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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崇禎實錄卷之四

崇禎實錄 作者:明·佚名



懷宗端皇帝(四)
崇禎四年春正月乙亥朔,上不御殿。是日風霾。
刑科給事中吳執(zhí)御上言「加派之害」;上責其妄言。吳執(zhí)御復奏:『臣見部臣題核云:今日生財,無踰加派。夫古理財,雖曰多端,豈有以賦民為生財者乎』!上責其支飾。執(zhí)御又言:『理財加派,尚屬不得已之心;而捐助、搜括二者,尤難為訓』。上曰:『加派,原不累貧;捐助,聽之好義。惟搜括滋奸;若得良有司奉行、撫按稽察,豈至病民』!
己卯,夜,盜陷保安,副總兵張應昌擒斬百七十三級;神一元死,弟一魁領其眾。
壬午,孫承宗出關,由前屯、寧遠抵松、錦。庚寅,由三道關歷石門、燕河關、三協(xié)十二路,由石塘路過平谷,經盤山入薊州而還。條上邊事,曰先任封疆大臣、曰次擇八部將帥、曰薊鎮(zhèn)備守、曰遼鎮(zhèn)備戰(zhàn)、曰合薊遼酌戰(zhàn)守之宜、曰復城、曰防插;上善之。于是議筑大凌河,兵部尚書梁廷棟實主之。既而廷棟去,朝議撤工,且責鎮(zhèn)撫;丘禾嘉懼,盡撤防兵。承宗曰:『不可?!踔炼鴳?zhàn),上策也;據見糧以計守御,中策也;委空城以疲強□,下策也』。
癸未,流盜掠平陽。
翰林院編修黃道周奏救錢龍錫,調外。初,逆璫定案,諸奸深憾龍錫,謀借袁崇煥事報之;且因龍錫,羅及諸臣。周延儒、溫體仁實主之,欲發(fā)自兵部尚書梁廷棟,廷棟不敢任。至是,道周疏上,延儒意稍解。
庚寅,王嘉胤渡河掠菜園溝,副總兵曹文詔擊卻之。
己亥,命御史吳甡賑陜西饑荒,招撫流盜。諭曰:『陜西屢報饑荒,小民失業(yè);甚者迫而從賊,自罹鋒刃。誰非赤子,顛連若斯!今特發(fā)十萬金,命御史前去酌被災處次第賑給;仍曉諭愚民:即被脅從,若肯歸正即為良民,嘉與維新,一體收恤』。
罷總兵杜文煥——以去冬在延川縱部將李崇榮殺鄉(xiāng)民曹孟孝等男婦百九十九人,知縣王道行聞于按察使李天經,吳甡劾之也。
上召輔臣、九卿、吏科都給事中劉漢儒、河南道御史喻思恂及各省監(jiān)司于平臺。召浙江按察副使周汝弼,問「浙、閩相連,??軅溆摺梗粚υ唬骸喝デ锟芊负I?,五日即去』。問江西右布政使何應瑞、按察司僉事王繼夔「爾省宗祿,何以不報」?應瑞曰:『江西山多田少,瘠而且貧;撫、按查核,有司尚未報耳』。問湖廣右布政杜詩、按察使范中彥「爾楚去夏何以民變」?詩曰:『定變后,地方隨安』。上曰:『宜杜來患』。問福建左右布政使吳陽、陸之祺「??軅溆艉巍??陽曰:『海寇與陸寇不同,故權撫之。但官兵狃撫為安,賊又因撫益恣;所以數年未息』。上曰:『前撫李魁奇,何又殺之』?陽曰:『魁奇,非鄭芝龍比。即撫,不為我用。今鐘斌雖降,亦不就撫』。上問「實計安在」?祺曰:『海上兵肯出死力,有司團練鄉(xiāng)兵、多設火器,以守為戰(zhàn),剿之不難』。上復訪熊文燦才力于陽;陽奏:『文燦才膽俱優(yōu),但不集思廣益,視賊太易』。問河南左右布政使楊公翰、賈鴻洙曰:『收稅耗重,宜斥有司』。對曰:『近奉上命,已革去矣』。問廣東左右布政使陳應元、焦源溥曰:『爾省所負宣、大兵餉數十萬,何也』?應元曰:『近已解納』。上曰:『宣、大重鎮(zhèn),兵餉急需;自宜速清』。問山西按察使杜喬林流寇事;對曰:『寇在平陽,或在河曲;近聞漸已渡河,須大創(chuàng)之。但兵寡餉乏』!上曰:『前不言寇平乎』?曰:『山、陜隔河,倏去倏來,故河曲被困』。問河曲之陷;曰:『賊未嘗攻,失于內應』。問「導賊何人」?喬林曰:『大抵饑民為之;不早圖,且誤國事』。問陜西參政劉嘉遇以流寇;對曰:『流寇難滅,由兵餉不足』。上復詰以前報寇平;曰:『寇見官兵即散,退復嘯聚』。上曰:『寇,亦我赤子也;宜從撫』!曰:『今正用撫』。上曰:『前何以殺降者王子順』?曰:『以其授撫后,復仍出掠爾』?!航芎螤睢??對曰:『一在延安,一在云巖、宜川』。上凝思久之。退問廣東左布政使陸問禮、按察使孫朝肅——問禮已除南贛巡撫,上曰:『南、贛多盜,若何』?對:『行保甲、練兵伍,庶足弭盜』。上曰:『此須實效,空言何為』!問「海寇若何」?曰:『廣東???,俱自福建突至,舟大而多火器;兵船難敵。但守海門,不令登陸,則不為害』。問「海澳歸順之利害」;曰:『火器足用,人未可信』。以及廣西、四川、云南,次至貴州,問右布政使朱芹以安位事;曰:『安位求撫,督臣原責四事:一擒奢酋;一獻樊虎、奢寅妻馬人、子阿甫;一令送巡撫王三善之柩;一責削地。安位等謂「既通九驛,非得水利地方,難供糧餉」。督、按二臣又不輕予,故議未決耳』。已召各官諭之:『當正己率屬,愛養(yǎng)百姓;朕自有顯擢。否且不貸』!各臣退謝。又召左都御史閔洪學、左副僉都御史張捷、高弘圖至,諭洪學曰:『卿初任首疏甚善,未曾實行。御史巡方,關系甚重;巡按賢,則守臣皆賢,百姓受福。若巡按不肖,其誤非小』。屢命申飭,回道者少,上曰:『今后當行嚴核』。又曰:『卿與吏部實心任事,天下可治』。乃退。
寧武總兵孫顯祖言:『聞喜稷山賊二十余萬,日剿日益;官兵不過二千,奔逐不支。乞再發(fā)京營,或調邊騎五、六千協(xié)剿』。命下兵部委總督專制;以兵、餉并乏,事竟不行。
二月乙巳朔,召廷臣于平臺。
辛亥,夜,定邊營降丁大噪。時關餉五旬,各求給散;守備張?zhí)於Y同游擊馬科□諭,乃安。降丁仍逃二百余人,皆副總兵曹文詔所收山西降盜也。
壬子,總兵賀虎臣、杜文煥等合軍圍保安,神一魁勾河套千余騎突圍出,諸軍怯走。一魁糾眾數萬劫寧夏,都指揮王英兵潰,各道將兵棄城南奔。
戊午,神一魁至慶陽,破東關;游擊伍維藩等擊斬五百余人。
庚申,戶部告急請帑;不許。
壬戌,四川建昌玀蠻千余人作亂。
丙寅,福建流寇數千自長汀賴坑突犯瑞金縣,教諭王魁春署邑事諭民兵御卻之,寇走福建古城。
流盜萬余圍慶陽府城,前鋒抵寧州,寧州告急。時慶陽獨推官馬一荀已罷職,楊鶴在邠、干不即援。宜君盜趙和尚等南窺涇陽、三原、韓城、澄城,各盜分犯,不可計。
己巳,官兵退韓城盜于葭州,斬首四百六級。
壬申,神一魁陷合水縣。
三月丁丑,張應昌等擊神一魁,敗之,慶陽圍解。時議招一魁,散余黨千人。
壬午,京師大風霾。
吏部尚書王永光罷,以左都御史閔洪學為吏部尚書。
癸未,賊首孫繼業(yè)、茹成名等六十余人來降,還合水知縣蔣應昌并保安縣印。楊鶴受之,令固原知州國日強于城樓上奉御座,賊跪拜,呼萬歲;因宣圣諭,同往關將軍廟,令設誓;諭各解散歸伍,否則歸農。自此群盜視總督如兒戲,其眾數萬人皆瓣發(fā);楊鶴遂給票,令各還鄉(xiāng)。其豪千余人以參將吳弘器領之,駐寧塞河套;恃賊前約出助,神一魁絕之,而宜君、雒川盜又蜂起矣。
己丑,賜進士陳于泰等三百人及第、出身有差。
庚寅,東川盜攻嵩明。
甲午,大盜劉五、可天飛據鐵甬城,混天飛、獨行狼等聚蘆保嶺,眾各萬余,苦饑;于是鐵甬城盜犯平涼、固原,蘆保嶺盜犯耀州、涇陽、三原,混天猴薄寧州,分犯環(huán)縣。
賊陷武安,監(jiān)正吳三才遁。
己亥,賊詐稱官兵襲華亭縣,知縣徐兆麒遁;越二日,去之。時曹文詔、王性善以賊圍莊浪,剿之;故得乘虛入犯也。
是春,遵化兵五百余人從畿南雄縣大掠而南;自臨清、濟寧入泰安,又折而東北至章丘、東關。聞省城有兵,乃從丁河口入海。撫按余大成、高捷俱報「海中必當溺死」,時皆笑之。
曹文詔擊賊于栗園、菜溝,大敗之。
夏四月丁未,大敗賊于隴安。先是,大盜王老虎等攻圍莊浪,曹文詔、楊嘉謨遣固原都司靳桂香、游擊曹變蛟、守備李登榜等擊之。至是,追及于張麻村,敗賊,追奔二十余里;會甘肅副總兵李鴻嗣、參將莫與京等隨固原副總兵王性善亦至,又敗之。賊走長寧驛,且掠且行,將回向寶雞;曹變蛟等邀擊于隴安,斬獲甚眾;賊眾尚四、五千,從靜寧州、萬馬關、石門、朱家店四掠,走雒水城。賊工騎射,依山負險,窮追甚難;而平涼、隴州、華亭、武安、莊浪、靜寧等難民計數萬出掠,巡撫吳甡再請賑之,已無及矣。
庚戌,遣大臣祭郊壇禳旱,諭臣工修省。
諭兵部:申禁硝黃、鋼鐵、軍器出境下海;亡論多寡,俱梟示。
總兵王承恩等擊清澗賊,敗之。
己未,賊渠神一魁降于楊鶴;鶴責數其罪,俱伏謝。一魁破寧塞、新安、保安、合水、圍靖、慶陽,有騎五千可充戰(zhàn);鶴侈其事,乞賜萬金賑濟,又止巡撫練國事北征。國事至中部,報宜、雒盜先后斬五百二十余級,盜求撫,從之。其脅從者多綏德、清澗、米脂饑民,各給印票回籍;其頭目隨營,委都司穆處置。時言官論鶴玩寇,鶴疏引咎;且言『臣子嗣昌以汝州道去冬調霸州,未半月,復調關門。今薦人輒曰邊才;一日未歷邊陲,何知其堪否!臣已誤矣,臣子嘗容再誤』!
辛酉,上念旱,釋前工部尚書張鳳翔、左副都御史易應昌、御史李長春、給事中杜齊芳、都督李如楨。
改巡檢司印為「簡」——以犯御諱也。
曹文詔、馬科、曹變蛟、王世虎等克河曲,斬一千五百余級,兵械騾馬以數千計。
兵部尚書梁廷棟免。
乙丑,臨洮副總兵蔣一陽遇長寧逃盜于清水縣,戰(zhàn)??;失亡數百人,把總徐承斌死之,都司李宮用見執(zhí)。曹文詔、楊嘉謨自隴州邀盜,徑抵麻鎮(zhèn)鎮(zhèn),又遺諭帖以間之;盜相疑,殺渠帥紅軍友。
丁卯,洪承疇令守備賀人龍勞降者酒;降者入謝,伏兵斬三百二十人。是月,降盜不粘泥擁眾脅糧賞,復攻米脂、葭州,守卒卻之。巡撫張福臻調王承恩同孤山堡副總兵侯拱極、都司艾萬年等共人三千,令樊一蘅監(jiān)之;至葭州王家莊,洪承疇、張應昌亦至,賊分兩營以待。辛未、壬申連戰(zhàn),賊始遁,擒渠帥李成林、劉民悅。官兵集于西川雙湖峪,其間窯寨六十有四,皆屬天險,盡為盜藪,無窺之者;于是承疇令所在設防堵截。不粘泥懼,率百十騎逃關山嶺,馬科等擊之,又逃含峪,止二十七騎,渡河;守備孫守法、方英擒之,盡殲其騎,不粘泥乃降,手殺賊首雙翅虎、縛獻紫金龍以自贖。
庚午,盜陷始興縣,執(zhí)知縣荊廷鈺。
吳甡賑饑前至延安,次延長;寇聚城下,諭以禍福,委同知趙鶴年分賑,圍遂解。
又至延川,游盜聞之,皆回受賑:時撫盜四千有奇,米(?)。
五月甲戌朔,上步禱南郊。己丑,微雨。庚寅,雨。
王承恩擊宜川賊,敗之;渠帥闖山虎、金翅鵬等乞降——金翅鵬,即王子順侄成功也;余賊走宜君,其眾二萬,官兵又斬二百四級。
曹變蛟等追寧塞遺賊于唐山,見山勢險隘,從山上下射:賊不支四潰,仍奔華亭,又追斬之。是役也,戰(zhàn)張麻鎮(zhèn)、戰(zhàn)關山嶺、戰(zhàn)隴安司、戰(zhàn)楊三川、戰(zhàn)唐毛山,先后斬一千四百余級,而寧塞之逸賊稍殺矣。
巡撫練國事趨寧塞,值吳甡于魚河;是日,甡至榆林鎮(zhèn)。以晉兵遏糴,斗米六錢,草根木皮為盡,人至相食;甡因奏:『榆林者,天下之雄鎮(zhèn)也,宿將勍兵出焉,非他鎮(zhèn)比。雜販牟利,商民欣赴,初無損于晉。若以防河為名而絕秦人之命,恐老成謀國,必不在此也』。
大盜趙四兒以萬余人掠韓城、合陽,復窺芝川鎮(zhèn);靈州參將張全昌以五百人接戰(zhàn)三日,賊走鄜州、中部。巡撫練國事復同張全昌、趙大胤夾攻,大敗之。時榆林連旱四年,延安饑民甚眾;西安大旱,練國事更請發(fā)帑賑濟,不報。趙四兒尋降于清澗,繼而逸去入西之永寧、石樓。
禮部尚書李騰芳致仕,以黃汝良代之。以甄淑為大理寺卿。
諭刑部以矜疑欽恤,唯錢龍錫不許;言官屢以為請,至是釋之,戍定海衛(wèi)。龍錫出獄,周延儒即過之,極言上欲加重譴,調護殊艱;龍錫極感之。未幾,溫體仁至,龍錫因述延儒語;體仁曰:『上固不甚怒也』!于是聞者謂體仁質直、延儒虛偽,不知體仁已陰擠延儒矣。嘉善錢士升素端謹,為龍錫門人;聞體仁語,頗重之而輕延儒,體仁遂與相結。
癸未,吳執(zhí)御上言:『昨見計臣疏稱歲額四百萬,今加至七百萬,缺額尚百六十萬;則餉猶未裕也。如加派,則害于民;不加派,則害于兵。前年遵、永之變,袁崇煥、王元雅等皆以數百萬金錢,狼狽失守;史應聘、張星、王象云、左應選各以一邑或破敵于狂逞之余,或坐鎮(zhèn)于嬰城之際。由此言之,今日言餉,不在創(chuàng)法而在擇人,可知已。臣妄謂北直沿邊諸邑,敕吏部選補賢能,畀以本地錢糧,便宜行事;各隨所長,訓練土兵。此法一行,餉不取償于司農,兵不借援于戍卒:計無便于此』。上以錢糧盡畀其本地餉兵,則邊鎮(zhèn)奚資;不聽。
丁亥,宜川、雒川盜破金鎖關,殺都司王廉等;別部屯黃龍山,劫韓城??偙醭卸鬟€鎮(zhèn),道遇賊,擊敗之。
初,洪承疇撫盜王子順等,駐榆林;巡按御史李應期誅之。上謂「賊勢獗甚,招撫為非;殺之良是」。命吳甡核奏。
丁酉,延綏、榆林大雨,始有禾。
庚子,大盜滿天星等來降,選驍悍者置營中;散其余黨一萬二千余人,給免死票、路費,即命其魁分勒回籍。未數月,皆叛去。
壬寅,流盜自合水、保安逃出者萬余人,從慶陽攻中部;署印同知鄭師玄告急,楊鶴遣官招之。是夜,降丁內應,城陷。
工部郎中李若愚請復建文帝廟號,錄殉節(jié)諸臣;章下禮部。
大同、襄垣等縣雨雹,大如臥牛、如犬石,小如拳;斃人畜甚眾。
潞安■〈犭回〉民作亂于壺關、高平、陵川;宣大總督張宗衡剿平之。
六月癸卯朔,曹文詔擊斬王嘉胤于陽城,王承恩等又敗賊于雒川。
丁未,大學士錢象坤罷。
以熊明遇為兵部尚書。
山東徐州大水。
庚戌,未刻,臨潁縣雷雨。忽王家莊風霾,壞民居,壓死三人;即至杜家莊,傾樓拔木,室廬、器用盡失,飄散無跡,壓死五人。風霾漸至鞏家莊,長五十余丈、廣十五丈,磚瓦、磁器翔空落地亡恙,鐵器皆碎。
丙辰,淮安、揚、徐、濟寧大雨,水壞民居、田稼。
辛酉,延綏副總兵張應昌、兵備道戴君恩以賊混天猴、張孟金約齊,藺二賊謀襲靖邊,先邀之,遇于真水川坌口,賊遁;追至中湖山力戰(zhàn),射白廣恩墜馬,又射死張伏倉;賊亂,大敗之。
癸亥,賊混天猴、獨行狼萬余人謀攻合水縣,自甘泉之甄家灣而東;洪承疇率都司馬科等二千人追之。丁酉,追至甘泉山中,混天猴等乞降。
西人犯綏紅山,官軍拒卻之。
秋七月戊寅,賊入東關,游擊陳光先率兵巷戰(zhàn),遂走之。曹文詔自慶陽以千八百騎赴救,至花園寺,聞炮聲疾馳;賊迎戰(zhàn),俄四山伏起合圍,文詔幾不支。文詔力斗突圍,賊始敗走;追殺頗眾,分路趨驛馬關。
大盜上天龍、馬老虎、獨行狼復掠鄜州,列三營于太平原;楊鶴、王承恩從三川驛往擊,斬獨行狼、馬老虎,賊潰,上天龍以二千人降。吏科統(tǒng)事中孟國祚、曹履泰各奏撫賊欺飾之弊,國祚曰:『今日招撫,原迫于計之無奈,借此以寬目前;而賊勢益橫,有此處就撫,彼處猖獗。當事既欲言撫,必不肯悛;將至身名俱敗,貽誤封疆』。履泰曰:『偷旦夕處堂之安,無制伏安插之道;只有借撫以張賊之焰、以蓋賊之名;官兵亦束手而不敢動將。草澤之雄,窺見廟堂舉動如此,天下事尚忍言哉』!
庚辰,宜川知縣馬自龍出至云巖鎮(zhèn),被大盜劉九思等劫去,脅舁入城;九思坐公署,令三戶養(yǎng)一賊。總督楊鶴聞而檄下,始出走。鄜延道張允登請寬自龍戴罪視事,巡按御史吳甡糾為撫局所誤;朝論諱之。
癸未,逮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兵部右侍郎楊鶴下刑部獄——明年,戍袁州衛(wèi)。
辛丑,賊陷中部縣。先是,守道翟師雍所撫盜田近庵等以六百人分駐馬欄山,吳甡書止之;及李老柴、獨行狼、郝臨庵等南下攻中部,田近庵內應而陷。吳甡行次隆坊鎮(zhèn),去縣四十里;隨遣總兵王承恩屯城北、副總兵趙大胤等屯城西合戰(zhàn),大敗之。
八月癸卯,總兵賀虎臣前奉楊鶴檄剿慶陽賊劉六等,計斬劉六。是日,于環(huán)縣擊斬余黨五百人,西路漸平。
己酉,洪承疇至平涼,以鎮(zhèn)原賊恣掠,發(fā)甘肅臨洮兵三千剿之。
清兵大舉圍大凌河城,祖大壽與何可綱固守。大凌圍未解,巡撫丘禾嘉、總兵宋偉、吳襄率師援之;禾嘉悸怯,屢易師期,又與偉、襄不相能。是日,遇于長山,襄營先亂,敗績;監(jiān)軍太仆寺少卿張春被執(zhí)。前一日,凌城食盡,可綱知城且不守,語遣大壽去,自為文以祭,死之;大兵遂入凌城。張春自軍中上書請款,巡撫丘禾嘉密表其事;孫承宗曰:『春亦丈夫也,獨不聞其妻翟氏六日不食而自經乎』!春被執(zhí)求死,欲殺之;或勸救,因幽之蕭寺中,日夕給饌,春終不屈。久之,或攜■〈觴,舟代角〉酌之;春色喜,即講經史大義,人多就正焉。后疾卒。
吳執(zhí)御論周延儒『攬權雍蔽、植黨徇私,會試、廷試、館選首列多出其鄉(xiāng)?;噬狭曇娧尤迤睌M摘發(fā)細事,近于明敏,遂爾推誠;不知延儒陰譎之尤,實借票擬以行其私』。上切責之。戊午,執(zhí)御再劾;庚申,又劾之。俱留中,不報。
諭武舉試藝,毋專取文藻。兵部覆試武舉,奏技勇多不稱;遂削前監(jiān)試御史余文■〈火晉〉等籍,下主試左春坊楊世芳、劉必達于獄,改命侍講方逢年、編修倪元璐覆試,與前榜同者三十人。時有大臣子不得與,遂導上過督之。元璐覆試,大臣子復不與,且上章訟世芳等冤;士論偉之。
先是,巡按陜西御史李應期言「秦賊旋撫旋叛」;御史吳甡新代,上命其確察報聞。于是甡上言:『延慶地亙數千里,土瘠民窮;連歲旱荒,盜賊蜂起。東路則王嘉胤攻破府谷,渡河犯晉;西路則神一元破寧塞、破柳樹澗、破安邊,攻保安。一元死,弟一魁繼之,又破合水,圍慶陽;總督楊鶴本年移鎮(zhèn)寧州,遣官招撫、安插寧塞者四千有奇,余黨郝臨庵、劉六等眾不下數萬。五月初,總督離寧州,賊已掠環(huán)縣、真寧之間:此保安、合水之流孽也。延安四載奇荒,邊軍始亂,出掠于米脂、綏德、清澗,脅從甚眾,幾于無民。去秋流劫延南,巡撫洪承疇方控制東西兩路,力不能及;三月間,賊掠宜川、雒水、宜君、中部等縣,點燈子眾號數萬,自山西回黃龍山,西安北界數州縣被毒最慘:此延北邊賊流毒西安者也??偙醭卸?、榆林道臣張福臻以勤王兵五千南剿,賊望風潛逃??偠揭奇?zhèn)耀州招安諸盜,待之殊厚;滿天星等臨陣降于榆林道臣,亦不下數百人。賊見大兵在南,遂徙而北;延川、安定、清澗、綏德、米脂、吳堡、葭州雖散原籍,仍復掠劫。于是有「官賊」之謠,而人致恨于招撫之失策矣。點燈子眾五、六千在清澗之解家溝,旋撫旋叛;慶陽郝臨庵、劉六等亦受道臣周日強之撫,今攻陷中部者,多其眾也。又降賊獨頭虎等見大兵之來已出韓城,潼關道胡其俊猶追贐錢九十萬;賊復橫索,一一給之惟謹。要挾重貲之說,有自來矣。為今之計,惟集兵南北合剿,殲渠魁而余眾自破,明賞罰而士氣自鼓;秦事猶可為也』。
流盜陷山西隰州、蒲州,以前光祿寺少卿許鼎臣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提督雁門等關。鼎臣上六事:蠲租、增餉、明賞罰、勸忠義、分信地、破資格;大抵沿習之語,識者譏之。
洪承疇駐慶陽,復報乏餉;大敗趙四兒于山西桑落鎮(zhèn)。
是月,罷工部郎中孫肇興。肇興監(jiān)督盔甲廠,以帑詘、且積負商人,因疏劾監(jiān)督太監(jiān)張彝憲;上怒,令肇興同監(jiān)造太監(jiān)劉守干回奏,肇興落職。
九月壬申朔,山西流盜犯濟源。
神一魁復叛據寧塞縣,劫參將吳弘器、縛守備范禮,焚掠橫甚;官兵攻圍之,賊食盡,其黨黃友才斬一魁以獻。
大盜獨行虎、滿天星、一丈青、上天猴等五部在宜川、雒川、韓城間恣掠,副總兵趙大胤在韓城——去賊營二十里,不敢出戰(zhàn);士紳強之出,報五十級,驗之則率婦女首也。給事中魏呈潤劾大胤,落職。
命洪承疇總督陜西三邊軍務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
乙未,命太監(jiān)張彝憲總理戶、工二部錢糧,唐文征提督京營戎政,王坤往宣府、劉文忠往大同、劉允中往山西各監(jiān)視兵餉。
趙四兒就擒。趙四兒,即點燈子也;起清澗、綏德,逞于延綏,奔突韓城、宜川、雒川,往來秦、晉,沿河郡縣多苦之。至是,伏誅;平陽稍安,洪承疇力也。其黨黑煞神起,又有紫金梁、老■〈犭回〉■〈犭回〉、過天星、亂世王、蠍子塊等。
冬十月辛丑朔,日食。
流賊復掠慶陽。
命太監(jiān)監(jiān)軍王應朝往關寧,張國元徃薊鎮(zhèn)東協(xié)、王之心中協(xié)、邵希韶西協(xié)。
庚戌,官兵復中部縣。初,六月,王承恩屢攻不下。八月,練國事繼進,賊突出數百騎潰圍,復勾慶陽大盜郝臨庵等引眾數千自保安鎮(zhèn)來援,謀截我糧道;楊嘉謨自耀州至,曹文詔及張福臻兵俱至。至是,克之。曹賊數百人陷宜川縣,練國事在三水遣參將李卑馳援之,賊遁。
辛亥,封岷王企■〈金豐〉。
十一月丁亥,以太監(jiān)李奇茂監(jiān)視陜西苑馬、茶馬,吳直監(jiān)視登島兵餉。
辛卯,孫承宗還關門,引疾;命放歸。
命南京禮部右侍郎錢士升祭告鳳陽皇陵;禮成,奏言:『鳳陽土地多荒,廬舍寥落;岡陵灌莽,一望蕭然。周咨其故,皆言鳳土確瘠,在江北諸郡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棄如敝屣;挈妻擔子,乞活四方。戶口既已流亡,逋賦因之歲積。有司束于正額,不得不以逋戶之丁糧派征于見在之賦長,于是賠累愈多;而見在者,又轉而之他矣。昔李特之亂巴蜀,乘于驅逐流民。伏祈特為蠲賑,可以招流亡,可以息亂萌;生財固本,舉積于此』。不報。
閏月戊申,賊譚雄復據安塞,參將李卑駐兵城外;總督洪承疇以我兵若株守寧塞,必至各處蠢動,乃命曹文詔圍寧塞,自率騎夜趨安塞城下。壬子,王承恩亦自延安至,即誘譚雄等五人出,斬之。降丁陷甘泉縣,劫餉十萬八千兩,殺知縣郭永圖;河西道張允登戰(zhàn)死。允登轉餉,混天猴勾盜掠焉。洪承疇聞之,遣王承恩分剿,而自以四百人赴甘泉;以甘泉,鄜、延咽喉也。賊勢日熾,承疇日不暇給矣。
癸丑,夜,盜陷安定縣。大盜不粘泥、張存孟等三千余人自魚河川,因內應,入之。
戊午,倪元璐上言:『原任右中允黃道周學行兼至,今代所希。天為陛下生此人,仰佐天章,黼黻一代;不可謂之偶然也。在今之時,聞臣此說,或以為疑;所謂世人「貴耳賤目」。若道周死后數十年,天下推之,必有甚于臣言者。臣雖愚悖,豈敢以身觸雷霆,過情獎物;即陛下釋之不誅,臣亦懼為后世所笑!所以推舉,本由至誠。道周而外,原任順天府尹劉宗周清恬鯁介,足以磨勵一世。今天下本無人,得其人又不能用;如此,安望天下有為陛下奮其忠良者乎!陛下幸聽臣言,還道周原官,而出臣于外;此猶棄珷玞,得良玉也』。上不聽。
初,東江劉興治反,屠皮島。皮島舊副總兵張燾與興治內戚沈某合謀圖興治,未發(fā);會登萊巡撫孫元化薦參將黃龍為東江總兵,至島,興治遂叛。元化以兵部尚書熊明遇督援切急,從海上命參將孔有德等以三千人赴關外;有德遭颶風,幾斃。迨歸,復命從陸,不勝憤;屯鄒平月余,進至吳橋,亦稱兵破臨邑。壬申,巡撫登萊右僉都御史孫元化欲親撫有德。初,元化謂復遼土宜用遼人,固遼人宜得遼將;故征遼將孔有德、耿仲明等。甲戌,有德連破商河、新城,巡撫余大成稱疾,遣材官往諭;不聽。遣中軍沈廷諭以兵往,肩輿赴陣,不事甲胄而敗。
是月,寧武總兵孫顯祖敗賊于萬全縣——乃蝎子塊所部四營也,走夏縣洪水鎮(zhèn),佯乞撫;夜襲顯祖營,以有備而遁。
十二月庚午,時考選科道二十余人,復核在任錢糧;于是下戶部尚書畢自嚴獄,熊開元、鄭友玄俱謫去。命自后考選將及,先核稅糧。吏科都給事中顏繼祖上言:『諸臣已列清班,復使杜門;進退維谷,殊為未便』。上切責之。自是郡縣益務嚴酷,不知撫恤。
進祖大壽少傅左都督。大壽守大凌城,被圍日久,食匱、援兵不赴,遂以城降——既而逃歸。
甘泉賊陷宜君縣,又陷葭州;兵備僉事郭景嵩死之。
庚辰,登萊總兵官張可大至朱橋驛,值孫元化還登州,言撫事已定,可毋西行;蓋信其不反也。可大叩其詳,始知叵測;可大仍西行,元化竟檄止之。
乙酉,孔有德攻青州。
總兵官陳洪范鎮(zhèn)守居庸、昌平。
庚寅,孔有德攻登州,至泥水山,困乏,矢亦盡;而孫元化主撫甚力,令夜丁乙登云書諭之,有德始營山下。夜攻城東南,卻之。
洪承疇奏:撫賊張獻忠、羅汝才等千九百余人。
上憂延綏賊蔓,以吳甡請餉及洪承疇疏,切責戶、兵二部。兵部尚書熊明遇請措二十萬金接濟秦中。
是年,上念孝純太后無御容,命新樂侯劉氏求子弟貌似者圖之;又繪孝元太后御容于博平侯家,并如前法,迎入大明門。上早出,百官多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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