?！薄安┪乙晕?，約我以禮?！?/em>曩滯日官。今又原之。日官，史官也。《左傳》曰：“天子有日官。”爾雅曰：“原，再也?！?/em>雖老氏曲全，進(jìn)道若退，然行亦以需。《老子》曰：“曲則全，枉則直。”又曰：“夷道若類，進(jìn)道若退?！薄兑纂s卦》曰：“需，不進(jìn)也?！?/em>必也學(xué)非所用，術(shù)有所仰，故臨川將濟(jì)，而舟楫不存焉。徒經(jīng)思天衢，內(nèi)昭獨(dú)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嘗見謗于鄙儒。天衢，天道也。言徒銳思作《靈憲》、渾天儀等也。深厲淺揭，隨時(shí)為義，曾何貪于支離，而習(xí)其孤技邪？揭，褰衣也，音丘例反?！对?shī)·鄁風(fēng)》曰：“深則厲，淺則揭?！薄稜栄拧吩唬骸坝蓭б陨蠟閰枺上ヒ韵聻榻?。”言遭時(shí)制宜，遇深水則厲，淺則揭也?！兑住るS卦》：“隨時(shí)之義大矣哉！”《莊子》曰：“朱泙曼學(xué)屠龍于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奔家羟_反。責(zé)衡何獨(dú)妙思于機(jī)巧者也。參音三。輪可使自轉(zhuǎn)，木雕猶能獨(dú)飛，已垂翅而還故棲，盍亦調(diào)其機(jī)而铦諸？垂翅故棲，謂再為史官也。盍，何不也。铦，利也。諸，之也。閑者言衡作三輪木雕，尚能飛轉(zhuǎn)，已乃垂翅故棲，何不調(diào)其機(jī)關(guān)使利而高飛邪？《傅子》曰“張衡能令三輪獨(dú)轉(zhuǎn)”也。昔有文王，自求多福。《詩(shī)·大雅·文王篇》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也。人生在勤，不索何獲。《左傳》曰：“人生在勤，勤則不匱。”又曰：“不索何獲，吾欲求之。”曷若卑體屈己，美言以相克？克，勝也?！逗饧纷鳌懊姥砸允小币病?/em>鳴于喬木，乃金聲而玉振之。《詩(shī)·小雅》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庇髑笫诉w于高位，振揚(yáng)德音，如金玉之聲?！睹献印吩唬骸敖鹇暥裾裰??！?/em>用后勛，雪前吝，婞佷不柔，以意誰靳也。吝，恥也?！蹲髠鳌吩唬骸八喂??！倍蓬A(yù)注云：“戲而相愧曰靳。”
應(yīng)之曰：是何觀同而見異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伙，而恥智之不博。《方言》曰：“凡物盛而多，齊宋之郊謂之伙?！币艉凸?。是故蓺可學(xué)，而行可力也。天爵高懸，得之在命，《孟子》曰：“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案：此謂天子高縣爵位，得者在命也。或不速而自懷，或羨旃而不臻，速，召也。懷，來也。旃，之也。求之無益，故智者面而不思。面，偝也。阽身以徼幸，固貪夫之所為，未得而豫喪也。阽，危也。枉尺直尋，議者譏之，盈欲虧志，孰云非羞？《孟子》陳代問孟子曰：“枉尺而直尋，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到，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如不待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歟？”趙岐注云：“志士，守義者也。君子固窮，故虞人不得其招尚不往，如何君子不待其招而妄見也。尺小尋大，不可枉大就小，而以要利也。”于心有猜，則簋餐饌餔猶不屑餐，旌瞀以之。猜，嫌也。簋，食器也。餐音孫?！对?shī)》云：“有蒙簋餐?！别傄羰司矸矗J音補(bǔ)故反，并謂食也。屑猶介也。以，用也。爰旌瞀，餓人也。一作“爰精目”?！读凶印吩唬骸皷|方有人焉，曰爰旌目，將有適也，而餓于道。狐丘父之盜曰丘，見而下壺餐以餔之。爰旌目三餔而后能視，曰：‘子何為者？’曰：‘我狐父之人丘也?！检耗吭唬骸?，汝非盜邪？吾義不食子之食也?！瘍墒謸?jù)地而歐之，不出，喀喀而死?！?/em>意之無疑，則兼金盈百而不嫌辭，孟軻以之。《孟子》：“陳臻問曰：‘前于齊，王饋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饋七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受之非也？’孟子曰：‘皆是也。當(dāng)在宋也，予將遠(yuǎn)行，遠(yuǎn)行者必以贐，予何為不受？若于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饋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趙岐注云：“兼金，好金也。價(jià)兼倍于惡者，故曰兼金。一百，百鎰也。二十兩為鎰。贐，送行者贈(zèng)賄之禮也。在齊時(shí)無事，于義未有所處也。義無所處而饋之，是以貨賄取我，欲使我懷惠也?！?/em>士或解裋褐而襲黼黻，或委臿筑而據(jù)文軒者，度德拜爵，量績(jī)受祿也。解裋褐謂寧戚也。委臿筑謂傅說也。裋音常主反?！斗窖浴吩弧白躁P(guān)而西，謂襜褕短者謂之裋”也。輸力致庸，受必有階。“受”或作“爰”。
渾元初基，靈軌未紀(jì)，吉兇紛錯(cuò)，人用朣朦。朣朦言未晤也。黃帝為斯深慘。有風(fēng)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于上，跡禍福乎下，經(jīng)緯歷數(shù)，然后天步有常，則風(fēng)后之為也。《史記》曰：“黃帝迎日推策，舉風(fēng)后、力牧以理人，順天地之紀(jì)，幽明之占?！庇衷唬骸芭粤_日月星辰?！薄洞呵飪?nèi)事》曰：“黃帝師于風(fēng)后，風(fēng)后善于伏羲氏之道，故推演陰陽之事?！薄渡毼闹尽逢庩柫饔小讹L(fēng)后》十三篇也。當(dāng)少昊清陽之末，實(shí)或亂德，人神雜擾，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顓頊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則重黎之為也。《帝王紀(jì)》曰：“少昊字清陽。”《國(guó)語》楚觀射父曰：“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人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承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人。”重，少昊氏之子。黎，顓頊?zhǔn)现印?/em>人各有能，因蓺授任，鳥師別名，四叔三正，官無二業(yè)，事不并濟(jì)。《左傳》郯子曰：“少皞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也，伯趙氏司至也，青鳥氏司啟也，丹鳥氏司閉也?！庇謺x蔡墨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實(shí)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彼氖宸种魅?，言其不兼業(yè)也。晝長(zhǎng)則宵短，日南則景北。夏至日北極而影短，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日南極而影長(zhǎng)，夜六十刻，晝四十刻也。易通卦驗(yàn)曰：“冬至，晷長(zhǎng)丈三尺。夏至，晷長(zhǎng)尺五寸?！敝^立八尺表之陰也。天且不堪兼，況以人該之。該，備也。夫玄龍，迎夏則陵云而奮鱗，樂時(shí)也；涉冬則淈泥而潛蟠，避害也。《說文》曰：“龍，鱗蟲之長(zhǎng)，能幽能明，能小能巨，能短能長(zhǎng)，春分而登天，秋分而入川?！毖猿鋈胗袝r(shí)也。賈逵注《國(guó)語》曰：“淈，亂也。”淈音骨。公旦道行，故制典禮以尹天下，懼教誨之不從，有人之不理。尹，正也。道行言道得申也。流俗本作“行道”者，非也。仲尼不遇，故論《六經(jīng)》以俟來辟，辟，君也?！豆騻鳌吩唬鬃又啤洞呵铩罚再购笫ヒ?。恥一物之不知，有事之無范。所考不齊，如何可一？《衡集》“考”字作“丁”。丁，當(dāng)也。
夫戰(zhàn)國(guó)交爭(zhēng)，戎車競(jìng)驅(qū)，君若綴旒，人無所麗。麗，附也?！豆騻鳌吩唬骸熬糍橃既弧！膘迹祆家?。言為下所執(zhí)持西東也。燭武縣縋而秦伯退師，燭之武，鄭大夫也?？P，縣繩于城而下也?！蹲髠鳌吩唬夭畤?，鄭伯使?fàn)T之武夜縋而出，說秦，秦伯為之退師。魯連系箭而聊城弛柝。魯仲連，齊人也。時(shí)燕將守聊城，仲連為書系箭射聊城中，燕將自殺。見《史記》。弛，廢也。柝，行夜木也。從往則合，橫來則離，安危無常，要在說夫。張儀說諸侯連和事秦為橫，蘇秦說諸侯連兵拒秦為從。蘇秦往則從合，張儀來則從離。咸以得人為梟，失士為尤。梟猶勝也，猶六博得梟則勝。故樊噲披帷，入見高祖；《前書》曰，樊噲，沛人也，封舞陽侯。高帝嘗病，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噲乃排闥直入，流涕曰：“獨(dú)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也。高祖踞洗，以對(duì)酈生。《前書》曰，沛公方踞床，令兩女子洗足，而見酈食其，食其曰：“必欲聚徒合義兵，誅無道，不宜踞見長(zhǎng)者?！庇谑桥婀z洗謝之。當(dāng)此之會(huì)，乃黿鳴而鱉應(yīng)也。喻君臣相感也。焦贛《易林》曰“黿鳴岐野，鱉應(yīng)于泉”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隱，隱，病也。《國(guó)語》曰“勤恤人隱，而除其害”也。奄受區(qū)夏，遂定帝位，皆謀臣之由也。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長(zhǎng)諜之，爛然有第。《前書音義》曰：“諜，譜第也?！迸c“牒”通。司馬遷字子長(zhǎng)，作《史記》，著功臣等傳，爛然各有第序也。夫女魃北而應(yīng)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女魃，旱神也。北猶退也。應(yīng)龍，能興云雨者也?！渡胶＝?jīng)》曰：“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yīng)龍攻之冀州之野。應(yīng)龍蓄水，蚩尤請(qǐng)風(fēng)伯、雨師從，大風(fēng)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殺蚩尤。妭不得復(fù)上，所居不雨?！眾傄圜梢?，音步末反?！奥暋被蜃鳌绑馈?，“容”或作“客”，《衡集》“容”作“害”，并未詳也。溽暑至而鶉火棲，寒冰冱而黿鼉蟄。棲，息也。《禮記月令》曰：“季夏土潤(rùn)溽暑?！冰嚮穑缰抟?。三月在午，六月在酉。言當(dāng)季夏之時(shí)，鶉火退于酉。冱，凝也。今也，皇澤宣洽，海外混同，萬方億丑，并質(zhì)共劑，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質(zhì)、劑猶今分支契也。并、共猶言交通也。《周禮》曰：“凡賣買者質(zhì)劑焉，大市以質(zhì)，小市以劑?！编嵭⒃疲骸皟蓵辉?，同而別之，長(zhǎng)曰質(zhì)，短曰劑?！眲┮糇与S反。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冀其二哉！《左傳》魯叔孫豹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杜預(yù)注云：“立德，黃帝、堯、舜也。立功，禹、稷也。立言，史佚、周任、臧文仲?！?/em>
于茲搢紳如云，儒士成林，及津者風(fēng)攄，失涂者幽僻，遭遇難要，趨偶為幸。世易俗異，事埶舛殊，不能通其變，而一度以揆之，《易·系詞》曰“通其變，使人不倦”也。斯契船而求劍，守株而伺兔也。契猶刻也?！秴问洗呵铩吩唬骸俺擞猩娼?，其劍自舟中墜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劍所從墜也’。舟已行而劍不行，若此求劍，不亦惑乎！”《韓子》曰“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觸之，折頸而死，因釋耕守株，冀復(fù)得兔，為宋國(guó)笑”也。冒愧逞愿，必?zé)o仁以繼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句踐事此，故厥緒不永。《史記》曰，越王句踐先吳興師，吳王聞之，悉發(fā)精兵擊越，敗之于夫椒。越王乃以余兵五千人保棲于會(huì)稽。此為冒愧逞愿，自取敗也。捷徑邪至，我不忍以投步；干進(jìn)茍容，我不忍以歙肩。捷，疾也。歙，斂也，音翕?！睹献印吩唬骸鞍⒁馐沦F，脅肩所尊，俗之情也?！膘ㄒ嗝{也。雖有犀舟勁楫，猶人涉卬否，有須者也。《前書》曰：“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薄兑袅x》曰：“今俗謂刀兵利為犀。犀，堅(jiān)也?！薄对?shī)衛(wèi)風(fēng)》曰：“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眳n，我也。須，待也。鄭玄注云：“人皆涉，我友未至，我獨(dú)待而不涉。言室家之道，非得所適貞女不行，非得禮義婚姻不成，喻仕當(dāng)以道，不求妄進(jìn)也?！?/em>姑亦奉順敦篤，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獲不吝。姑，且也。休，美也。吝，恥也。不見是而不惛，居下位而不憂，允上德之常服焉。惛猶悶也?！兑住吩唬骸安灰娛嵌鵁o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庇衷弧熬由衔欢或?，在下位而不憂”也。方將師天老而友地典，與之乎高睨而大談，孔甲且不足慕，焉稱殷彭及周聃！帝王紀(jì)曰：“黃帝以風(fēng)后配上臺(tái)，天老配中臺(tái)，五圣配下臺(tái)，謂之三公。其余知天、規(guī)紀(jì)、地典、力牧、常先、封胡、孔甲等，或以為師，或以為將?！薄渡毼闹尽逢庩栍小兜氐洹妨?。殷彭即老彭，殷賢人也。睨，視也。高視大談，言不同流俗?！逗饧纷鳌笆刚劇保敢嘀币?，義亦通也。與世殊技，固孤是求。技，巧也，音伎。本或作“拔”，誤也。子憂朱泙曼之無所用，吾恨輪扁之無所教也。輪扁謂為輪者名扁也。扁音皮殄反?！肚f子》曰：“輪扁對(duì)齊桓公曰：‘斫輪之法，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疾不徐，得之于手而應(yīng)之于心，口不能言也。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毖詻€曼屠龍既無所用，輪扁斫輪亦不能教人也。泙音匹萌反。子睹木雕獨(dú)飛，愍我垂翅故棲，吾感去蛙附鴟，悲爾先笑而后號(hào)也。蛙，蝦蟆也，音胡媧反。周易旅上九曰：“先笑而后號(hào)啕?！?/em>
斐豹以斃督燔書，禮至以掖國(guó)作銘；《左傳》曰，晉欒盈復(fù)入于晉，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guó)人懼之。斐豹謂范宣子曰：“茍焚丹書，我殺督戎。”宣子曰：“而殺之，所不請(qǐng)于君焚丹書者有如日。”乃殺之。杜注曰：“蓋豹犯罪，沒為官奴，以丹書其罪。”《左傳》，衛(wèi)伐邢，禮至與國(guó)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禮至自為銘曰：“余掖殺國(guó)子，莫余敢止?！眹?guó)子，邢正卿。禮至本衛(wèi)人，仕邢為大夫。掖謂挾之而投于城外也。《衡集》“豹”字作“隸”也。弦高以牛餼退敵，墨翟以縈帶全城；《左傳》曰，秦師襲鄭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于周，遇之，以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出于獘邑，敢犒從者?！鼻孛厦髟唬骸班嵱袀湟印！睖缁€?！赌印吩唬骸肮敯銥樵铺菀怨ニ?，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般九攻，墨子九拒。公輸之攻墨，墨子之守有余。楚王曰：‘善哉，吾請(qǐng)無攻宋矣?！?/em>貫高以端辭顯義，蘇武以禿節(jié)效貞；貫高，趙相也。端猶正也。獨(dú)正言趙王不反，高帝賢而赦之。蘇武使匈奴中，杖節(jié)臥起，節(jié)毛盡落。并見《前書》。蒱且以飛矰逞巧，詹何以沈鉤致精；《列子》曰：“蒱且子之弋，弱弓纖繳，乘風(fēng)振之，連雙鸧于青云之際?！庇衷唬骸罢埠我元?dú)繭絲為綸，芒針為鉤，荊篠為竿，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薄吨芏Y》曰：“矰矢用弋射?！编嵭⒃疲骸敖Y(jié)繳于矢謂之矰。矰，高也?！?/em>弈秋以棋局取譽(yù)，王豹以清謳流聲。弈，圍局也，棋即所執(zhí)之子。秋，名也?！睹献印吩唬骸稗那铮▏?guó)之善弈者?！庇衷弧巴醣幱阡慷游魃浦帯币?。仆進(jìn)不能參名于二立，退又不能群彼數(shù)子。二立謂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也。上云“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況其二哉”，故言不能參名于二立也。臣賢案：古本作“二立”，流俗本及《衡集》“立”字多作“匹”，非也。數(shù)子謂斐豹以下也。愍《三墳》之既頹，惜《八索》之不理。《左傳》曰，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装矅?guó)以為三墳三皇之書，《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此以下言不能立德立功，唯欲立言而已。庶前訓(xùn)之可鉆，聊朝隱乎柱史。《前書》東方朔曰：“首陽為拙，柱下為工。”應(yīng)劭曰：“老子為周柱下史，朝隱終身無患，是為上也?！?/em>且韞櫝以待價(jià)，踵顏氏以行止。《論語》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我待價(jià)者也。”又子謂顏回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em>曾不慊夫晉、楚，敢告誠(chéng)于知己。《孟子》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也？”慊猶羨也，音苦簟反。
陽嘉元年，復(fù)造候風(fēng)地動(dòng)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guān)發(fā)機(jī)。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蟾蜍，蝦蟆也。蟾音時(shí)占反，蜍音時(shí)諸反。其牙機(jī)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dòng)，尊則振龍機(jī)發(fā)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yáng)，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fā)機(jī)，而七首不動(dòng)，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yàn)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嘗一龍機(jī)發(fā)而地不覺動(dòng)，京師學(xué)者咸怪其無征，后數(shù)日驛至，果地震隴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記地動(dòng)所從方起。
時(shí)政事漸損，權(quán)移于下，衡因上疏陳事曰：“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繼體承天，中遭傾覆，龍德泥蟠。傾覆謂順帝為太子時(shí)廢為濟(jì)陰王。蟠音薄寒反?！稄V雅》曰：“蟠，曲也?！睋P(yáng)雄《方言》曰：“未升天龍謂之蟠?！?/em>今乘云高躋，盤桓天位，誠(chéng)所謂將隆大位，必先倥傯之也。倥音口弄反，傯音子弄反。《埤蒼》曰：“倥傯，窮困也。”亦謂順帝被廢時(shí)也。親履艱難者知下情，備經(jīng)險(xiǎn)易者達(dá)物偽。《左傳》曰：“晉侯在外十九年矣，險(xiǎn)阻艱難備嘗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em>故能一貫萬機(jī)，靡所疑惑，百揆允當(dāng)，庶績(jī)咸熙。宜獲福祉神祇，受譽(yù)黎庶。而陰陽未和，災(zāi)眚?qū)乙姡衩饔倪h(yuǎn)，冥鑒在茲。福仁禍淫，景響而應(yīng)，因德降休，乘失致咎，天道雖遠(yuǎn)，吉兇可見，近世鄭、蔡、江、樊、周廣、王圣，皆為效矣。事具《宦者傳》。故恭儉畏忌，必蒙祉祚，奢淫諂慢，鮮不夷戮，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也。夫情勝其性，流遁忘反，性者生之質(zhì)，情者性之欲。性善情惡，情勝則荒淫也。豈唯不肖，中才皆然。茍非大賢，不能見得思義，故積惡成釁，罪不可解也。向使能瞻前顧后，援鏡自戒，則何陷于兇患乎！《楚辭》曰：“瞻前而顧后兮，援鏡自戒?！敝^引前事以為鏡而自戒來也。《韓詩(shī)外傳》曰：“明鏡所以照形，往古所以知今?！?/em>貴寵之臣，眾所屬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褒美譏惡，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禍辟也。辟，罪也，音頻亦反。頃年雨常不足，思求所失，則《洪范》所謂‘僭恒陽若’者也。恒，常也。若，順也。孔安國(guó)注《洪范》云：“君行僭差則常陽順之，常陽則多旱也?！?/em>懼群臣奢侈，昏逾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征。又前年京師地震土裂，順帝永建三年正月，京師地震也。裂者威分，震者人擾也。君以靜唱，臣以動(dòng)和，威自上出，不趣于下，禮之政也。竊懼圣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逗榉丁吩唬骸加凶魍鞲Ｓ袷常τ诙?，兇于而國(guó)?！扈b孔明，雖疏不失，災(zāi)異示人，前后數(shù)矣，而未見所革，以復(fù)往悔。革，改也。復(fù)，反也。自非圣人，不能無過。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周禮》，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群臣，一曰爵，二曰祿，三曰予，四曰置，五曰生，六曰奪，七曰廢，八曰誅。若恩從上下，事依禮制，禮制修則奢僭息，事合宜則無兇咎。然后神望允塞，災(zāi)消不至矣?！?br />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后，儒者爭(zhēng)學(xué)圖緯，兼復(fù)附以訞言。衡以圖緯虛妄，非圣人之法，乃上疏曰：“臣聞圣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兇，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易干鑿度》曰：“太一取其數(shù)以行九宮?！编嵭⒃疲骸疤徽撸背缴衩?。下行八卦之宮，每四乃還于中央。中央者，北辰之所居，故謂之九宮。天數(shù)大分，以陽出，以陰入。陽起于子，陰起于午，是以太一下九宮，從坎宮始，自此而從于坤宮，又自此而從于震宮，又自此而從于巽宮，所以行半矣，還息于中央之宮。既又自此而從于干宮，又自此而從于兌宮，又自此而從于艮宮，又自此而從于離宮，行則周矣，上游息于太一之星而反紫宮。行起從坎宮始，終于離宮也?！?/em>經(jīng)天驗(yàn)道，本盡于此?；蛴^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前書》曰：“齊肅聰明者，神或降之?！痹谀性灰?，在女曰巫。覡音胡歷反。其所因者，非一術(shù)也。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zhàn)，功成業(yè)遂，可謂大事，當(dāng)此之時(shí)，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shù)立名，其所述著，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lǐng)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成、哀之后，乃始聞之。眭弘字孟，魯國(guó)蕃人也。昭帝時(shí)，以明經(jīng)為議郎。夏侯勝字長(zhǎng)公，東平人，好《洪范五行傳》說，宣帝時(shí)為太子太傅。又成、哀時(shí)，有詔使劉向及子歆于秘書校定經(jīng)、傳、諸子等。九流謂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nóng)家，見《蓺文志》、并無讖說也。《尚書》堯使鯀理洪水，九載績(jī)用不成，鯀則殛死，禹乃嗣興。殛，誅死也。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凡讖皆云黃帝伐蚩尤，而《詩(shī)讖》獨(dú)以為‘蚩尤敗，然后堯受命’?！洞呵镌分杏泄敯嗯c墨翟，事見戰(zhàn)國(guó)，非春秋時(shí)也。《衡集》云“班與墨翟并當(dāng)子思時(shí)，出仲尼后”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漢世。《前書》武帝始置益州。其名三輔諸陵，世數(shù)可知。至于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shù)事，圣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摘讖互異三十余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于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于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蓺》，篇錄已定，后人皮傅，無所容篡。《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蓺》四九，謂八十一篇也?！备狄舾?。臣賢案：《衡集》云：“后人皮傅，無所容竄?！庇謸P(yáng)雄《方言》曰：“秦、晉言非其事謂之皮傅?！敝^不深得其情核，皮膚淺近，強(qiáng)相傅會(huì)也。后人不達(dá)皮膚之意，流俗本多作“頗傳”者，誤也。無所容竄謂不容妄有加增也?！肚f子》曰：“竄句籍辭。”《續(xù)漢書》亦作“竄”。本作“篡”者，義亦通也。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jì)推言水災(zāi)，而偽稱洞視玉版。《遁甲開山圖》曰：“禹游于東海，得玉圭，碧色，長(zhǎng)一尺二寸，圓如日月，以自照，自達(dá)幽冥。”言宋景歷紀(jì)推知水災(zāi)，非洞視玉版所見也。或者至于棄家業(yè)，入山林。后皆無效，而復(fù)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yàn)。至于永建復(fù)統(tǒng)，則不能知。永建，順帝即位年也。復(fù)統(tǒng)謂廢而復(fù)立，言讖家不論也。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fēng)角，數(shù)有征效，世莫肯學(xué)，而競(jìng)稱不占之書。謂競(jìng)稱讖書也。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chéng)以實(shí)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韓子》曰“客為齊王畫者。問：‘畫孰難？’對(duì)曰：‘狗馬最難?！胍?？’‘鬼魅最易?！否R，人所知也，故難；鬼魅無形，故易”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br />
后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嘗問衡天下所疾惡者?；鹿賾制錃Ъ海怨材恐?，衡乃詭對(duì)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兇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玄，道也，德也?！独献印吩唬骸靶中?，眾妙之門?！?/em>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仰先哲之玄訓(xùn)兮，雖彌高其弗違。玄訓(xùn)，道德之訓(xùn)也。《論語》顏回曰：“仰之彌高?！?/em>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論語》孔子曰：“里仁為美，宅不處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說文》曰：“膺，匈也?！薄抖Y記》曰：“服膺拳拳而不息?！膘n音才性反?！肚皶袅x》曰：“靚與‘靜’同。”伊中情之信修兮，慕古人之貞節(jié)。修謂自修為善也。《楚辭》曰：“茍中情其好修兮?！?/em>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竦，企立也?！抖Y記》曰：“為人臣止于恭，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guó)人交止于信?！钡?，蹉也，音徒結(jié)反。繩墨諭禮法也。《楚辭》曰：“遵繩墨而不頗?！?/em>志團(tuán)團(tuán)以應(yīng)懸兮，誠(chéng)心固其如結(jié)。團(tuán)團(tuán)，垂貌也?！对?shī)》曰：“心之憂矣，如或結(jié)之。”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與瓊枝。旌，明也。夜光，美玉。瓊枝，玉樹。以諭堅(jiān)貞也。《楚辭》曰“折瓊枝以繼佩”也。｛糸雋｝幽蘭之秋華兮，又綴之以江蘺。案：｛糸雋｝音租緩反?！蹲謺芬唷白搿弊忠?。纂，系也。諸家音并戶圭反，誤也。江蘺，香草也。《本草經(jīng)》曰：“蘪蕪，一名江蘺?！奔窜核暶缫??！冻o》曰：“扈江蘺與薜芷兮，紉秋蘭以為佩?！苯匀》曳家韵蟮乱?。美襞積以酷裂兮，允塵邈而難虧。襞積，衣褶也?？崃?，香氣盛也。司馬相如曰：“酷裂淑郁?！庇衷唬骸棒欧e褰皺?！痹?，信也。塵，久也。邈，遠(yuǎn)也。虧猶歇也。衣服芬芳，久而不歇，以喻道德著美，幽而不屈也。既姱麗而鮮雙兮，非是時(shí)之攸珍。姱音口瓜反。王逸注《楚詞》曰：“姱，好也。”攸，所也。言德雖美好，而時(shí)人不珍也。奮余榮而莫見兮，播余香而莫聞。幽獨(dú)守此仄陋兮，敢怠皇而舍勤。怠，惰也?；?，暇也。舍，廢也。幸二八之遻虞兮，喜傅說之生殷；尚前良之遺風(fēng)兮，恫后辰而無及。二八，八元、八愷也。遻，遇也，音五故反。虞，虞舜也。尚，慕也。恫，痛也，音通。辰，時(shí)也。痛己后時(shí)而不及之也。何孤行之焭焭兮，孑不群而介立？感鸞鹥之特棲兮，悲淑人之稀合。《山海經(jīng)》曰，女床山有鳥，五采，名曰鸞，見則天下安寧。又曰，九疑山有五采之鳥，名鹥。淑，善也。特，獨(dú)也。言靈鳥既獨(dú)棲，善人亦少合也。
彼無合其何傷兮，患眾偽之冒真。旦獲讟于群弟兮，啟《金縢》而乃信。旦，周公也。讟，謗也。信音申。成王立，周公攝政，其弟管叔、蔡叔等謗言，云公將不利于孺子，周公乃誅二叔。秋大孰未獲，天大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成王與大夫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策，方信周公忠于國(guó)家也。事見《尚書》。覽蒸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蒸，眾也。僻，邪也。辟，法也。詩(shī)曰“人之多僻，無自立辟”也。曾煩毒以迷或兮，羌孰可與言己？曾，重也。羌，發(fā)語辭也。言己之志，無可為言之也。私湛憂而深懷兮，思繽紛而不理。湛音沈。繽紛，亂貌也。愿竭力以守義兮，雖貧窮而不改。執(zhí)雕虎而試象兮，阽焦原而跟止。雕虎，有文也。阽，臨也。焦原，原名也。跟，足踵也。《尸子》曰：“中黃伯曰：‘我左執(zhí)太行之獶，右執(zhí)雕虎，唯象之未試，吾或焉。有力者則又愿為牛，與象，自謂天下之義人也。惡乎試之？曰，夫貧窮，太行之獶也；足跡賤者，義之雕虎也。吾日試之矣?！庇衷唬骸败靽?guó)有名焦原者，廣尋，長(zhǎng)五十步，臨百刃之溪，莒國(guó)莫敢近也。有以勇見莒子者，獨(dú)卻行劑踵焉，此所以服莒國(guó)也。夫義之為焦原也高矣，此義所以服一世也?！焙庋怨娜柿x，不避險(xiǎn)難，亦足以服一代之人也。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既死而后已。《左傳》史克曰：“奉以周旋，不敢失墜。”《論語》孔子曰：“死而后已，不亦遠(yuǎn)乎？”俗遷渝而事化兮，泯規(guī)矩之圜方。化，變也。泯，滅也。珍蕭艾于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蕭，蒿也。笥，篋也。蕙、芷，并香草也。貴蕭艾，喻任小人。謂蕙芷為不香，喻棄賢人也。斥西施而弗御兮，羈要褭以服箱。斥，遠(yuǎn)也。西施，越之美女也。要音于皎反。褭音奴了反?！秴问洗呵铩吩唬骸耙?，古之駿馬也?！狈{也。箱，車也。言疏遠(yuǎn)美女，又以駿馬駕車，并喻不能用賢也。行陂僻而獲志兮，循法度而離殃。陂，不正也。離，被也。惟天地之無窮兮，何遭遇之無常！不抑操而茍容兮，譬臨河而無航。航，船也?！秾O卿子》曰：“偷合茍容以持祿?！薄吨軙幏吩唬骸八妮o不存，若濟(jì)河無舟矣?！?/em>欲巧笑以干媚兮，非余心之所嘗。襲溫恭之黻衣兮，披禮義之繡裳。襲，重也。《周禮》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曰繡。辮貞亮以為鞶兮，雜技蓺以為珩。《說文》曰：“辮，交織也?！币羯h殄也?！抖Y記》曰：“男鞶革，女鞶絲?！编嵭⒃疲骸绊Q，小囊，盛帨巾也?！辩?，佩玉也。昭彩藻與雕琢兮，璜聲遠(yuǎn)而彌長(zhǎng)。璜，佩玉也?！稜栄拧吩唬骸鞍腓翟昏?。”言佩服之美，喻道德之盛也。淹棲遲以恣欲兮，耀靈忽其西藏。淹，久也。棲遲，游息也。耀靈，日也。《楚辭》曰：“耀靈安藏?！毖阅隁q之蹉跎也。恃己知而華予兮，鶗鴂鳴而不芳。己知猶知己也。華，榮也。予，衡自謂也。鶗鴂，鳥名，喻讒人也。廣雅曰：“鷤?，布谷也?！薄冻o》曰：“恐鷤?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蓖跻葑⒃疲骸耙杂髯嬔韵戎?，使忠直之士被罪也?！毖允阎阂韵鄻s，反遇讒而見害也。冀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為霜。三秀，芝草也?！冻o》曰：“采三秀于山閑?！薄墩f文》曰：“遒，迫也?！狈叫阌鏊?，喻以賢被讒也。時(shí)亹亹而代序兮，疇可與乎比伉？亹亹，進(jìn)貌也。謂四時(shí)更進(jìn)而代序。疇，誰也。伉，偶也。伉，協(xié)韻音苦郎反。咨妒嫮之難并兮，想依韓以流亡，咨，嘆也。妒，忌也。嫮，美也，音胡故反?！冻o》曰：“嫮目宜笑?！毖约刀收撸鲪好廊?，故難與并也。韓謂齊仙人韓終也。為王采藥，王不肯服，終自服之，遂得仙?！冻o》曰：“羨韓眾之得一?！绷魍鲋^流遁亡去也。恐漸冉而無成兮，留則蔽而不章。
心猶與而狐疑兮，即岐址而攄情。岐址，山足也。周文王所居也。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文君，文王也。端，正也?！冻o》曰：“詹尹端策拂龜?！敝芤锥葚陨暇旁唬骸胺识轃o不利。”《淮南九師道訓(xùn)》曰：“遁而能飛，吉孰大焉？”歷眾山以周流兮，翼迅風(fēng)以揚(yáng)聲。《遁卦艮》下干上，《艮》為山，故曰《歷眾》山。從二至四為《巽》，《巽》為風(fēng)，故曰翼迅風(fēng)也。二女感于崇岳兮，或冰折而不營(yíng)。《遁上九》變而為咸。咸，感也?！断特贼蕖废隆秲丁飞希瑥亩了臑椤顿恪?，與《兌》為二女也。崇岳謂《艮》也。從三至五為《干》?！兑住ふf卦》曰：“《干》為冰，《兌》為毀折?！标柌磺箨?，故曰冰折而不營(yíng)也。天蓋高而為澤兮，誰云路之不平！《干》變?yōu)椤秲丁?，《干》為天，《兌》為澤，故曰天為澤。言天高尚為澤，誰云路之不平？言可行也。勉自強(qiáng)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峣崢。勉，勉也?！陡伞窞榻鹩?，故曰玉階。峣崢，高峻貌。峣音堯。崢音士耕反。懼筮氏之長(zhǎng)短兮，鉆東龜以觀禎。《左傳》晉卜人曰：“筮短龜長(zhǎng)，不如從長(zhǎng)。”言筮之未盡，復(fù)以龜卜之也?！吨芏Y》“龜人掌六龜之屬，東龜曰果屬，其色青”也。遇九皋之介鳥兮，怨素意之不逞。《詩(shī)·小雅》曰：“鶴鳴九皋?！弊⒃疲骸案?，澤中溢水出所為也。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介，耿介也。龜經(jīng)有棲鶴兆也。言卜得鶴兆也。逞，快也，協(xié)韻音丑貞反。游塵外而瞥天兮，據(jù)冥翳而哀鳴。瞥，視也，音普列反。冥翳，高遠(yuǎn)也。雕鶚競(jìng)于貪婪兮，我修潔以益榮。雕、鶚，鷙鳥也，以喻讒佞也。子有故于玄鳥兮，歸母氏而后寧。子謂衡也。有故于玄鳥謂卜得鶴兆也?！兑住吩唬骸傍Q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汝糜之?！毖宰託w母氏然后得寧，猶臣遇賢君方享爵祿。勸衡求圣君以仕之也。
占既吉而無悔兮，簡(jiǎn)元辰而俶裝。悔，惡也。元辰，吉辰也。俶，整也。旦余沐于清原兮，晞?dòng)喟l(fā)于朝陽。晞，干也。朝陽，日也。《爾雅》曰：“山東曰朝陽。”《楚辭》曰“朝濯發(fā)于陽谷，夕晞?dòng)嗌砗蹙抨枴币病?/em>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瀝液，微流也。咀，嚼也。石菌，芝也。英，華也。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翾，飛也，音許緣反。走猶赴也，音奏。八荒，八方荒遠(yuǎn)地也?！痘茨献印吩唬骸暗翘剑氖?，以望八荒?！?/em>過少皞之窮野兮，問三丘乎句芒。《帝王紀(jì)》曰：“少昊邑于窮桑，都曲阜，故或謂之窮桑帝?！钡卦隰敵潜薄：庥鶘|方，故先過窮桑之野。三丘，東海中三山也，謂蓬萊、方丈、瀛洲。句芒、木正，東方之神也。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穢累而票輕。道真謂道德之真。班固《幽通賦》曰：“矧沈躬于道真?！辈粷苍淮?，不雜曰粹。票音匹妙反，猶飄飖也。登蓬萊而容與兮，鰲雖抃而不傾。鰲，大龜也?！读凶印吩唬骸安Ｖ畺|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隨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仙圣訴于帝，使巨鰲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不動(dòng)。”音皮媛反?！冻o》曰：“鰲戴山抃?！薄墩f文》曰：“抃，輡手也。”留瀛洲而采芝兮，聊且以乎長(zhǎng)生。東方朔《十洲記》曰“瀛洲，在東海之東，上生神芝仙草，有玉石膏出泉如酒味，名之為玉酒，飲之令人長(zhǎng)生”也。憑歸云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扶桑，日所出，在湯谷中，其桑相扶而生。見《淮南子》。噏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為糧。《爾雅》曰：“山小而高曰岑。”郭璞注曰：“言岑崟也?！背o曰：“餐六氣而飲沆瀣?！蓖跻葑⒃疲骸般戾?，夜半氣也?！薄凹Z”或作“粻”。發(fā)昔夢(mèng)于木禾兮，谷昆侖之高岡。《山海經(jīng)》曰：“昆侖墟在西北，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zhǎng)五尋，大五圍?！蔽?，夜也。谷，生也。衡此夜夢(mèng)禾生于昆侖山之上，即下文云“抨巫咸作占?jí)簦涡阋詾榉蟆笔且?。《衡集》注及近代注解皆云“昔日?mèng)至木禾，今親往見焉，是為發(fā)昔夢(mèng)也?！背假t案：衡之此賦，將往走乎八荒以后，即先往東方，次往南方，乃適西方，此時(shí)正在湯谷、扶桑之地，昆侖乃西方之山，安得已往昆侖見木禾乎？良由尋究不精，致斯謬耳。朝吾行于湯谷兮，從伯禹于稽山。湯谷，日所出也?？装矅?guó)注《尚書》曰：“禹代鯀為崇伯，故稱伯。”《吳越春秋》曰：“禹登茅山，大會(huì)計(jì)理國(guó)之道，故更名其山曰會(huì)稽”也。集群神之執(zhí)玉兮，疾防風(fēng)之食言。《左傳》曰：“禹合諸侯于涂山，執(zhí)玉帛者萬國(guó)?！薄秶?guó)語》仲尼曰：“昔禹致群神于會(huì)稽之山，防風(fēng)氏后至，禹殺而戮之。”客曰：“敢問誰為神？”仲尼曰：“山川之守，足以紀(jì)綱天下者，其守為神。”食言謂后至也?！稜栄拧吩唬骸笆?，偽也。”
指長(zhǎng)沙以邪徑兮，存重華乎南鄰。長(zhǎng)沙，今潭州也。從稽山西南向長(zhǎng)沙，故云邪徑。存猶問也。重華，舜名。葬于蒼梧，在長(zhǎng)沙南，故云“南鄰”也。哀二妃之未從兮，翩儐處彼湘瀕。二妃，舜妻堯女娥皇、女英。翩，連翩也。儐，棄也。瀕，水涯也。劉向《列女傳》曰：“舜陟方，死于蒼梧，二妃死于江、湘之閑，俗謂之湘君、湘夫人也?！薄抖Y記》云“舜葬蒼梧，二妃不從”也。流目眺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墳；痛火正之無懷兮，托山陂以孤魂。衡阿，衡山之曲也。黎，顓頊之子祝融也，為高辛氏之火正，葬于衡山。圮，毀也。盛弘之《荊州記》云：“衡山南有南正重黎墓。楚靈王時(shí)山崩，毀其墳，得營(yíng)丘九頭圖焉?！?/em>愁蔚蔚以慕遠(yuǎn)兮，越卬州而愉敖。《河圖》曰：“天有九部八紀(jì)，地有九州八柱。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卬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開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咸州曰隱土，正東揚(yáng)州曰信土?！庇?，樂也。敖，游也。躋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淮南子》曰：“日至于昆吾，是謂正中?！备哒T注云：“昆吾，丘名，在南方?！表?，息也。東方朔《神異經(jīng)》曰：“南方有火山，長(zhǎng)四十里，廣四五里，晝夜火然?！碧摘q炎熾也。揚(yáng)芒熛而絳天兮，水泫沄而涌濤。芒，光芒也。《字林》曰：“熛，飛火也?！币舯剡b反。泫音胡犬反，沄音戶昆反，并水流貌也。溫風(fēng)翕其增熱兮，惄郁邑其難聊。溫風(fēng)，炎風(fēng)也?；茨献釉唬骸澳戏街畼O，自北戶之外，南至委火、炎風(fēng)之野，二萬二千里。”惄音奴覿反?！稜栄拧吩弧皭?，思也”。顝羈旅而無友兮，余安能乎留茲？顝，獨(dú)也，音苦骨反。不能留此，將復(fù)西行也。
顧金天而嘆息兮，吾欲往乎西嬉。金天氏，西方之帝少皞也。嬉，戲也。前祝融使舉麾兮，纚朱鳥以承旗。繩，系也，音山綺反。朱鳥，鳳也。《楚辭》曰“凰皇翼其承旗”也。躔建木于廣都兮，拓若華而躊躇。躔，次也。拓猶折也?！痘茨献印吩唬骸敖驹趶V都，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地?！薄渡胶＝?jīng)》曰，廣都之野，后稷葬焉?！冻o》曰：“折若木以拂日?！避P躇猶俳回也。躊音直流反。躇音直余反。超軒轅于西海兮，跨汪氏之龍魚；聞此國(guó)之千歲兮，曾焉足以?shī)视啵?em>《山海經(jīng)》曰“軒轅之國(guó)，在窮山之際，其下壽者八百歲。龍魚在其北，一曰蝦魚，有神巫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鱉魚，在汪野北，其為魚也如鯉魚。白人之國(guó)在龍魚北”也。
思九土之殊風(fēng)兮，從蓐收而遂徂。九土，九州也。蓐收，西方神也。徂，往也。欲還中土也。欻神化而蟬蛻兮，朋精粹而為徒。欻，疾貌也，音許勿反。蛻音稅?！墩f文》曰：“蛻，蟬蛇所解皮也?！毖匀ス示托拢粝s之蛻也。朋猶侶也。粹，美也。蹶白門而東馳兮，云臺(tái)行乎中野。蹶音厥。鄭玄注《禮記》云：“蹶，行處之貌也?！薄痘茨献印吩唬骸白詵|北方曰方土之山，曰蒼門；東方曰東極之山，曰開明之門；東南方曰波母之山，曰陽門；南方曰南極之山，曰暑門；西南方曰編駒之山，曰白門；西方曰西極之山，曰閶闔之門；西北方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門；北方曰北極之山，曰寒門。凡八極之云，是雨天下，八門之風(fēng)，是節(jié)寒暑?！薄稜栄拧吩唬骸芭_(tái)，我也?！币?，協(xié)韻音神渚反。亂弱水之潺湲兮，逗華陰之湍渚。正絕流曰亂?！渡胶＝?jīng)》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川環(huán)之。”注云：“其水不勝鳥毛?！变郎髅惨?。逗，止也。華陰，華山之北也。臨河，故云“湍渚”。號(hào)馮夷俾清津兮，桌龍舟以濟(jì)予。號(hào)，呼也?！妒ペｎU墓記》曰：“馮夷者，弘農(nóng)華陰潼鄉(xiāng)堤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為河伯?！薄洱堲~河圖》曰：“河伯姓呂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辟?，使也。清，靜也。津，濟(jì)度處。靜之使無波濤也。桌，楫也?！痘茨献印吩唬骸褒堉?，鹢首，浮吹以虞?！庇瑁乙?。會(huì)帝軒之未歸兮，悵相佯而延佇。帝軒，黃帝也。鑄鼎于湖，在今湖城縣，與河、華相近。未歸謂黃帝得仙升天，神靈未歸。相佯猶俳回也。呬河林之蓁蓁兮，偉《關(guān)睢》之戒女。呬音許吏反。《爾雅》曰：“呬，息也?！陛栎?，茂盛貌?！渡胶＝?jīng)》云：“北望河林，其狀如茜。”偉，美也。《詩(shī)國(guó)風(fēng)》曰：“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衡睹河洲而思之也。黃靈詹而訪命兮，摎天道其焉如。黃靈，黃帝神也?！稜栄拧吩唬骸罢?，至也。訪，謀也。摎，求也。”曰近信而遠(yuǎn)疑兮，六籍闕而不書。曰，黃帝答言也。六籍，《六經(jīng)》也。神逵昧其難覆兮，疇克謨而從諸？逵，道也。《爾雅》曰：“覆，審也。疇，誰也。謨，謀也。”牛哀病而成虎兮，雖逢昆其必噬。昆，兄也?；茨献釉唬骸拔艄０Р∑呷?，化而為虎。其兄覘之，虎搏而殺之，不知其兄也?！?/em>鱉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禪而引世。鱉令，蜀王名也。令音靈。殪，死也。禪，傳位也。引，長(zhǎng)也。揚(yáng)雄《蜀王本紀(jì)》曰“荊人鱉令死，其尸流亡，隨江水上至成都，見蜀王杜宇，杜宇立以為相。杜宇號(hào)望帝，自以德不如鱉令，以其國(guó)禪之，號(hào)開明帝。下至五代，有開明尚，始去帝號(hào)，復(fù)稱王”也。死生錯(cuò)而不齊兮，雖司命其不晰。錯(cuò)，交錯(cuò)也。司命，天神也?！洞呵镒糁凇吩唬骸八久?，神，名為滅黨，長(zhǎng)八尺，小鼻，望羊，多髭，臞瘦，通于命運(yùn)期度?！蔽饕?，協(xié)韻音之逝反。竇號(hào)行于代路兮，后膺祚而繁廡。竇謂孝文竇皇后也。繁廡，茂盛也。呂太后時(shí)，出宮人以賜諸王，竇姬家在清河，愿如趙近家，遺宦者吏，必置我趙伍中?；抡咄`置代伍中，姬涕泣不欲往，相強(qiáng)乃行。至代，代王獨(dú)幸竇姬，生景帝，后立為皇后。景帝生十四子，后至光武中興也。王肆侈于漢庭兮，卒銜恤而絕緒。王謂孝平王皇后，莽之女也。《前書》聘以黃金二萬斤，遣劉歆奉乘輿法駕，迎后于第。及莽篡位，后常稱疾不朝，會(huì)莽誅，后自投火中而死。恤，憂也。《詩(shī)·小雅》曰：“出則銜恤?！苯^緒言無后也。尉尨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尉謂都尉顏駟也。尨，蒼雜色也。遘，遇也。《漢武故事》曰：“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鬢眉皓白，問：‘何時(shí)為郎？何其老也？’對(duì)曰：‘臣姓顏，名駟，以文帝時(shí)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葉不遇也?！细衅溲?，擢為會(huì)稽都尉”也。董弱冠而司袞兮，設(shè)王隧而弗處。董賢字圣卿，哀帝時(shí)為大司馬，年二十二。袞，三公服也。時(shí)哀帝令為賢起冢，至尊無以加。及帝崩，王莽殺賢于獄中?！蹲髠鳌吩?，晉侯請(qǐng)隧，曰：“王章也。”《禮記》曰“二十曰弱冠”也。夫吉兇之相仍兮，恒反側(cè)而靡所。穆負(fù)天以悅牛兮，豎亂叔而幽主。穆，魯大夫叔孫豹也，謚曰穆。牛謂豎牛，豹之子也。幽，閉也。大夫稱主。《左傳》曰，叔孫豹奔齊，宿于庚宗，遇婦人而私焉。至齊，夢(mèng)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號(hào)之曰“牛，助余”，乃勝之。及后還魯，庚宗之婦人獻(xiàn)以雉，曰：“余子長(zhǎng)矣?！闭俣娭?，則所夢(mèng)也。遂使為豎，有寵。及穆子遇疾，豎牛欲亂其室，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迸２贿M(jìn)食，穆子遂餓而死。文斷袪而忌伯兮，閹謁賊而寧后。文，晉文公也。袪，袂也。忌，怨也。伯謂伯楚也。謁，告也。賊謂呂甥、冀芮等。寧，安也。后，文公也。初，晉獻(xiàn)公使寺人勃鞮伐公于蒲城，公逾垣，勃鞮斬其袪。及公入國(guó)，呂甥、冀芮謀作亂，伯楚知之，以告公。公會(huì)秦伯于王城，殺呂、郄。伯楚，勃鞮字也。事見《國(guó)語》也。通人闇于好惡兮，豈愛惑之能剖？通人謂穆子、文公等。闇于好惡謂初悅豎牛，后以餓死；始怨勃鞮，終能告賊。剖，分也。言通人尚闇于好惡，況愛寵昏惑者豈能分之？嬴擿讖而戒胡兮，備諸外而發(fā)內(nèi)。嬴，秦姓也。擿猶發(fā)也。謂始皇發(fā)讖，云“亡秦者胡”，乃使蒙恬北筑長(zhǎng)城，以為外備，而不知胡亥竟為趙高所殺，秦氏遂亡，是發(fā)內(nèi)。或輦賄而違車兮，孕行產(chǎn)而為對(duì)。輦，運(yùn)也。違，避也。車謂張車子也。有夫婦夜田者，天帝見而矜之，問司命曰：“此可富乎？”司命曰：“命當(dāng)貧，有張車子財(cái)可以借而與之期。曰，車子生，急還之?！碧镎呱愿唬捌?，夫婦輦其賄以逃。同宿有婦人，夜生子，問名于其父，父曰：“生車閑，名車子?！逼浼易源酥笏齑筘毐?。見搜神記。慎醦顯于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誶。《爾雅》曰：“誶，告也?！薄蹲髠鳌吩唬骸叭沼惺持?。梓慎曰：‘將水?！鍖O昭子曰：‘旱也。’后果大旱?！庇衷弧八?、衛(wèi)、陳、鄭將火，鄭大夫裨灶請(qǐng)瓘斝、玉瓚禳火，子產(chǎn)弗予。灶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赢a(chǎn)曰：‘天道遠(yuǎn)，人道邇，非爾所及?！觳慌c，亦不復(fù)火”也。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親所睇而弗識(shí)兮，矧幽冥之可信。梁叟，梁國(guó)之老人也。丁，當(dāng)也。睇，視也。矧，況也。呂氏春秋曰：“梁北有黎丘鄉(xiāng)，鄉(xiāng)有丈人往市，醉而歸者，黎丘奇鬼效其子之狀而道苦之。丈人醒，謂其子曰：‘吾為而父，我醉，女道苦我，何故？’其子泣曰：‘必奇鬼也?！扇嗣魅罩校?，其真子迎之，丈人拔劍而刺之。”事音側(cè)利反。前書音義曰“江東人以物插地中為事”也。毋綿攣以涬己兮，思百憂以自疢。綿攣猶牽制也。涬音胡鼎反。《衡集》注云：“涬，引也。言勿牽制于俗，引憂于己?！薄对?shī)》曰：“無思百憂，秖自重兮?！?/em>彼天監(jiān)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監(jiān)，視也，孔，甚也。棐，輔也。忱，誠(chéng)也。佑，助也。言天之視人甚明，唯輔誠(chéng)信而助仁德也?！渡袝吩唬骸疤毂O(jiān)厥德。”又曰：“天威棐忱?！?/em>湯蠲體以禱祈兮，蒙厖禠以拯人。蠲，潔也。祈，求也。《爾雅》曰：“厖，大也。禠，福也?！薄兜弁跫o(jì)》曰：“湯時(shí)大旱七年，殷史卜曰：‘當(dāng)以人禱?！瘻唬骸匾匀硕\，吾請(qǐng)自當(dāng)?！忑S戒，翦發(fā)斷爪，以己為牲，禱于桑林之社，果大雨?！毖悦商齑蟾Ｒ哉热?。《衡集》“祈”字作“祊”。祊，祭也。禠音斯。景三慮以營(yíng)國(guó)兮，熒惑次于它辰。景，宋景公也。三慮謂三善言也。景公有疾，司馬子韋曰：“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君當(dāng)祭之，可移于相。”公曰：“相，股肱也。除心腹之疾而置之股肱，可乎？”曰：“可移于民?！惫唬骸懊袼詾閲?guó)，無民何以為君？”曰：“可移于歲?！惫唬骸皻q，所以養(yǎng)人也。歲不登，何以畜人乎？”子韋曰：“君善言三，熒惑必退三舍?！币姟秴问洗呵铩芬病?/em>魏顆亮以從理兮，鬼亢回以敝秦。魏顆，魏武子之子也。亮，信也。《左傳》曰，晉魏顆敗秦師于輔氏，獲杜回。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奔白?，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mèng)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治命，余是以報(bào)也?！?/em>咎繇邁而種德兮，德樹茂乎英、六。《尚書》曰：“咎繇邁種德?！弊⒃疲骸斑~，行也。種，布也?！庇?、六，并國(guó)名。咎繇能行布道德，子孫茂盛，封于英、六?！兜弁跫o(jì)》：“皋陶卒，葬之于六，禹封其少子于六，以奉其祀?！绷食窃诮駢壑莅藏S縣南也。⑽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既雕而已毓。根生謂寄生也。言百草至寒皆雕落，唯寄生獨(dú)榮于桑之末?！侗静萁?jīng)》：“桑上寄生，一名寄屑，一名寓木，一名宛童?！币杂骶挑矸庥谟ⅰ⒘?，余國(guó)先滅，英、六獨(dú)存也。有無言而不仇兮，又何往而不復(fù)？言咎繇布德行仁，慶流后裔，《詩(shī)》曰：“無言不仇?！薄兑住吩唬骸盁o往不復(fù)”也。盍遠(yuǎn)跡以飛聲兮，孰謂時(shí)之可蓄？盍，何不也。蓄猶待。言何不遠(yuǎn)游以飛聲譽(yù)，誰謂時(shí)之可待？言易逝也。
仰矯首以遙望兮，魂｛忄敞｝惘而無疇。｛忄敞｝惘猶敞恍也。逼區(qū)中之隘陋兮，將北度而宣游。逼，迫也。宣，遍也。行積冰之硙硙兮，清泉冱而不流。《淮南子》曰：“北方之極，自九澤窮大海之極，有凍寒積冰雪雹群冰之野?！背}音牛哀反?！妒辣尽吩疲骸肮斪魇}。”《說文》曰：“皚皚，霜雪之貌也?！鄙w古字“硙”與“皚”通。冱音胡故反。杜預(yù)注《左傳》云：“冱，閉也?！?/em>寒風(fēng)凄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騷騷。玄武縮于殼中兮，螣蛇蜿而自糾。玄武謂龜、蛇也。《曲禮》曰：“前朱爵而后玄武?！睔?，龜甲也?！稜栄拧吩唬骸拔煟熒??！彬?，屈也。糾，纏結(jié)也。騷騷，協(xié)韻音修。糾音古由反。魚矜鱗而并凌兮，鳥登木而失條。矜，竦也。并猶聚也。凌，冰也，音力澄反。失條言寒也。坐太陰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太陰，北方極陰之地也。楚詞曰：“選鬼神于太陰。”怨高陽之相寓兮，?顓頊之宅幽。高陽氏，帝顓頊也。山海經(jīng)曰：“東北海之外，附禺之山，帝顓頊與九嬪葬焉?！毕啵曇?。寓，居也。?，屈也，音乞鳳反。宅幽謂居北方幽都之地。尚書曰：“宅朔方曰幽都?！?/em>庸織絡(luò)于四裔兮，斯與彼其何瘳？庸，勞也。織絡(luò)猶經(jīng)緯往來也。瘳，愈也。言勞于往來四方，經(jīng)積冰炎火之地，彼此亦何差也?！翱棥被蜃鳌白R(shí)”，“絡(luò)”或作“駱”。望寒門之絕垠兮，縱余譄乎不周。《淮南子》曰：“北極之山，曰寒門。”《楚辭》曰：“踔絕垠乎寒門?！臂笠粲窠矸础！稄V雅》曰：“垠，咢也?！奔?，馬韁也，音思列反。不周，西北方山也?！佰蟆?，或作“限”也。迅飆潚其媵我兮，騖翩飄而不禁。飆，風(fēng)也。潚，疾也，音肅。媵，送也。翩飄亦疾貌也。禁，協(xié)韻音金。趨谽?之洞穴兮，摽通淵之碄碄。谽?，深蝄也。谽音呼含反。?音呼加反。碄音林，亦深貌也。既游四方，又入地下。經(jīng)重陰乎寂寞兮，愍墳羊之潛深。重陰，地中也。《國(guó)語》曰：“魯季桓子穿井，獲土缶，中有蟲若羊焉，使問仲尼。仲尼對(duì)曰：‘土之怪曰墳羊。’”
追慌忽于地底兮，軼無形而上浮。慌忽，無形貌也。出右密之闇野兮，不識(shí)蹊之所由。右謂西方也。密，山名也?！渡胶＝?jīng)》曰，西北曰密山。黃帝取密山之玉策，投之鐘山之陰。闇，幽隱也。蹊，路也。速燭龍令執(zhí)炬兮，過鐘山而中休。速，召也。燭龍，北方之神也?！渡胶＝?jīng)》曰：“西北海之外有神，人面蛇身，而赤其眼，及晦視乃明，不食不寢，是燭九陰，是謂燭龍?！本?，可以照明。瞰瑤溪之赤岸兮，吊祖江之見劉。瑤溪，瑤岸也?！渡胶＝?jīng)》曰：“鐘山之東曰瑤岸?！庇衷唬骸扮娚?，其子曰鼓，其狀人面而龍身，是與欽?殺祖江于昆侖之陽。”?音邳。《爾雅》曰：“劉，殺也?！?/em>聘王母于銀臺(tái)兮，羞玉芝以療饑；王母，西王母也。銀臺(tái)，仙人所居也。羞，進(jìn)也。《本草經(jīng)》曰：“白芝，一名玉芝?！?/em>戴勝慭其既歡兮，又誚余之行遲。《山海經(jīng)》曰：“昆侖之丘，有人戴勝虎齒，有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慭，相傳音宜覲反。杜預(yù)注《左傳》：“慭，發(fā)語之音也?！背假t案張揖《字詁》，慭，笑貌也，聽之別體，音許近反，與此義合也。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詩(shī)含神霧》曰：“太華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漿，服之成仙?！卞靛逅褚?。咸姣麗以蠱媚兮，增嫮眼而蛾眉。姣，好也，音古巧反。蠱音野，謂妖麗也。嫮音胡故反，好貌也?！冻o》曰“嫮目宜笑”也。舒妙婧之纖腰兮，揚(yáng)雜錯(cuò)之袿徽。婧音財(cái)性反，謂妍婧也。袿音圭，婦人之上服。爾雅曰：“婦人之徽謂之褵?！惫弊⒃疲骸凹唇裰憷t也?！?/em>離朱唇而微笑兮，顏的礰以遺光。的礰，明也。遺光言光彩射人也。獻(xiàn)環(huán)琨與玙縭兮，申厥好以玄黃。環(huán)、琨，并玉佩也?！栋谆⑼ā吩弧靶薜罒o窮即佩環(huán)，能本道德即佩琨”也。玄黃謂繒綺也?！渡袝吩唬骸柏鼠跣S?！毖杂衽㈠靛燃全I(xiàn)環(huán)佩，又贈(zèng)以繒綺也。雖色艷而賂美兮，志浩蕩而不嘉。“賂”或作“貽”。浩蕩，廣大也。言不以玉女及贈(zèng)遺為美也?！冻o》曰：“怨靈修之浩蕩?！?/em>雙材悲于不納兮，并詠詩(shī)而清歌。雙材謂玉女、宓妃也，即上文所謂“二女感于崇岳”也。歌曰：天地?zé)煙?，百卉含蘤。鳴鶴交頸，雎鳩相和。處子懷春，精魂回移。煙熅，氣也?！兑住は缔o》曰：“天地?zé)煙?。”張揖《字詁》曰：“蘤，古花字也。”處子，處女也。懷，思也。《莊子》曰：“綽約若處子?！薄对?shī)》曰：“有女懷春?！?/em>如何淑明，忘我實(shí)多。淑，善也。《詩(shī)》曰：“如何如何，忘我實(shí)多?！?/em>
將答賦而不暇兮，爰整駕而亟行。賦謂玉女所歌詩(shī)也。亟，疾也，音紀(jì)力反。即上所謂“冰折不營(yíng)”也。瞻昆侖之巍巍兮，臨縈河之洋洋。伏靈龜以負(fù)坻兮，亙螭龍之飛梁。《山海經(jīng)》曰：“河出昆侖西北嵎?！笨M，曲也。《爾雅》曰：“小沚曰坻。”謂水中高地，以龜負(fù)之，可以架橋也。亙猶橫度也?！稄V雅》曰“無角曰螭龍”也。登閬風(fēng)之曾城兮，構(gòu)不死而為床。閬風(fēng)，山名，在昆侖山上?！冻~》曰：“登閬風(fēng)而紲馬?！薄痘茨献印吩唬骸袄錾接性蔷胖兀呷f一千里，上有不死樹在其西。”今以不死木為床也。屑瑤繠以為糇兮，｛奭斗｝白水以為漿。瑤，瓊也?！冻o》曰：“屑瓊繠以為粻。”糇，糧也。｛奭斗｝音古于反，謂酌也。河圖曰：“昆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東南流入中國(guó)，名為河”也。抨巫咸以占?jí)糍?，乃貞吉之元符?em>抨，使也，音普耕反，又補(bǔ)耕反。巫咸，神巫也?！渡胶＝?jīng)》曰，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彭、巫謝等十巫。衡既夢(mèng)木禾，今故令巫咸占之也。元，善也。滋令德于正中兮，含嘉禾以為敷。滋，茂也?！痘茨献印吩唬骸盎鑿堉袆t務(wù)種谷?！薄墩f文》曰：“禾，嘉谷也。至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時(shí)之中，故謂之禾。”既垂穎而顧本兮，爾要思乎故居。穎，穟也。本，禾本也。言禾既垂穟顧本，人亦當(dāng)思故居也。《淮南子》曰：“孔子見禾三變，始于粟，生于苗，成于穟，乃嘆曰：‘我其首禾乎？’”高誘注云：“禾穟向根，君子不忘本也?！?/em>安和靜而隨時(shí)兮，姑純懿之所廬。姑，且也。懿，美也。廬猶居也。
戒庶寮以夙會(huì)兮，僉恭職而并迓。僉，皆也。迓，迎也。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曄其照夜。豐隆，雷也。軯，聲也，音普耕反。震霆，霹靂也。霆音庭。列缺，電也。曄，光也。云師｛云甚｝以交集兮，涷雨沛其灑涂。云師，屏翳也。｛云甚｝，陰兒，音徒感反?！稜栄拧吩唬骸氨┯曛^之涷?！迸?，雨貌也。涂，協(xié)韻音徒故反。楚辭曰：“使涷雨兮灑塵。”轙雕輿而樹葩兮，擾應(yīng)龍以服輅。轙音魚綺反?！稜栄拧吩唬骸拜d轡謂之轙。”郭璞注云：“轙，軛上環(huán)也，轡所貫也?！钡?，以玉飾車也。樹，立也。葩，華也，于車上建華蓋。擾，馴也。《廣雅》曰“有翼曰應(yīng)龍”也。百神森其備從兮，屯騎羅而星布。《周頌》曰：“懷柔百神?！鄙娒惨病Ｍ?，聚也。振余袂而就車兮，修劍揭以低昂。修，長(zhǎng)也。揭，低昂貌也。冠咢咢其映蓋兮，佩綝纚以輝煌。咢音五各反。一作“岌”，并冠高貌也。映蓋謂冠與車蓋相映也。綝音林，纚音離，盛貌也。輝音胡本反。光貌也。仆夫儼其正策兮，八乘攄而超驤。八乘，八龍也?！冻o》曰：“駕八龍之蜿蜿?！睌d猶騰也。氛旄溶以天旋兮，霓旌飄而飛揚(yáng)。氛，天氣也。旌，羽旌也。溶音勇。王逸注楚辭曰：“溶，廣大貌也”。霓，雌虹也。撫軨軹而還睨兮，心灼藥其如湯。軨音零?！墩f文》曰：“車輜閑橫木也?！薄冻o》曰：“倚結(jié)軨兮太息?！陛T音之是反。杜子春注《周禮》云：“軹，兩?也?！薄墩f文》云：“車輪小穿也?！边€睨，顧瞻也。藥音鑠，熱貌也。言顧瞻鄉(xiāng)國(guó)而心熱也。羨上都之赫戲兮，何迷故而不忘？上都謂天上也。赫戲，盛貌也。衡既遍歷四海，方欲游于天上，故云何不忘其故居，而苦迷惑思之。左青雕以揵芝兮，右素威以司鉦。青雕，青文龍也。揵，堅(jiān)也，音巨偃反。芝，蓋也。素威，白武也?！抖Y記》曰：“左青龍而右白武?！薄墩f文》曰“鉦，鐃也，似鈴”也。前長(zhǎng)離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長(zhǎng)離，即鳳也。水衡，官名，主水官也。玄冥，水神也。司馬相如《大人賦》曰“前長(zhǎng)離而后矞皇”也。屬箕伯以函風(fēng)兮，澄淟涊而為清。箕伯，風(fēng)師也。函猶含也。澄，清也。淟音它典反。涊音乃典反?！冻o》曰：“切淟涊之流俗?！蓖跻葑⒃唬骸皽L涊，垢濁也?！?/em>曳云旗之離離兮，鳴玉鸞之譻譻。鸞，鈴也，在鑣。譻，聲也，音嚶?！冻o》曰“鳴玉鸞之啾啾”也。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霄，云也。蔑蒙，氣也。蒙音莫孔反。上征，上于天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浮蔑蒙而撇天?！?/em>紛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揚(yáng)靈。翼翼，飛貌。戾，至也。回回，光貌。楚辭曰：“皇剡剡其揚(yáng)靈?！蓖跻葑⒃疲骸皳P(yáng)其光靈也?！?/em>叫帝閽使辟扉兮，覿天皇于瓊宮。閽，主門者。天皇，天帝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選巫咸兮叫帝閽?！?/em>聆廣樂之九奏兮，展泄泄以肜肜。《史記》曰，趙簡(jiǎn)子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左傳》，鄭莊公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肜”與“融”同也。考理亂于律鈞兮，意建始而思終。《詩(shī)序》曰：“太平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甭?，十二律也?！稑啡~圖征》曰：“圣人承天以立均?！彼尉⒃唬骸熬L(zhǎng)八尺，施弦以調(diào)六律也?！苯?，立也。衡言聽九奏之樂，考政化之得失，而思其終始也。惟盤逸之無斁兮，懼樂往而哀來。盤，樂也。逸，縱也。斁，厭也，音亦，又音徒故反，古“度”字也?！肚f子》曰：“樂未畢也，哀又繼之。”素?fù)嵯叶嘁糍?，大容吟曰念哉?em>素，素女也?！妒酚洝吩唬骸疤凼顾嘏奈迨疑?。”大容，黃帝樂師也。念哉，戒逸樂也。既防溢而靜志兮，迨我暇以翱翔。溢，滿也。迨，及也。翱翔，將遠(yuǎn)逝也。出紫宮之肅肅兮，集大微之閬閬。紫宮、太微，并星名也。肅肅，清也。閬閬，明大也。命王良掌策駟兮，逾高閣之鏘鏘。《史記》曰：“天駟旁一星曰王良?！备唛w，閣道星也?！妒酚洝吩唬骸敖^漢抵營(yíng)室曰閣道?！辩I鏘，高貌也。建罔車之幕幕兮，獵青林之芒芒。罔車，畢星也。幕幕，罔貌。青林，天苑也。彎威弧之撥剌兮，射嶓冢之封狼。弧，星名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睋芤舴礁罘?。剌音力達(dá)反。撥剌，張弓貌也。嶓冢，山也。封，大也。狼，星名?！逗訄D》曰：“嶓冢之精，上為狼星。”觀壁壘于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壁，東壁也?！妒酚洝吩?，羽林天軍西為壁壘，旁大星為北落。牽牛北為河鼓。磅硠，聲也。磅音普郎反。硠音郎。乘天潢之泛泛兮，浮云漢之湯湯。《史記》曰，王良旁有八星絕漢曰天潢，云漢曰天河也。倚招搖、攝提以低回戮流兮，察二紀(jì)、五緯之綢繆遹皇。招搖、攝提，星名也。戮音居流反，低回戮流回轉(zhuǎn)之貌。二紀(jì)，日月也。五緯，五星也。綢繆，相次之貌也。遹皇，行貌也。偃蹇夭矯□以連卷兮，雜沓叢悴颯以方驤。□音孚萬反，卷音拳，并翱翔自恣之貌也。｛有彧｝汨飂戾沛以罔象兮，爛漫麗靡□以迭逿。｛有彧｝音一六反，汨音于筆反，飂音遼，沛音普蓋反，并疾貌也。□，小也?！跻敉鲂》?。逿，徒郎反。凌驚雷之砊磕兮，弄狂電之淫裔。砊磕，雷聲也。砊音康。磕音苦蓋反。淫裔，電貌也。狂，疾也。逾庬澒于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庬音亡孔反。澒，胡孔反。孝經(jīng)援神契曰：“天度蒙澒?！彼尉⒃疲骸懊蓾梗捶种笠??！薄墩f文》曰：“宕，過也?！壁?，幽冥也。貫，穿也?！肚皶饭扔郎蠒唬骸暗清诘咕啊！薄兑袅x》曰：“在日月之上，日月反從下照，故其景倒也。”厲，陵厲也。廓蕩蕩其無涯兮，乃今窮乎天外。
據(jù)開陽而俯俯兮，臨舊鄉(xiāng)之暗藹。《春秋運(yùn)斗樞》曰：“北斗第六星為開陽。”俯音俯。暗藹，遠(yuǎn)貌也。暗音烏感反。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xì)w。《說文》曰：“悁悁，憂也?！币粲诰壏??！对?shī)·國(guó)風(fēng)》曰“勞心悁悁”也。魂眷眷而屢顧兮，馬倚辀而俳回。辀，轅也。雖遨游以偷樂兮，豈愁慕之可懷。偷音通侯反。懷，安也。出閶闔兮降天涂，乘飆忽兮馳虛無。閶闔，天門。云霏霏兮繞余輪，風(fēng)眇眇兮震余旟。繽聯(lián)翩兮紛暗曖，倏眩眃兮反常閭。倏，忽也。眩音縣，眃音混，疾貌也。常閭，故里。
收疇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謂初游于四方天地之閑以自淫放，今改悔也。修初服之娑娑兮，長(zhǎng)余佩之參參。《楚辭》曰：“退將復(fù)修吾初服。”王逸注曰：“修吾初始清潔之服也?！辨舵叮旅?。參參，長(zhǎng)貌。文章煥以粲爛兮，美紛紜以從風(fēng)。御六蓺之珍駕兮，游道德之平林。以六藝為車而駕之也。以道德為林而游之也。結(jié)典籍而為罟兮，歐儒、墨而為禽。罟，網(wǎng)也，音古。儒家，子思、孟軻、孫卿等。墨家謂墨翟、胡非、尹佚等。玩陰陽之變化兮，詠《雅》、《頌》之徽音。嘉曾氏之《歸耕》兮，慕歷陵之欽崟。《琴操》曰：“歸耕者，曾子之所作也。曾子事孔子十余年，晨覺，眷然念二親年衰，養(yǎng)之不備，于是援琴鼓之曰：‘往而不反者年也，不可得而再事者親也。歔欷歸耕來日！安所耕歷山盤乎！’”欽崟，山貌。崟音吟。共夙昔而不貳兮，居終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厲以省愆兮，懼余身之未來也。共音恭?！兑住吩唬骸熬咏K日干干，夕惕若，厲?！碧?，懼也。厲，病也。來，整也。茍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恧，臱也，音女六反。墨無為以凝志兮，與仁義乎消搖。《老子》曰：“上德無為?！?/em>不出戶而知天下兮，何必歷遠(yuǎn)以劬勞？《老子》曰：“不出戶而知天下?！?/em>
系曰：天長(zhǎng)地久歲不留，俟河之清祗懷憂。系，系也。《老子》曰：“天長(zhǎng)地久?！薄蹲笫蟼鳌吩弧百购又?，人壽幾何”也。愿得遠(yuǎn)度以自?shī)?，上下無常窮六區(qū)。六區(qū)謂四方上下也。超逾騰躍絕世俗，飆?神舉逞所欲。天不可階仙夫希，柏舟悄悄吝不飛。階，升也?！墩撜Z》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仙夫，仙人也?！对?shī)·鄁風(fēng)》曰：“《柏舟》言仁而不遇也?！逼湓?shī)曰：“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憂心悄悄，慍于群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编嵭⒃疲骸爸?，載度物者也。今不用，而與眾物泛泛然俱流水中，諭仁人不用，而與群小并列。”悄悄，憂貌也。臣不遇于君，猶不忍奮翼而飛去。吝，惜也。衡亦不遇其時(shí)，而為宦者所讒，故引以自諭也。松、喬高跱孰能離？結(jié)精遠(yuǎn)游使心攜。松，赤松子也。喬，王子喬也?！读邢蓚鳌吩唬骸俺嗨勺樱褶r(nóng)時(shí)雨師，服水玉，教神農(nóng)，能入火自燒。至昆侖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隨風(fēng)上下。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鳴，游伊洛閑。道士浮丘公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來于山上，見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緱氏山頭?！税座]住山顛，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shí)人，數(shù)日去。”《字林》曰：“跱，踞也?！敝^得仙高踞也。離，附也。攜，離也。回志朅來從玄諆，朅，去也，音丘列反。“諆”或作“謀”。諆亦謀也，音基，字從“其”。獲我所求夫何思！
永和初，出為河閑相。河閑王名政。時(shí)國(guó)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yán)，整法度，陰知奸黨名姓，一時(shí)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征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著《周官訓(xùn)詁》，崔瑗以為不能有異于諸儒也。又欲繼孔子《易》說《彖》、《象》殘缺者，竟不能就。所著詩(shī)、賦、銘、七言、《靈憲》、《應(yīng)閑》、《七辯》、《巡誥》、《懸圖》凡三十二篇。《衡集》作“玄圖”，蓋玄與懸通。
永初中，謁者仆射劉珍、校書郎劉騊駼等著作東觀，撰集《漢記》，因定漢家禮儀，上言請(qǐng)衡參論其事，會(huì)并卒，而衡常嘆息，欲終成之。及為侍中，上疏請(qǐng)得專事東觀，收撿遺文，畢力補(bǔ)綴。衡表曰“臣仰干史職，敢徼官守，竊貪成訓(xùn)，自忘頑愚，愿得專于東觀，畢力于紀(jì)記，竭思于補(bǔ)闕，俾有漢休烈，比久長(zhǎng)于天地，并光明于日月，照示萬嗣，永永不朽”也。又條上司馬遷、班固所敘與典籍不合者十余事。《衡集》其略曰：“《易》稱宓戲氏王天下，宓戲氏沒，神農(nóng)氏作，神農(nóng)氏沒，黃帝、堯、舜氏作。史遷獨(dú)載五帝，不記三皇，今宜并錄。”又一事曰：“《帝系》，黃帝產(chǎn)青陽、昌意?！吨軙吩唬骸嗣侔偳濉！寮辞嚓栆玻褚藢?shí)定之。”又以為王莽本傳但應(yīng)載篡事而已，至于編年月，紀(jì)災(zāi)祥，宜為元后本紀(jì)。又更始居位，人無異望，光武初為其將，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號(hào)建于光武之初。書數(shù)上，竟不聽。及后之著述，多不詳?shù)?，時(shí)人追恨之。
論曰：崔瑗之稱平子曰“數(shù)術(shù)窮天地，制作侔造化”。瑗撰平子碑文也。斯致可得而言歟！推其圍范兩儀，天地?zé)o所蘊(yùn)其靈；《易·系辭》曰：“范圍天地之化?！蓖蹂鲎⒃疲骸皵M范天地而周備其理也?！敝^作《渾天儀》也。運(yùn)情機(jī)物，有生不能參其智。機(jī)物謂作候地動(dòng)儀等。故知思引淵微，人之上術(shù)。記曰：“德成而上，蓺成而下?！?em>《禮記》文也。量斯思也，豈夫蓺而已哉？何德之損乎！損，減也。言蓺不減于德，一也。
贊曰：三才理通，人靈多蔽。三才，天、地、人。言人雖與天地通為三才，而性靈多蔽，罕能知天道也。近推形算，遠(yuǎn)抽深滯。不有玄慮，孰能昭晰？玄猶深也。晰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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