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用兵多有天助
元太宗時，使皇子蒙哥（今名莽賚扣，即憲宗。）征欽察，其酋八赤蠻逃于海島。蒙哥亟進(jìn)師，適大風(fēng)刮海水去，甚淺可渡，蒙哥喜曰：“此天開道也?！边M(jìn)擒八赤蠻，囚之。八赤蠻曰：“水回期且至，宜早還。”蒙哥即班師，而水已至，后軍有浮渡者。（見《憲宗紀(jì)》。）太宗又使弟拖雷入宋武休關(guān)，渡漢江而北，至禹山。金完顏合達(dá)等拒戰(zhàn)，北兵襲之，金恒山公武仙一軍殊死斗，北騎退走。追奔之際，忽大霧四塞，合達(dá)命收軍，頃之霧散乃前，則前有一大澗，闊數(shù)里，非此霧則北兵人馬滿中矣。（《金史 完顏合達(dá)傳》）憲宗即位之八年二月，伐宋，師次于河，適河冰合，以土覆之遂渡。（《憲宗紀(jì)》）世祖時，遣伯顏（今名巴延。）伐宋，軍至錢塘江，觀潮，遂駐沙岸。杭人方以為潮至當(dāng)盡溺，乃潮不至者二日。（《伯顏傳》）可見興王之運(yùn)，山川效炅也。
○元世祖嗜利黷武
元世祖混一天下，定官制，立紀(jì)綱，兼能聽劉秉忠、姚樞、許衡等之言，留意治道，固屬開國英主，然其嗜利黷武之心則根于天性，終其身未嘗稍變，《元史》紀(jì)傳所載可見也。中統(tǒng)三年，即以財(cái)賦之任委阿合馬。興鐵冶，增鹽稅，小有成效，拜平章中書政事。又立制國用司，以阿合馬領(lǐng)使事。已復(fù)罷制國用司，立尚書省，以阿合馬平章尚書省事。奏括天下戶口，下至藥材榷茶，亦纖屑不遺，其所設(shè)施，專以掊克斂財(cái)為事。史天澤、安童等爭之，崔斌等劾之，皆不能勝。以理算陷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鐵木兒于死。有秦長卿者，欲發(fā)其奸，反為所噬，斃于獄。擢用私人，不由部選。以其子忽辛及抹速忽分據(jù)財(cái)賦重地，并援引奸黨郝禎、耿仁等驟升同列，陰與交通，專事蒙蔽。逋賦不蠲，征斂愈急，內(nèi)通貨賄，外示刑威，天下之人無不思食其肉。有益都千戶王著發(fā)義憤擊殺之，阿合馬之奸始上聞。雖命剖棺戮尸，而流毒海內(nèi)已二十年矣。阿合馬既死，又用盧世榮，亦以增多歲入為能，鹽鐵、榷酤、商稅、田課，凡可以罔利者，益務(wù)搜括。奏用阿合馬之黨，皆列要職。凡肆惡二年，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盡發(fā)其奸，始詔誅之。未幾，又用桑哥，再立尚書省，改行中書為行尚書省，六部為尚書六部。恃其得君，嘗拳毆參政楊寬、郭佑及臺吏王良弼，皆誣奏至死。遂以丞相領(lǐng)尚書兼統(tǒng)制使，以沙不丁為江淮左丞，烏馬兒為參政。奏遣忻都阿散等十二人理算六省錢谷，天下騷然。佞諛者方為之請立碑記功。桑哥又奏笞監(jiān)察御史四人，自后御史入省，部掾令史皆與抗禮，臺綱盡廢。銓調(diào)內(nèi)外官，宣敕亦付尚書，由是以刑爵為販賣。自至元二十四年至二十八年，為也先帖木兒所劾，始伏誅。統(tǒng)計(jì)帝在位三十余年，幾與此三人者相為終始，此其嗜利貪得，牢固而不可破也。自高麗臣服，即招諭日本，日本不通。先平耽羅，繼而有事于南宋，攻襄、樊，攻涪、渝，以至下江淮，降宋主，追二王于閩廣，先后凡十余年。甫訖事，又議征日本。命阿塔海、范文虎、忻都、洪茶邱等率兵十萬出海，颶風(fēng)破舟，文虎等擇舟之堅(jiān)好者先歸，盡棄其兵于山島。日本兵來，凡蒙古、高麗人盡殺，謂新附軍為唐人，不殺而奴之，其得脫歸僅于閻等三人。帝大怒，欲再征日本，遣王積翁先往招諭，為舟人殺于途，始終不得要領(lǐng)乃止。而其時又興安南之役、占城之役、緬國之役、爪哇之役。安南凡三征，其國王陳日煊父子終逃匿不獲，最后師還，幾為所邀截，從間道始得歸。緬國凡兩征，亦喪師七千，僅取其成。其征占城也，舟為風(fēng)濤所碎者十之七八，至岸者攻克其木城，而國主已逃，官軍深入，亦為所截，力戰(zhàn)得歸。其征爪哇也，初至戰(zhàn)屢捷，為所紿，遣使入諭，其國主殺使而逃，亦不得其要領(lǐng)，遂旋師。統(tǒng)計(jì)中統(tǒng)、至元三十余年，無歲不用兵。當(dāng)其初視宋為敵國，恐不能必克，尚有慎重之意，遣使議和。及既平宋，遂視戰(zhàn)勝攻取為常事，幾欲盡天所覆悉主悉臣，以稱雄于千古。甫定域中，即規(guī)海外。初以驕兵圖勝，繼以憤兵致敗。猶不覺悟，思再奮天威，迄崩而后止。此其好大喜功，窮兵黷武，至老而不悔者也。由是二者觀之，內(nèi)用聚斂之臣，視民財(cái)如土苴，外興無名之師，戕民命如草芥，以常理而論，有一于此即足以喪國亡身。乃是時雖民不聊生，反者數(shù)十百起，而終能以次平定。蓋興王之運(yùn)，所謂氣盛而物之小大畢浮，故恣其所為，而不至傾覆。始知三代以下，國之興亡，全系天命，非必有道者得天下，無道者失天下也。
案元自太祖起兵，滅國四十，降西夏，取金中都，又攻西域，至東印度國遇角端始還。太宗繼之，滅金，侵宋，西征欽察，去中國三萬余里。迨憲宗，又命世祖征大理，兀良合臺征交趾。至世祖時，用兵已四十余年，世祖即位又攻討三十余年。自古用兵，未有如是久者。
○元諸帝多不習(xí)漢文
元起朔方，本有語無字。太祖以來，但借用畏吾字以通文檄。世祖始用西僧八思巴造蒙古字，然于漢文則未習(xí)也。《元史》本紀(jì)，至元二十三年，翰林承旨撒里蠻言，國史院纂修《太祖》、累朝《實(shí)錄》，請先以畏吾字翻譯進(jìn)讀，再付纂定。元貞二年，兀都帶等進(jìn)所譯《太宗》、《憲宗》、《世祖實(shí)錄》，是皆以國書進(jìn)呈也。其散見于他傳者，世祖問徐世隆以堯、舜、禹、湯為君之道，世隆取書傳以對，帝喜曰：“汝為朕直解進(jìn)讀。”書成，令翰林承旨安藏譯寫以進(jìn)。曹元用奉旨譯唐《貞觀政要》為國語。元明善奉武宗詔，節(jié)《尚書》經(jīng)文，譯其關(guān)于政事者，乃舉文升同譯，每進(jìn)一篇，帝必稱善。虞集在經(jīng)筵，取經(jīng)史中有益于治道者，用國語、漢文兩進(jìn)讀，譯潤之際，務(wù)為明白，數(shù)日乃成一篇。馬祖常亦譯《皇圖大訓(xùn)》以進(jìn)。（皆見各本傳。）是凡進(jìn)呈文字必皆譯以國書，可知諸帝皆不習(xí)漢文也。惟裕宗為太子時，早從姚樞、竇默受《孝經(jīng)》。及長，則侍經(jīng)幄者如王恂、白棟、李謙、宋道等，皆長在東宮備諮訪。中庶子伯必以其子阿八赤入見，太子諭令入學(xué)，伯必即令入蒙古學(xué)，逾年再見，問所讀何書，以蒙古書對，太子曰：“我命汝學(xué)漢人文字耳。”此可見裕宗之留心學(xué)問，然未即位薨。以后如仁宗，最能親儒重道，然有人進(jìn)《大學(xué)衍義》者，命詹事王約等節(jié)而譯之，則其于漢文蓋亦不甚深貫。至朝廷大臣亦多用蒙古勛舊，罕有留意儒學(xué)者。世祖時，尚書留夢炎等奏，江淮行省無一人通文墨者，乃以崔為江淮行省左丞。（《傳》）李元禮諫太后不當(dāng)幸五臺，帝大怒，令丞相完澤、不忽木等鞫問，不忽木以國語譯而讀之，完澤曰：“吾意亦如此?！笔遣晃┑弁醪涣?xí)漢文，即大臣中習(xí)漢文者亦少也。如小云石海牙、勃術(shù)魯、夔夔薩都剌等，固當(dāng)為翹楚矣。
○元初郊廟不親祀
元太祖以來，無郊廟親祀之禮，惟割牲奠馬氵重，以蒙古巫祝致詞而已。世祖始設(shè)神主于中書省，用樂遣官致祭，已從中書省遷神主于圣安寺。中統(tǒng)四年，始詔建太廟于燕京，遷神主奉之，而規(guī)制未備。至元十四年，太廟成。然成宗初，有司造世祖、皇后玉冊成，請納諸各室，帝曰：“親享之禮，祖宗未嘗舉行。其以冊來，朕躬祝之?！保ū炯o(jì)）是成宗以前無此禮也。武宗至大元年，以受尊號，始躬謝太廟，而時享尚未親祀。至大二年，尚書省及太常奏，南郊之禮已行而未備，北郊之禮尚吸頓行，今年冬至祀天南郊，請以太祖配，明年夏至祀地，請以世祖配，從之。（本紀(jì)）然考是年，初未有親郊之事也。迨至大三年冬，始有事于南郊，尊太祖配天。英宗至治元年，丞相拜珠（舊名拜住。）奏，自至元十四年始建太廟于大都，至今四十年來未嘗親享。帝悅曰：“朕能行之。”乃敕有司定儀制。是冬始有事于太廟，帝服通天冠，絳紗袍，出崇天門，行事至仁宗太室，即流涕，左右感動。詔曰：“一歲惟四祀，使人代之，實(shí)所未安，歲必親祀，以終朕身?！保ㄒ姳炯o(jì)及《拜珠傳》。）此新祀太廟之始也，而南郊仍未親享。泰定帝時，趙師魯疏請親祀郊廟，帝曰：“朕遵世祖舊制，其命大臣代之?！笔遣晃┠辖疾挥H享，即太廟亦仍不親祭矣。（本紀(jì)及《師魯傳》）文宗至順元年，始服大裘袞冕，親祀天于南郊。順帝至元五年，親礻卒太室。至正元年，又服袞冕祭太廟。至寧宗室，問曰：“朕，寧宗兄也，當(dāng)拜否？”太常博士劉聞對曰：“春秋魯閔公為君時，僖公尚為臣，僖公即位，未聞不拜?！钡勰税荨Ｊ窃乱嘤H祀上帝于南郊。（本紀(jì)）統(tǒng)有元一代，親祀太廟，親享上帝，惟武宗、英宗、文宗、順帝四君而已。
○元制百官皆蒙古人為之長
元世祖定制，總政務(wù)者曰中書省，秉兵柄者曰樞密院，司黜陟者曰御史臺。其次，在內(nèi)者有寺，有監(jiān)，有衛(wèi)，有府；在外者有行省、行臺、宣慰司使、廉訪使。其牧民者曰路，曰府，曰州，曰縣。官有常職，位有常員，其長皆以蒙古人為之，而漢人南人貳焉。（《元史 百官志序》）故一代之制，未有漢人、南人為正官者。中書省為政本之地，太祖、太宗時以契丹人耶律楚材為中書令，弘州人楊惟中繼之，楚材子鑄亦為左丞相，（元制尚右。）此在未定制以前，至世祖時，惟史天澤以元勛宿望，為中書右丞相。仁宗時，欲以回回人哈散為相，哈散以故事丞相必用蒙古勛舊，故力辭，帝乃以伯答沙為右丞相，哈散為左丞相。太平本姓賀，名惟一，順帝欲以為御史大夫，故事臺端非國姓不授，惟一固辭，帝乃改其姓名曰太平，后仕至中書省左丞相。終元之世，非蒙古而為丞相者，止此三人，哈散尚系回回人，其漢人止史天澤、賀惟一耳。丞相之下，有平章政事，有左、右丞，（先有右丞二員而無左，后以崔言，始設(shè)左丞，故漢人亦得居之。如趙世延本雍古族，延元年，省臣奏參政用儒者，世延其人也，帝曰：“世延雍古氏，非漢人，其署宜居右?！笨梢姖h人不得居右。）有參知政事，則漢人亦得為之。（如王文統(tǒng)、李孟俱為平章，許衡、姚樞、張文謙俱為左丞。）其時亦稱宰執(zhí)。（如王文統(tǒng)為平章，竇默曰，此人心術(shù)不正，不可為宰相是也。成宗欲以宦者李邦寧為行省平章，辭曰：“臣奄腐余生，何堪當(dāng)宰輔之任?！保┤恢腥~后，漢人為之者亦少?！俄樀奂o(jì)》，至正十三年，始詔南人有才學(xué)者，依世祖舊制，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皆用之。是時江淮兵起，故以是收拾人心，然亦可見久不用南人，至是始特下詔也。（《韓元善傳》，順帝時，丞相托克托奏事內(nèi)庭，以事關(guān)兵機(jī)，而元善及參知政事韓鏞皆漢人，使退避勿與俱。則雖參用漢人，而機(jī)密仍不得與也。）《鄭鼎傳》，鼎子制宜為樞密院判官，車駕幸上都，舊制樞府官從行，歲留一人司本院事，漢人不得與，至是以屬制宜，制宜力辭。帝曰：“汝豈漢人比耶！”竟留之?？梢姌忻軐倭耪茩?quán)之處，漢人亦不得與也。御史大夫非國姓不授，既見《太平傳》而世祖初命程鉅夫?yàn)橛分胸?，臺臣言鉅夫南人不宜用，帝曰：“汝未用南人，何以知南人不可用？自今省部臺院必參用南人？”（《鉅夫傳》）可見未下詔以前，御史中丞之職，漢人亦不得居也。中書省分設(shè)于外者曰行省，初本不設(shè)丞相，后以和林等處多勛戚，行省官輕，不足以鎮(zhèn)之，乃設(shè)丞相，而他處行省遂皆設(shè)焉。《董文用傳》，行省長官素貴，同列莫敢仰視，跪起稟白如小吏。文用至，則坐堂上，侃侃與論?？梢娦惺≈忻晒湃酥疄殚L官者，雖同列不敢與講鈞禮也?！冻勺诒炯o(jì)》，各道廉訪司必?fù)衩晒湃藶槭?，或缺則以色目世臣子孫為之，其次始參以色目及漢人?！段淖诒炯o(jì)》，詔御史臺，凡各道廉訪司官，用蒙古二人，畏兀、河西、回回、漢人、南人各一人。是漢人、南人廁于廉訪司者，僅五之一也。其各路達(dá)嚕噶齊（舊名達(dá)魯花赤。）亦以蒙古人為之。至元二年，詔以蒙古人充各路達(dá)嚕噶齊，漢人充總管，回回人為同知，永為定制。其諸王駙馬分地，并令自用達(dá)嚕噶齊。仁宗始命以流官為之，而諸王駙馬所用者為副，未幾仍更渡制。文宗詔諸王封邑所用達(dá)嚕噶齊，擇本部識治體者為之，或有冒濫，罪及王相，然亦未聞有以漢人為之者。此有元一代，中外百官偏重國姓之制也。
○元初州縣多世襲
元太祖、太宗用兵沙漠，得一地即封一人，使之世守。其以所屬來降者，亦即官其人，使之世襲。及取中原，亦以此法行之，故官多世襲。如石天祿為征行千戶，既卒，子興祖襲千戶。劉敏為郎中，年老，憲宗命其子世亨襲其職。譚澄父資榮為元帥，因病舉弟資用自代，資用卒，澄又襲職。綦公直老，以其子蒙古臺（舊名忙古臺。）襲萬戶。趙黑梓以門功襲元帥職。段直以所屬鄉(xiāng)社來降，命為潞州長官，世襲。洪茶邱為高麗軍民總管，其子萬襲職，仍佩其父虎符是也。然此法可行于朔漠，而中原則必用流官。故世祖時，廉希憲疏言，國家自開創(chuàng)以來，凡納土及始命之臣，皆令世守，至今將六十年，子孫皆奴視其部下，郡邑長吏皆其僮仆，此前古所無。宋子貞亦疏言，州縣官相傳以世，非法賦斂，民不堪命。姚樞亦疏言，今當(dāng)慎銓選，則不專世爵而人才出。于是始議行遷轉(zhuǎn)法，至元二年，遂罷州縣官世襲。四年，又罷世侯，置牧守。先是祁州、河南、陜西乃世祖為皇太弟時所封地，因姚樞等言，置安撫、經(jīng)略、宣撫三司，選人以居職，始有吏治，固已行之有效，故至是因希憲等言，遂改世襲舊制也。又元初百官皆無俸祿。《陳傳》，中統(tǒng)時，百官未給俸，多貪暴，獨(dú)能以清慎稱。至是姚樞又疏奏，當(dāng)班爵祿，則贓穢塞而公道開。宋子貞亦疏請給俸祿，定職田。乃從之。后崔又奏，乞?qū)⒅T路大小各官有俸者量增，無俸者特給，于是各官皆有俸入及職田之收。此又百官給祿之始也。
○元州縣官多在外銓選
至元二年，始罷州縣官世襲，遣宋子貞、耶律鑄至山東，遷調(diào)所部官。（《子貞傳》）及平宋后，詔兩廣、福建五品以下官，從行省就便銓注。尋又詔云南省所轄州縣官，依福建、兩廣例，省、臺委官銓選，以名姓聞，隨給授宣敕。此各行省自選之制也。立法之始，省選公明，量才授職，多得其人。故李稷謂，下縣尹多從吏部銓注，或非其才，宜并歸省選。（《李稷傳》）蓋是時中簡之缺仍歸部選，而繁劇者聽外省遷調(diào)，故部選轉(zhuǎn)不如省選之量能而授也。其后以省選多弊，乃有遣使監(jiān)選之例。成宗初，命中書省遣使監(jiān)云南、四川、海北、海南、廣西、兩江、廣東、福建六品以下選。文宗時，敕中書省、御史臺，遣使至江浙、江西、湖廣、四川、云南諸行省，遷調(diào)三品以下官，則并及于三品大員矣。順帝時，中書省臣言，江南因盜賊阻隔，所在缺官，宜遣人與各行省及行臺官，以廣東、廣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遷調(diào)，五品以下，先行照會之任，福建等處亦依此例，從之。則并鄰省通融遷調(diào)，亦委之監(jiān)選者矣。
元代專用交鈔
交鈔之起，敝訟宋紹興初，造此以召募商旅，為沿邊糴買之計(jì)，較銅錢易赍，民頗便之。稍有滯礙，仍用現(xiàn)錢，尚存子母相權(quán)之意。（《元史 劉宣傳》）金章宗時，亦以交鈔與錢并行。而有司以出鈔為利，收鈔為諱，謂之老鈔，至以萬貫易一餅，民力困而國用亦窮，（《耶律楚材傳》）此鈔之極弊也。（案金章宗始用鈔。宣宗先用貞寶券，未幾積輕，又制貞通寶，凡一貫當(dāng)貞寶券千貫。哀宗時，更造興定寶泉，每一貫當(dāng)通寶四百貫。）元太宗八年，始造交鈔。世祖中統(tǒng)元年，又造中統(tǒng)元寶交鈔。據(jù)《食貨志》，其法以絲為本，每銀五十兩易絲鈔一千兩，諸物之直并從絲例鈔之文。以十計(jì)者，曰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以百計(jì)者，曰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以貫計(jì)者，曰一貫文，二貫文。每二貫準(zhǔn)白銀一兩。行之既久，物重鈔輕。至元二十四年，乃改造至元鈔，自二貫至五文，凡十一等，與中統(tǒng)鈔通行，每一貫抵中統(tǒng)鈔五貫。武宗時，又造至大銀鈔，后廢不行。終元之世，常用中統(tǒng)、至元二鈔。每年印造之?dāng)?shù)，自數(shù)十萬至數(shù)百萬不等，亦見《食貨志》。鈔雖以錢為文，而元代實(shí)未嘗鑄錢也。武宗時曾行錢法，立泉貨監(jiān)領(lǐng)之。仁宗以鼓鑄弗給，仍廢。故有元一代專用鈔。其所以能行用者，各路立平準(zhǔn)行用庫，貿(mào)易金銀，平準(zhǔn)鈔法。每銀一兩入庫，其價至元鈔二貫，出庫二貫五分。金一兩，入庫二十貫，出庫二十貫五百文。是民之有金銀者，可赴庫換鈔；有鈔者，亦可赴庫換金銀也。又立回易庫，凡鈔之昏爛者，許就庫倒換新鈔，增工墨費(fèi)每貫三分。換存之昏鈔則解部焚燒。隸行省者，行省委官監(jiān)燒之。是鈔之敝壞者，可赴庫易新鈔也。至元四年，世祖詔諸路民間包銀聽以鈔輸納，惟絲料入本色，非產(chǎn)絲之地亦以鈔輸。中書省臣又奏流通鈔法，凡賞賜宜多給幣帛，課程宜多收鈔，制曰可。是丁錢田賦皆可以鈔納也，此所以通行天下也。然鈔虛而物實(shí)，虛者積輕，勢所必然，故趙孟ぽ言，始造鈔時，以銀為本，虛實(shí)相權(quán)。今二十余年，輕重相去已數(shù)十倍，故改中統(tǒng)為至元，二十年后，至元必復(fù)如中統(tǒng)矣。今就《元史》各傳參核之，盧世榮以鈔虛閉回易庫，鈔有出無入，民間昏鈔遂不可行。其后監(jiān)燒昏鈔者欲取能名，率以應(yīng)燒昏鈔指為偽鈔，使管庫官吏誣服。（見《許有壬》、《韓若愚傳》。）由是回易庫不敢以新鈔易昏鈔，（《張養(yǎng)浩傳》，民持昏鈔赴庫倒換者，易十與五，累日不可得。）而民間所存昏鈔又不能納賦稅，易貨物，于是遂成廢紙矣。且板紙印造，尤易滋偽。鉛山多造偽鈔者，有豪民吳友文為之魁，遠(yuǎn)至江淮、燕薊，莫不行使，遂致大富。是利權(quán)且歸于奸民矣。（《林興祖?zhèn)鳌罚┯旨槊褚詡吴n鉤結(jié)黨與，脅人財(cái)物，官吏聽其謀，株連者數(shù)千百家。（《黃潛傳》）是刑罰亦由此日繁矣。古者以米絹為民生所須，謂之二實(shí)，銀錢與二物相權(quán)，謂之二虛。銀錢已謂之虛，乃又欲以紙鈔代之，虛中之虛，其能行之無弊哉！然有元之代，民間究以何市易？案至元中，江淮頒行鈔法，廢宋銅錢，后又敕拘歷代錢，余銅聽民自用。然《胡長孺?zhèn)鳌?，臺州歲饑，宣慰司脫歡斂富民錢一百五十萬備賑。是朝廷雖禁錢，而民間自用錢也?！侗R世榮傳》，立平準(zhǔn)庫，禁民間以金銀私相買賣。世祖詔，金銀乃民間通用之物，今后聽民從便交易。是朝廷原未禁金銀也。既造交鈔，欲其流通，則賦稅不得不收鈔，而民間自用金銀，則實(shí)者常在下，而虛者常在上，于國計(jì)亦何補(bǔ)哉?。魈嬉嘣鞂氣n，慮其不行，禁民間不得以金銀銅錢交易，犯者罪至死，首告者即以所告之物賞之，而鈔仍不行。永樂中，又詔計(jì)戶口食鹽納稅，課程贓罰等物悉輸鈔，笞杖等罪輸鈔納贖，市肆門攤收鈔，果園及舟車等稅納鈔，皆欲以重鈔，而鈔卒不行。則又為阻滯鈔法之罪，至全家發(fā)邊遠(yuǎn)充軍。正統(tǒng)元年，黃福奏，洪武間銀一兩當(dāng)鈔三五貫，今一兩當(dāng)鈔千余貫。）
案《宋史 蔣偕傳》，朝廷募民入粟于邊，增直給券，俾赴京師，射取錢貨，謂之交鈔。是北宋已有交子之法。而范鎮(zhèn)疏言，商人輸粟河北，取償京師，而榷貨不即與鈔，久而鬻之，十才六七。則是時已有留難之弊。高宗南渡后，置行在交子務(wù)，印交子錢引給諸路，令公私同見錢行用，已而日益賤。隆興二年，陳良疏言其弊，請發(fā)內(nèi)帑以舒民病，孝宗乃出白金收換交子，（亦名會子。）并收銅板勿印造。未幾，戶部又請?jiān)煳灏偃f，自后歲有加增。黃疇若疏言，民所得會子，折閱日甚。州縣科配，民皆閉門牢避。行旅持券，終日不得一錢。時因鈔法，告訐繁興。真德秀疏言，或一夫坐罪，而并籍兄弟之財(cái)，或虧陌四錢，而沒人千萬之貨。至于科富室之錢，視產(chǎn)高下，分配民藏楮鬻田宅以受券，雖大家不得免。是南宋交子之弊，亦不減于金也。
○金元二朝待宋后厚薄不同
《金史》，宗翰等破汴京，宋徽、欽二帝出降，金太宗即詔廢二帝為庶人。宗翰以二帝及后妃太子四百七十余人及宗族三千余人北去，既至上京，令二帝以素服見太廟，封徽宗昏德公，欽宗重昏侯，遷之于韓州，給田十五頃，俾耕以自食。未幾，又遷鶻里改路。趙氏疏族亦多徙上京?；兆谵昂?，金熙宗皇統(tǒng)元年，始改封天水郡王，欽宗封天水郡公。欽宗又奏乞本品俸，乃詔濟(jì)之，尋又給天水郡王子侄婿及天水郡公子俸。是皇統(tǒng)以前俸亦不給也。海陵篡立，又殺趙氏子男百三十余人。世宗始以一品禮葬欽宗于鞏洛之原，又葬天水郡王被害子孫于河南祖墓，其親族在中都被害者葬于城北，咸平被害者葬于本處。梁肅奏，天水郡公本族已無在者，其余皆遠(yuǎn)族，可罷其養(yǎng)濟(jì)。案二帝徙韓州，嗣濮王仲理等尚在燕京，金人計(jì)口給食，死者甚多，此即所謂遠(yuǎn)族也。是二帝之子孫近族皆已被殺無遺也。昏庸失國，寄命讎邦，其﹃辱固由自取，然金之待之亦太過矣。元世祖之平宋也，按塔哈（舊史名阿塔海。）等入宋宮宣詔，至免系頸牽羊之禮，太后全氏泣謂帝曰：“荷天子活汝，當(dāng)謝恩。”宋主拜畢，母子皆肩輿出宮。太皇太后謝氏以疾留，至病愈始北行。宋主至上都，授開府儀同三司、大司徒，封瀛國公。此《元史》本紀(jì)所載也。而《說郛》及汪元量所記，宋主至通州，世祖命賜大宴十日，小宴十日，然后赴上都。又全太后及宮嬪等在大都，日支羊肉一千六百斤，他物稱是?！端芜z民錄）又載瀛國公稍長，世祖妻以公主。世祖夜夢金龍繞殿柱，明日瀛國來朝，正立所夢柱下，世祖陰欲除之。公主以告，瀛國懼，遂乞從釋，號合尊大師，而學(xué)佛于土蕃。此已見世祖之寬厚，然猶曰野史所載，未可盡信也?！对?后妃傳》，宋全太后至京，不習(xí)風(fēng)土，世祖后為奏請回江南，帝曰：“爾婦人無遠(yuǎn)慮，若使南還，或浮言一動，即廢其家，非所以愛之也。愛之特加存恤可耳。”后乃益厚待之。是帝之所以保護(hù)者更深矣。至元十九年，有中山狂人，自稱宋主，有眾千人，欲取文丞相。又有薛保住，播匿名書，言某日燒蓑城葦，率兩翼兵為亂。帝疑之，然僅遷瀛國及宋宗室于上都，而未嘗加害也。謝太后薨，以其貲產(chǎn)隸中宮，可見未薨以前，猶未收其貲產(chǎn)也。至元二十八年，宣政院臣言，宋全太后、瀛國公母子已為僧尼，有地三百六十頃，乞免征其租。張亦奏，亡宋舊業(yè)，勿征賦役，從之。是全后母子私產(chǎn)聽其永為世業(yè)也。文宗市故宋全太后田為大承入護(hù)圣寺永業(yè)，又市故瀛國公田為大龍翔集慶寺永業(yè)，御史臺言不必予直，帝不許。可見全后母子田產(chǎn)常留給其子孫，至是始收之，而猶必給以價，不強(qiáng)奪也。順帝時，始因脫脫之請，以瀛國公子和尚趙完普田產(chǎn)賜樞密使僧格失里。（舊史名桑哥失里。）文宗已市全后母子田，而完普尚別有田產(chǎn)，至是始奪之。至正十二年，御史言群盜多引亡宋為口實(shí)，宜以和尚趙完普及親族LLRR徙沙州，從之。是雖奪其田產(chǎn)，而猶終保全之也。至元二十三年，西川又有趙和尚，自稱福王子廣王，作亂伏誅，亦未嘗罪及宋宗室也。至于宋之親族，亦待以優(yōu)禮。福王與芮隨宋主來歸，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大司徒、平原郡公，仍詔與芮家貲之在江南者，輦至京給之。旋以與芮子孟桂襲封平原郡公。趙與在鄂州降，伯顏薦于世祖，以幅巾深衣入見，帝即賜翰林待制，賜鈔萬貫，歲給其妻子衣糧。與既老，成宗猶官其子孟實(shí)以終養(yǎng)。是不惟待瀛國公有終始，即待宋之宗室亦多存恤也。報應(yīng)之說固屬渺茫，然宋太祖削平諸國，未嘗殺一降王，其后以天下授太宗，約兄弟相傳，仍及于其子，太宗乃背之而自傳其子孫。厥后汴京之亡，遭金人之虐者，多太宗子孫也。高宗南渡，以太祖之后為嗣，及臨安之亡，則獨(dú)免屠戮之慘，冥冥中似有司其契者。金之待宋既酷，其后蒙古興而金亦遷汴。崔立之變，劫后妃宗族降元，宮車三十七兩促赴青城，宗族男女又五百余口在道艱苦，更甚于徽、欽之時。（《崔立傳》）金自海陵篡后，殺太宗及宗翰、宗弼等子孫已無噍類，其隨宣宗入汴者，惟太祖、世宗子孫，又遭此播遷。元太宗詔，除完顏一族外，余皆赦免。則不赦者完顏氏也，然則金源后裔存者有幾？而元順帝遁歸沙漠后，子孫猶雄長于邊外數(shù)百年。君子觀于此，不能不信天道之有征也。
○元時選秀女之制
《后漢書 皇后紀(jì)序》云，漢法，常因八月算人，遣中大夫與掖廷丞及相工于洛陽鄉(xiāng)中，閱視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麗，合相法者，載入后宮，擇視可否，乃用登御。晉武帝博選良家女充后宮，使楊后揀選，名家盛族之女多敗衣瘁貌，以避此選。胡貴嬪名芳，初入選，號泣，左右止之曰：“陛下聞聲?！狈荚唬骸八狼也晃罚挝繁菹?！”是選女之制，漢、晉常有之。《輟耕錄》載，后至元丁丑，民間訛言采秀女，一時童男女婚嫁殆盡。此雖是訛言，然必非無因。蓋元初本有此制，《耶律楚材傳》，太宗時，托歡（舊名脫歡。）請選天下室女，楚材止之，帝怒，楚材曰：“向擇美女二十八人，足備使令。今復(fù)選，恐?jǐn)_民?！蹦酥?。（《耶律楚材傳》）世祖時，耶律鑄言，有司以采室女乘時害民，請令大郡歲取三人，小郡二人，擇其可者，厚賜其父母，否則遣還，從之。（《耶律鑄傳》）后又以御史中丞崔言，并罷各路選室女?！遁z耕錄》所記后至元，則順帝時事也，或世祖雖罷，而累朝尚間行之耳。元時并有選高麗女之例。文宗以宮中高麗女不顏帖你賜丞相雅克特穆爾，（舊名燕鐵木兒。）高麗王請割國中田以為資奩。順帝次皇后奇氏完者忽都，本高麗女，選入宮有寵，遂進(jìn)為后。而其時選擇未已，臺臣言，國初高麗首先效順，而近年屢遣使往選媵妾，使生女不舉，女長不嫁，乞禁止，從之。明永樂中，高麗猶有貢女之例，成祖有妃權(quán)氏，即高麗人也，后封賢妃。
○元代以江南田賜臣下
江蘇田糧之重，《明史 周忱傳》謂，明祖平張士誠，盡籍其功臣子弟莊田入官，又惡富民豪并，亦沒入其田，皆謂之官田，案其租簿征之。故蘇賦比他處獨(dú)重，官田糧至二百六十萬石，民田糧僅十五萬石。今檢《宋》、《元》二史，究其由來，大概明祖所籍偽吳勛戚之田，即元代所賜臣下之田。而元代之賜田，即南宋之入官田、內(nèi)府莊田及賈似道創(chuàng)議所買之公田也?！端问贰罚歃袛?，籍其家，田至三十萬畝。建炎元年，籍蔡京、王黼等莊以為官田。開禧三年，誅韓胄，置安邊所，黃疇若奏以其萬畝莊等田，并及其他權(quán)幸沒入之田皆隸焉，共收米七十二萬一千七百斛，錢一百三十一萬五千緡。后理宗又詔華亭奉宸莊亦助邊費(fèi)。景定四年，陳堯道、曹孝慶等倡議買公田，賈似道主之，平江、江陰、安吉、嘉興、常州、鎮(zhèn)江六郡，共買田三百五十余萬畝。德元年，又以閻貴妃集慶寺田、賈貴妃演福寺田，皆入安邊所。元之有天下也，此等田皆別領(lǐng)于官。其賞賜臣下，則有如世祖賜鄭溫常州田三十頃，葉李平江田四頃，又以王積翁使日本，被害于途，賜其子都中平江田八千畝。武宗賜周阿不剌平江田一千五百頃，仁宗賜丑驢答剌罕平江田百頃，英宗賜拜珠平江田萬畝，文宗賜雅克特穆爾平江官地五百頃，又以故平章黑驢平江田三百頃賜西安王阿剌忒納失里，又賜大龍翔集慶寺平江田五百頃，又賜魯國大長公主平江等處官田三百頃。雅克特穆爾又奏松江淀山湖田五百頃，當(dāng)入官糧七千七百石，臣愿增為萬石入官，令人佃種，以所得余米贍臣弟薩敦。（舊名撒敦。）順帝以完者鐵木兒蘇州田二百頃賜郯王徹徹禿，又賜公主不答昔你平江田五十頃。此皆見于《元史》本紀(jì)及各本傳者，使本非官田，而欲奪民產(chǎn)以賜，元政雖不綱，亦未必至此。可見皆宋末官田，平宋后仍入于官，故得任意賞賜。觀文宗所賜雅克特穆爾者曰平江官地，賜魯國天長公主者曰平江官田，益知田已在官也。元時又籍宋后妃田以供太后，曰江淮財(cái)賦都總管府。又籍朱清、張等田以供中宮，曰江浙財(cái)賦府。又籍朱國珍、管明等田以賜丞相托克托，曰稻田提領(lǐng)所。又有撥賜莊，領(lǐng)宋親王及新籍明慶、妙行二寺田，并白云宗僧田，皆不隸州縣。此又元時所增官田也。及張士誠據(jù)吳，其平章、太尉等皆負(fù)販小人，以殖產(chǎn)為務(wù)，凡元朝官田自必盡取而占為莊田。明祖破平江后，遂盡籍之，又以姑蘇民為士誠守，凡諸豪族之田亦籍之，并及富民沈萬三等皆以其租簿為糧額。其后又有撥賜公侯駙馬莊田因事故還官者，又案其租簿征之。是以官田益多而糧亦益重也。然則江南之田，自宋末至元、明以來，出重賦非一朝一夕矣。明祖時已知糧額太重，洪武七年，詔減蘇、松、嘉、湖極重田租之半。十三年，又特詔減十之二。建文二年，詔蘇、松官田，悉準(zhǔn)私稅。用懲一時，豈可為定則。今悉與減免，畝毋過一斗。然雖有此詔，永樂登極，仍革除之，又遵太祖遺法也。宣德五年，又詔每畝納糧斗至四斗者減十之二，四斗一升至一石者減十之三。正統(tǒng)元年，又詔四斗一升以上者減作二斗七升，二斗一升以上者減作二斗，一斗一升至二升者減作一斗。本朝又屢有恩減，每畝自七八升至一二斗而止。案《元史》雅克特穆爾所奏，五百頃田應(yīng)入官糧七千七百石，則當(dāng)時官糧正額每畝亦只一斗五升，其以所得余米贍薩敦，則官賦外之私租也。以今糧額較之，與元時一斗五升之正額約略相同，而此外無橫征之賦，民之生于今者，何其幸也！
案《元史》，張疏，言累朝以官田手賜諸王、公主、駙馬及百官、宦者、寺觀之屬，其受田之家，各任土著奸吏為莊官，巧名多取，又且驅(qū)迫郵傳，征求供應(yīng)，折辱州縣，閉償逋負(fù)，至倉之日，變賣以歸，官司交憤，農(nóng)民遠(yuǎn)竄。今請?zhí)镒饬蠲褫斨兴荆兴据斨〔?，省部輸之大都，以分給諸受田者。帝不從?？梢娫獣r賜田之害，民不堪命矣。
○色目人隨便居住
塔喇齊（舊名塔里赤。）本康里人，其父從太祖南征，至洛陽，得白樂天故址，遂家焉。沙全世居沙漠，其父從太祖平金，戍河南，遂家于柳泉。徹爾（舊名徹里。）本燕只吉臺氏，曾祖太赤從太祖定中原，封徐、邳二州，因家于徐。察罕西域人，其父官河?xùn)|副總管，因居河中猗氏縣，后徙解州。脫里海牙世居別失八里，其祖八剌赤始徙真定。抄思奈曼（舊名乃蠻。）部人，后家于大名。虎都鐵木祿本合魯氏，后家于南陽。囊加歹乃蠻人，仁宗以其家河南，授河南行省平章事。察罕特穆爾（舊名察罕帖木兒。）系出北庭，其先隨元軍收河南，遂家潁州之沈邱，其父阿魯溫，其甥庫庫特穆爾，（即明史擴(kuò)廓鐵木兒。）猶仍其本俗名。哈臺布哈（舊名泰不華。）本伯牙吾氏，父仕臺州錄事，遂家臺州。余闕本唐兀氏，父官廬州，遂家于廬。皆見各本傳。又有與漢人為姻者，成宗時，御史臺言，行省官久任，與所隸編氓聯(lián)姻，害政，詔互遷之。（本紀(jì)）南昌富民伍真父娶諸王女為妻，充本位下郡總管，見《虞集傳》。巴延布哈德濟(jì)（舊名伯顏不花的斤。）之母鮮于氏，乃太常典簿鮮于亻先之女也，見《忠義傳》。又蒙古、色目人居外省者，即可在外省鄉(xiāng)試，如臺哈布哈中江浙鄉(xiāng)試第一，伊嚕布哈（舊名月魯不花。）試江浙鄉(xiāng)闈右榜第一是也。
○元漢人多作蒙古名
元時漢人多有作蒙古名者，如賈塔爾琿（舊名賈塔剌渾。）本冀州人，張巴圖（舊名張拔都。）本平昌人，劉哈喇布哈（舊名劉哈喇不花。）本江西人，楊朵爾濟(jì)（舊名楊朵兒只。）及邁里古思皆寧夏人。崔宏州人而小字拜帖木兒，賈塔爾琿之孫又名六十一，高寅子名塔失不花，皆習(xí)蒙古俗也。蓋元初本有賜名之例，張榮以造舟濟(jì)師，太祖賜名兀速赤。劉敏，太祖賜名玉出干；其子世亨，憲宗賜名塔塔兒；次子世濟(jì)，又賜名散祝臺。石天麟，太宗賜名蒙古臺。邸順，太宗賜名察納合兒；其弟常，亦賜名金那合兒。睿宗時，亦以大興人賈實(shí)喇（舊名賈昔剌。）多須而黃，遂賜今名，其后實(shí)喇孫亦名虎林赤，蓋以蒙古名世其家矣。世祖賜名尤多，劉思敬賜名哈八兒都；播州土官楊漢英賜名楊賽音布哈；（舊名楊賽因不花。）王實(shí)喇（舊名王昔剌。）保定人，賜名實(shí)喇巴圖；（舊作昔剌拔都。）張惠新繁人，賜名兀魯忽訥特；許曲沃人，賜名忽魯火孫；燕公楠賜名囊家特。（舊作囊加帶。）并有一賜再賜者，劉哈喇巴圖爾（舊名劉哈剌八都魯。）本河?xùn)|人，初賜名哈剌干脫赤，后以功又賜名察罕干脫赤，最后又賜今名。自有賜名之例，漢人皆以蒙古名為榮，故雖非賜者，亦多仿之。且元制本聽漢人學(xué)蒙古語。本紀(jì)，至元九年，和禮霍孫奏，蒙古字設(shè)國子學(xué)，而漢官子弟未有學(xué)者，及官府文移猶用畏吾字。詔自今凡詔令皆用蒙古字，仍遣百官子弟入學(xué)。又《趙璧傳》，帝命蒙古生十人從璧受儒書，又敕璧習(xí)國語，譯《大學(xué)衍義》，時從馬上奏之。（本傳）至元二十七年，河南福建省臣奏請?jiān)t書用漢字，帝命以蒙古語詔河南，漢語詔福建。（本紀(jì)）又《程鉅夫傳》，時詔令皆用蒙古字，帝遣鉅夫求賢于江浙，獨(dú)用漢字書詔?？梢娛菚r詔令多用蒙古語，若非民間多通習(xí)，豈可以此詔之也。至元六年，以帝師帕克斯巴（舊名八思巴。）所創(chuàng)蒙古新字，凡降詔皆用之，而各以其國字副之。（《紀(jì)事敝拴》）《秦起宗傳》，會立蒙古學(xué)，起宗學(xué)之輒成。順帝至元中，禁漢人、南人勿學(xué)蒙古、畏吾字書，（本紀(jì)）許有壬力爭止之。（《有壬傳》）此尤是漢人通習(xí)國語之明證。惟其通習(xí)，故漢人多有以蒙古語為名者，亦一時風(fēng)會使然也。金則國族人多有漢名，元則漢人多有蒙古名，兩代習(xí)尚各不同。蓋金自太祖開國，其與遼往復(fù)書詞，即募有才學(xué)者為之，已重漢文，至熙宗以后無有不通漢文者。熙宗嘗讀《尚書》，及夜觀《遼史》，自悔少時失學(xué)。海陵才思雄橫，章宗詞藻綿麗，至今猶傳播人口。有元一代諸君，惟知以蒙古文字為重，直欲令天下臣民皆習(xí)蒙古語，通蒙古文，然后便于奏對，故人多學(xué)之，既學(xué)之則即以為名耳。
○元初諸將多掠人為私戶
元初起兵朔漠，以畜牧為業(yè)，故諸將多掠人戶為奴，課以游牧之事，其本俗然也。及取中原，亦以掠人為事，并有欲空中原之地以為牧場者。耶律楚材當(dāng)國時，將相大臣有所驅(qū)獲，往往寄留諸郡，楚材因括戶口，并令為民，匿占者死。立法未嘗不嚴(yán)，然諸將恃功牟利，迄不衰止，而尤莫甚于阿爾哈雅（舊名阿里海涯。）豪占之多?！稄埿埏w傳》，阿爾哈雅行省荊湖，以降民三千八百戶沒入為家奴，自置吏治之，歲收其租賦，有酥霜敢問。雄飛為宣撫司，奏之，乃詔還籍為民?！妒雷姹炯o(jì)》，至元十七年，詔核阿爾哈雅等所俘三萬二千余人，并赦為民。十九年，御史臺又言阿爾哈雅占降民為奴，而以為征討所得。有旨，降民還之有司，征討所得，籍其數(shù)賜臣下。宋子貞又以阿爾哈雅所庇逃民千人清出屯田。可見其所占之戶以千萬計(jì)。蓋自破襄樊后，巴延領(lǐng)大兵趨杭州，留阿爾哈雅平湖廣之未附者。兵權(quán)在握，乘勢營私，故恣行俘掠，且庇逃民，占降民，無不據(jù)為己有，遂至如此之多也。他如《宋子貞傳》，東平將校占民為部曲戶，謂之腳寨，擅其賦役，幾四百所。子貞言于嚴(yán)實(shí)，乃罷歸州縣?！稄埖螺x傳》，兵后孱民依庇豪右，歲久掩為家奴。德輝為河南宣撫使，悉遣為民?！独租邆鳌?，江南新附，諸將往往強(qiáng)籍新民為奴隸。雷膺為湖北提刑按察使，出令還為民者數(shù)千?！锻趵脗鳌?，都元帥塔爾海抑巫山民數(shù)百口為奴，利用為提刑按察出之?！对鳌?，南京總管劉克興掠良民為奴，裕出之為民。此皆散見于各傳者也。兵火之余，遍地涂炭，民之生于是時者，何以為生耶！
○元杖罪以七為斷
元時笞杖之罪，多以七為數(shù)。至元中，史弼征爪哇，坐失亡多，杖一十七。成宗時，臺臣奏大都路總管沙的盜支官錢，計(jì)五千三百緡，準(zhǔn)律杖一百七，不敘。文宗初，以縉山民引王禪為鄉(xiāng)導(dǎo)，誅其為首者，余皆杖一百七，籍其家，妻子分賜守關(guān)將士。又以阿乞剌等拒命，杖一百七，流遠(yuǎn)方。囊嘉特以妄言惑眾，杖一百七，禁錮之。也先捏兵興時，俘掠子女貨財(cái)，杖一百七。累朝舊邸饔人，有詔汰去，私留者，怯薛官與其長杖五十七，犯者與典給散者皆杖七十七。中書平章速速專事貪淫，兩經(jīng)杖斷一百七。徹里帖木兒坐出怨言，杖一百七?；抡甙葑∈袒侍诱罴玻嬍巢粫r，以酥拭其眼鼻，杖一百七。撒里花巫蠱案內(nèi)，當(dāng)死者杖一百七。御史大夫脫脫告病，未奉旨輒去職，杖六十七。御史臺言，官吏令家人受財(cái)，罪止杖四十七，緣此犯法者愈多。又《王克敬傳》，吏部有履歷當(dāng)升吏故抑之者，為其有過，克敬曰：“法笞四十七以上不升，今不至是，何得不升?！鄙w其時五刑之目，自七下至五十七，謂之笞刑；自六十七至一百七，謂之杖刑，見《刑法志》。又案至元三十九年，令省、臺定贓罪十三等，枉法者五，自一貫至十貫笞四十七起，至百貫以上笞一百七止。不枉法者八，自一貫至二十貫笞四十七起，至三百貫以上笞一百七止。（元制，笞杖以七為計(jì)，每十減為七也。）
○元季風(fēng)雅相尚
元季士大夫好以文墨相尚，每歲必聯(lián)詩社，四方名士畢集，宴賞窮日夜，詩勝者輒有厚贈。饒介為淮南行省參政，豪于詩，自號醉樵。嘗大集諸名士，賦《醉樵歌》，張簡詩第一，贈黃金一餅；高啟次之，得白金三斤；楊基又次之，猶贈白金一鎰。（見《明史 文苑傳》。）然此猶仕宦者之提唱也。貫酸齋工詩文，所至士大夫從之若云，得其片言尺牘，如獲拱璧。（《元史 小云石海涯傳》）浦江吳氏結(jié)月泉社，聘謝皋羽為考官，《春日田園雜興》題，取羅公福為首。（見《懷麓堂詩話》。）松江呂璜溪，嘗走金帛，聘四方能詩之士，請楊鐵崖為主考，第其甲乙，厚有贈遺，一時文人畢至，傾動三吳。（見《四友齋叢說》。）又顧仲瑛玉山草堂，楊廉夫、柯九思、倪元鎮(zhèn)、張伯雨、于彥成諸人嘗寓其家，流連觴詠，聲光映蔽江表。（見《元詩選》。）此皆林下之人，揚(yáng)風(fēng)扌乞雅，而聲氣所屆，希風(fēng)附響者，如恐不及。其他以名園、別墅、書畫、古玩相尚者，更不一而足。如倪元鎮(zhèn)之清閣，楊竹西之不礙云山樓，花木竹石，圖書彝鼎，擅名江南，至今猶有艷稱之者。獨(dú)怪有元之世，文學(xué)甚輕，當(dāng)時有“九儒十丐”之謠，科舉亦屢興屢廢，宜乎風(fēng)雅之事棄如弁髦，乃紳之徒風(fēng)流相尚如此。蓋自南宋遺民故老，相與唱嘆于荒江寂寞之濱，流風(fēng)余韻，久而弗替，遂成風(fēng)會，固不系乎朝廷令甲之輕重也歟！
○元末殉難者多進(jìn)士
元代不重儒術(shù)，延中，始設(shè)科取士，順帝時又停二科始復(fù)。其時所謂進(jìn)士者，已屑積輕之勢矣，然末年仗節(jié)死義者，乃多在進(jìn)士出身之人。如余闕元統(tǒng)元年進(jìn)士，守安慶，死陳友諒之難。臺哈布哈至順元年進(jìn)士，死方國珍之難。李齊元統(tǒng)元年進(jìn)士，為高郵守，死張士誠之難。李黼泰定四年進(jìn)士，守九江，死于賊。郭嘉泰定三年進(jìn)士，守上都，死于賊。王士元泰定四年進(jìn)士，知州，死于賊。趙璉至治元年進(jìn)士，守泰州，張士誠既降復(fù)叛，遂被害。孫至正二年進(jìn)士，討張士誠戰(zhàn)死。周鏜泰定四年進(jìn)士，歸瀏陽，遇賊被殺。聶炳元統(tǒng)元年進(jìn)士，守荊門，與賊俞君正戰(zhàn)死。劉耕孫至順元年進(jìn)士，守寧國，與賊瑣南班戰(zhàn)死。綽羅（舊名丑閭。）元統(tǒng)元年進(jìn)士，守安陸，與賊曾法興戰(zhàn)死。彭庭堅(jiān)至正四年進(jìn)士，鎮(zhèn)建寧，部下岳煥反，被害。布延布哈（舊名普顏不花。）至正五年進(jìn)士，守益都，明兵至，不屈死。伊嚕布哈（舊名月魯不花。）元統(tǒng)元年進(jìn)士，浮海北歸，遇倭船不屈死。穆爾古蘇（舊名邁里古思。）至正十四年進(jìn)士，官紹興，欲討方國珍，為拜住哥殺死。皆見《元史》各本傳。諸人可謂不負(fù)科名者哉，而國家設(shè)科取士亦不徒矣！
○一母生數(shù)帝
前代有一母生數(shù)帝者，《陔余叢考》所載尚未備，今更詳錄于此。晉庾后生成帝、康帝。章太妃生哀帝、廢帝。陳后生安帝、恭帝。北齊婁后生文襄、文宣、孝昭、武成，一追謚之帝，三及身為帝。唐武后生中宗、睿宗。宋杜太后生太祖、太宗?！哆|史》太祖后述律氏生長子背，（舊史名倍。）封東丹國，為人皇王后，追謚義宗。次子德光，即皇帝位，是為太宗。幼子魯呼，（舊名李胡。）后亦追謚章肅皇帝。是一母生三帝，一及身為帝，二追尊之帝也?！督鹗贰?，景祖后唐古氏（舊作唐括氏。）生和哩布，是為世祖；頗拉淑，是為肅宗；英格，是為穆宗，此猶是追尊之帝。而世祖后納賴氏（舊作拿賴氏。）生烏雅舒，是為康宗；阿固達(dá)，是為太祖；烏奇邁，是為太宗。烏雅舒猶是追尊之帝，太祖、太宗則創(chuàng)業(yè)之君，及身有天下，是一母生三帝，一追尊之帝，二創(chuàng)業(yè)之帝也。又檢《元史》，此事尤多，太祖第四子圖類（舊名拖雷。）之妃唆魯帖尼（后追謚莊圣皇后。）生二子，長莽賚扣，（舊名蒙哥。）是為憲宗；次呼必賚，（舊名忽必烈。）是為世祖。又世祖太子珍戩（舊名真金，后追謚裕宗。）之第二子達(dá)爾瑪巴拉，（舊名達(dá)剌麻八刺。）其妃答吉（后追謚元圣皇后。）生二子，長曰哈尚，（舊名海山。）是為武宗；次阿裕爾巴里巴特剌，（舊名愛育黎拔力八達(dá)。）是為仁宗。是皆一母生二帝也。他如太祖光獻(xiàn)后生烏格臺，（舊名窩闊臺。）是為太宗；又生圖類，雖未為帝，后以子莽賚扣登極，追尊曰睿宗，是亦一母生二帝。又珍戩之妃鴻吉哩氏生特穆爾，（舊名鐵木兒。）是為成宗。而其長子噶瑪拉（舊名甘麻剌。）雖未為帝，后以子伊蘇特穆爾（舊名也孫鐵木克。）入繼大統(tǒng)，是為泰定帝，追尊噶瑪拉為顯宗。又次子達(dá)爾瑪巴拉亦未為帝，后以子武宗、仁宗登極，亦追尊達(dá)爾瑪巴拉為順宗。是鴻吉哩氏生三子，及身為帝者一，死后謚帝者二，且一母生三帝矣。至如明宗、文宗雖皆武宗子，而明宗母伊奇哩氏，（舊作亦乞烈氏。）文宗母唐古氏，（舊作唐兀氏。）實(shí)不同母。寧宗、順帝雖皆明宗子，而寧宗母班布爾實(shí)，（舊名八不沙。）順帝母瑪勒岱，（舊名邁來的。）亦不同母。
○金元二代立皇太子皆不吉
金初制度未立，其襲位也，多兄弟叔侄互相傳襲。太宗、熙宗亦以安班貝勒（舊名諳班勃極烈。）嗣位。安班貝勒者，最尊官也。然太宗以弟繼兄，熙宗以從孫繼叔祖，皆未嘗立為皇太子也。熙宗始立子濟(jì)安為皇太子，未幾薨。海陵立子光英為皇太子，海陵被弒，光英亦遇害。世宗先立允恭為皇太子，未即位薨。（世宗曰：“朕子雖多，皇后止有太子一人?！蹦肆⑵渥誉盀榛侍珜O。）衛(wèi)紹王立子從恪為皇太子，紹王被弒，從恪亦禁錮二十余年，汴京之變，崔立立為梁王，降元，被殺于青城。宣宗立子守忠為皇太子，三年薨。后又立子守緒為皇太子，是為哀宗，竟亡國。統(tǒng)計(jì)金源所立皇太子，竟無一享國者。元自太祖以下皆未立皇太子，至世祖始立珍戩為皇太子，未即位薨。仁宗立英宗為皇太子，即位后，被弒于南坡。泰定帝立子喇實(shí)晉巴（舊名阿速吉八。）為皇太子，甫登極，即敗廢。文宗立子喇特訥達(dá)喇（舊名阿剌忒訥答剌。）為皇太子，未幾薨。順帝立愛裕實(shí)哩達(dá)喇（舊名愛猷識里達(dá)臘。）為皇太子，未即位，國亡。有元一代所立皇太子，亦無一享國者，皆事之不可解者也。惟元武宗立弟仁宗為皇太子，明宗立弟文宗為皇太子，后俱為帝。以弟稱子，轉(zhuǎn)得享國，尤屬異聞。
○弟為皇太子叔母為太皇太后
武宗立弟仁宗為皇太子，明宗立弟文宗為皇太子，蓋以皇太子為繼體儲君之名號，不論輩行也。然以弟稱子，名之不正，莫此為甚。順帝以從母（文宗后布達(dá)實(shí)哩，舊名卜答失里。）援立之恩，極欲尊奉，先尊為皇太后，繼又尊為太皇太后。以叔母而奉以祖母之稱，尤可笑也！當(dāng)時許有壬力諫不聽。后又追究明宗被害之故，遷怒于后，安置東安州以死。始則尊之以非禮，后則坐之以非罪，衰朝荒主，顛例妄行，固無足責(zé)矣。
庾申帝
世傳元順帝為宋德帝之子。其見于記載者，程克勤《宋遺民錄》謂，德帝降元，封瀛國公。稍長，世祖妻以公主。世祖夜夢金龍繞殿柱，明日瀛國來朝，正立所夢柱處，世祖陰欲除之，公主以告，瀛國懼，遂乞從釋，號合尊大師。權(quán)衡《庾申帝大事記》謂，瀛公降后，為僧白塔寺中。后徙甘州，有趙王憐之，贈以回回女。延七年四月十六日夜，生男，明宗（周王和世竦。）適過其地，見寺上有龍文五采，訪知其故，因求為子，并載其母歸。袁忠徹《符臺外集》謂，瀛國學(xué)佛于土番，娶邁來的為妻，（《元史》作邁來迪。）有娠。適明宗逃于漠北，與瀛國善，索邁來的為妻，遂生順帝?！段骱居唷分^，虞集在文宗時草詔，有曰明宗在北之時，自謂非其子。及順帝立，捕集赴大都，以皮繩縛腰，以馬尾縫眼。既至，集以文宗親改詔稿呈上，遂得釋。（時有人作十七字詩，嘲集曰：“自謂非其子，如今作天子，傳語老蠻子，請死?！保垛咨晖馐贰分^，順帝時，尚書高保哥，奏文宗在時，謂陛下非明宗子。帝大怒，究當(dāng)時作詔者，欲殺虞集、馬祖常二人。二人呈上文宗御筆，托克托（舊史名脫脫。）在旁曰：“彼負(fù)天下名，后世只謂陛下殺此秀才?！蹦松嶂?。余應(yīng)撰《合尊大師詩》云：“皇宋第十六飛龍，元朝降封瀛國公。元君詔君尚公主，時蒙賜宴明光宮。酒酣舒指爬金柱，化為龍爪驚天容。侍臣獻(xiàn)謀將見除，公主夜泣沾酥胸。幸脫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時明宗在沙漠，締交合尊情頗濃。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帳聞笙鏞。乞歸行營養(yǎng)為嗣，皇考崩時年甫童。文宗降詔移南海，五年仍歸居九重。至今兒孫主沙漠，吁嗟宋德何其?。俊币陨辖砸笆匪d，未必可盡信。然《元史》本紀(jì)，文宗至順元年，以順帝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謂長子非己子，命翰林書其事于史館。明年，復(fù)詔奎章閣學(xué)士虞集作詔，播告中外。順帝登極，以此事徹去文宗廟主，詔曰：“文宗私圖傳子，乃構(gòu)邪言，謂朕非明宗子，俾出居遐陬?！薄队菁瘋鳌芬嘁姶耸隆Ｊ琼樀壑敲髯谧?，當(dāng)時已播人口。故文宗崩后，皇后布達(dá)實(shí)哩（舊史名卜答失里。）寧立明宗次子寧宗，而不立順帝。迨寧宗夭而順帝始立。則《遺民錄》等書所載，未必?zé)o因也。案至元十三年，瀛國公降，年六歲。至元二十五年，瀛國學(xué)佛于土番，年十八歲。延七年，順帝生之歲，瀛國公年五十。計(jì)其年歲，亦不懸殊。作史者縱不便確指其故，而于明宗后《邁來的傳》，何妨略見其由瀛國公歸于明宗之源委，所謂疑以傳疑也。乃并不書，豈以其不經(jīng)耶？然《南史》梁武帝納東昏妃，七月生豫章王綜，亦未嘗不書也。
○守節(jié)絕域
《元史》，伊勒默色（舊名月里麻思。）使宋，被囚于長沙飛虎寨，三十六年而死。石天麟使于海都，亦被留二十八年乃歸。俱見各本傳。
○郝經(jīng)昔班帖木兒
奇聞駭見之事，流傳已久，在古未必真，而后人仿之，竟有實(shí)有其事者。蘇武雁書，事本烏有，特?；萁虧h使者，謂天子射上林，得武系帛書于雁足，使匈奴不得匿武耳。而元時郝經(jīng)使宋，被拘于真州，日久買一雁，題帛書系其足，放去。汴中民射雁金明池，得之，以進(jìn)世祖。其詩云：“霜落風(fēng)高恣所如，歸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累臣有帛書。”后題“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獲者弗殺，國信大使郝經(jīng)書于真州忠勇軍營新館。”后經(jīng)竟得歸國，卒于途。是蘇武雁書之事虛，而郝經(jīng)雁書之事實(shí)也。程嬰、公孫杵臼存趙氏孤之事，本《史紀(jì)》采無稽之談，以新聽聞，未必實(shí)有其事也。而元順帝時，有昔班帖木兒者，在趙王位下，其妻嘗保育趙王。后部落滅里滅叛，欲殺趙王。昔班帖木兒與妻謀，以己子觀音奴服王服，居宮內(nèi)，夜半夫妻二人衛(wèi)趙王遁去。賊至，遂殺觀音奴，而趙王得免。事聞，授昔班帖木兒同知河?xùn)|宣慰司，其妻剌八哈敦云中郡夫人，觀音奴亦贈同知大同路事，仍旌其門。是嬰、杵臼存趙氏孤之事猶虛，而昔班帖木兒夫妻存趙王之事實(shí)也。《元史》各有傳。郝經(jīng)事人猶或知之，昔班帖木兒事則鮮知者，故摘書于此。（案《宋史》，侯延廣在襁褓時，遭王景崇之難，乳母劉氏以己子代延廣死，劉氏行丐，抱延廣至京師，還其祖侯益。此又與嬰、杵臼之事相類，而出于一婦人，尤為甚難。）
○元初用兩國狀元
王鶚本金正大元年第一甲第一名進(jìn)士，仕至尚書左右司郎中。金亡將被殺，元將張柔聞其名，救之，館于家，后薦于世祖，擢翰林學(xué)士承旨，制誥典章皆所裁定。宋留夢炎本四年第一甲第一名進(jìn)士，咸中，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德元年，官右丞相，兼樞密使，又為江東西、湖南北宣撫大使。國亡，遁去。入元亦為翰林學(xué)士承旨。是兩國狀元俱為元所用也。
○縱囚
縱囚事已見《陔余叢考》，今又得數(shù)事?！逗鬂h書 戴封傳》，封為西華令，有囚四百余人當(dāng)刑，封哀之，皆遣歸家，與克期日，皆無違者?！度龂?賈逵傳》，曹操征蜀，先遣逵至斜谷觀形勢。道逢水衡載囚數(shù)十車，逵以軍事急，輒究重者一人，余皆放之。此則竟行縱遣，不復(fù)治罪者?！稌x書 范廣傳》，廣為堂邑令，劉榮坐劾當(dāng)死，家有老母，廣聽歸省，榮如期而返?？h堂失火，榮脫械救火，畢，還自著械。又《喬智明傳》，智明為隆慮令，部人張兌為父報仇，母老而身無子，智明憫之，令其妻入獄，并陰縱之?；騽裰?。兌曰：“有君如此，何忍累之?！薄端问?戚綸傳》，綸知太和縣，每歲時必與獄囚約，放歸祀其先，皆如期返?！对贰繁炯o(jì)，世祖至元十年，詔天下獄囚，除殺人者待報，其余一切疏放，限八月內(nèi)至大都者赦之。至期凡赦死罪二十二人。（亦見《王盤傳》。）陳天祥知壽昌府，冬至日，放囚還家，約三日來歸獄，囚如期至，乃白宣慰司盡縱之。（《陳天祥傳》）
○元封乳母及其夫
乳母之貴，無有過于元魏者。蓋魏制，子為皇太子，其母必先賜死，故登極后，反以乳母為保太后，其崇奉與皇太后無二也。唐哀帝封爾婆楊氏號昭儀，王氏郡夫人。中書奏乳母古無封夫人及內(nèi)職之例，漢順帝以乳母宋氏為山陽君，安帝以乳母王氏為野王君，當(dāng)時朝議已非之。今宜賜楊氏號安圣君，王氏號福圣君，第二王氏號康圣君。是唐制乳母之封尚有限制，元代則不惟乳母封夫人，并其夫亦得封。世祖封皇子燕王乳母趙氏為豳國夫人，其夫鞏德祿封德育公。成宗封乳母楊氏為趙國安翼夫人。武宗封乳母夫壽國公楊燕家奴開府儀同三司。仁宗封乳母夫楊德榮為云國公。英宗封乳母忽禿臺定襄郡夫人，其夫阿來定襄郡王，謚忠愍。（以上皆見本紀(jì)。）文宗封乳母夫?yàn)闋I郡王。（見《虞集傳》。）哈嗎爾（舊名哈麻。）母為寧宗乳母，故其父圖嚕（舊名禿魯。）封冀國公，加太尉。（見《哈麻傳》。）
○安南王居漢陽
至元二十二年征安南，其王陳日ピ遁。日ピ弟陳益稷率其本宗與妻子來降，詔封為安南國王，賜符印，居于漢陽。二十七年入覲，遂遙授湖廣行省平章政事。仁宗初，益稷又入朝，謂：“臣自世祖時來歸，賜漢陽田五百頃，俾終余年。今臣年垂七十，而有司拘臣田，就食無所?！钡圬矫€其田。天歷二年卒，文宗賜謚忠懿。
○老爺同寅臬司
世呼官長曰老爺，稱同僚曰同寅，按察使曰臬司，其來已久，然不見于記載。惟《元史 董搏霄傳》，搏霄營于南皮，毛貴兵猝至，問搏霄曰：“汝為誰？”答曰：“我董老爺也。”遂被殺。此“老爺”之見于正史者也。宋元中，除呂公著右仆射，制詞云：“被遇先帝，嘗入贊于樞庭。暨予沖人，遂同寅于政路?！蹦纤螒c元中，余端禮除右丞相，制詞云：“迄予嗣歷之初，尤藉同寅之助?！笔恰巴闭撸司纪丛茽?，非以稱同官也。及黃震《謝黃提舉啟》有云：“托故老以旁詢，賴同寅而再葺?！庇帧端问?趙希懌傳》，韓胄敗后，同寅有坐胄黨者，諸酥霜敢舉，希懌獨(dú)舉之。此則以同寅屬同官，南宋時已有此稱?！对?商挺傳》，帝謂挺曰：“卿在關(guān)中有治效，而毀言日至，豈同寅中有阻卿者耶？”又《拜降傳》，同寅有貪穢者，拜降抗章劾之。此“同寅”之見于正史者也?！端问?李韶傳》韶父文饒為司理參軍，嘗曰：“吾司臬多陰德，后當(dāng)有興者?！薄秾O子秀傳》，提點(diǎn)浙西刑獄，兼知常州，子秀以兼郡則行部非便，得請專司臬事。是刑官稱可臬，亦起于南宋。又《元史 伊克臺伊爾丹傳》，（舊名奕赫抵雅爾丁。）為建康道廉訪使，始視事，有獄具陳庭下，皆前官創(chuàng)制者，蹙然曰：“凡逮至臬司，皆命官，及有出身之吏，何用此也?！贝恕棒尽敝娪谡氛咭?。（《元史 朵兒只傳》，朵兒只年少為學(xué)士，同寅如郭貫等諸老，皆器重之。）
○牛腹療重傷
布扎爾（舊名布智兒。）從征回回，身中數(shù)矢，悶絕。太祖命剖一牛，納布扎爾于腹，浸熱血中，移時遂蘇。郭寶玉從討契丹遺族，胸中流矢，太祖命剖牛腹納其中，少頃乃蘇。李庭攻沙洋新城，中炮墜城下，矢又貫胸，氣垂絕，巴延命剖水牛腹，納其中乃活。俱見各本傳。謝睦歡從攻西京，被三矢，仆城下，太宗命人拔其矢，刳牛腸，裸而納諸牛腹中，良久乃蘇，見《謝仲溫傳》。此蒙古治重傷法，蓋借生氣以續(xù)命也。
○忍痛
《北史》，魏長生子彥墜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開肉鋸骨，流血數(shù)升，言笑自若。歐《五代史》，萇從{艸間}中流矢，鏃入骨，工無良藥，欲鑿其骨出之，從{艸間}便令鑿之。工遲疑不忍下，從{艸間}趣之，左右皆若不勝其苦，而從{艸間}自若?！对贰罚瑥垬s為流矢貫眥，拔之不出，令人以足抵額而拔出之，神色自若。趙實(shí)喇（舊名趙匣剌。）與宋兵戰(zhàn)，鏃入右肩不出，主將取死囚，其肩，視骨節(jié)，知淺深可出，即為鑿其創(chuàng)，拔鏃出之，實(shí)喇神色不動，俱見各本傳。
○牛皮船
《元史》，石抹案只攻宋敘州，江不得渡，乃聚軍中牛皮，作渾脫及皮船乘之，奪其渡口。又宋兵屯萬州，汪世顯從上流鼓革舟襲破之。俱見各本傳。
○彌勒佛謠言
順帝至正十一年，韓山童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江淮愚民多信之，果寇賊蜂起，遂至國亡。然此謠不自至正中起也。順帝至元三年，汝寧獻(xiàn)所獲棒胡，有彌勒佛小旗、紫金印、量天尺。而泰定帝時，又先有息州民趙丑斯、郭菩薩等倡謠言，謂彌勒佛當(dāng)有天下。有司以聞，命河南行省鞫治之。是彌勒佛之謠已久播民間矣。蓋亂之初起，不拔其根株，遂至蔓延而不可救，皆法令玩弛之所致也。
○賈魯治河
至正四年，河決白茅堤及金堤，被淹者幾遍山東全省，浸淫及于河間，為患者凡七八年。會脫脫為相，專任賈魯治之。十一年四月，詔發(fā)民夫十五萬，軍二萬，以是月起工，十一月告成，河復(fù)故道。其勞績具見歐陽玄所著《河平碑》。凡疏、、塞之方，及用土、用石、用鐵、用草、用木、用弋、用ㄌ之法，至今治河者猶莫不遵用，其心力之專精可謂至矣。然賈魯后四百余年以來，河之為患又百出而不窮。則以魯?shù)戎诩葷Q之后，而未潰決之前，如何使之常由地中行，不至潰決，則未計(jì)及也。河之所以潰決者，以其挾沙而行，易于停積，以致河身日高，海口日塞，惟恃兩邊堤岸為之障束，一遇盛漲，兩堤之間不能容受，則必沖破而泛濫不可制。今欲使河身不高，?？诓蝗?，則莫如開南北兩河，互相更換。一則尋古來曹、濮、開、滑、大名、東平北流故道，合漳、沁之水，入會通河，由清滄出海。一則就現(xiàn)在南河大加疏，別開新路出海。是謂南北兩河。然非兩河并用，亦非兩役并興也。兩河并用，則河流弱而沙益易停，欲河之通轉(zhuǎn)速河之塞。兩役并興，則騷及數(shù)省，延及數(shù)年，欲河之治而轉(zhuǎn)或啟民之亂。所謂開兩河者，雖有兩河，而行走仍只用一河，每五十年一換。如行北河，將五十年，則預(yù)南河，屆期驅(qū)黃水而南之，其北河入口之處亟為堵閉，不使一滴入北。及行南河，將五十年，亦預(yù)北河，屆期驅(qū)黃水而北之，其南河入口之處亦亟堵閉，不使一滴入南。如此更番替代，使洶涌之水常有深通之河，便其行走，則自無潰決之患。即河工官員兵役亦可不設(shè)，蘆皆土方埽木之費(fèi)亦可不用，但令督撫就近照管，自保無虞。此雖千古未有之創(chuàng)論，實(shí)萬世無患之長策也。舍此不圖，而徒歲歲修防，年年堵筑，正如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病終不去。無論遇有潰決，所費(fèi)不貲，即一二年偶獲安流，而歲修仍不下數(shù)十萬，以五十年計(jì)算，正不知幾千百萬。與其以如許金錢空擲于橫流，何如為此經(jīng)久無患之計(jì)乎！或謂地勢北高南下，既已南徙，必難挽使北流。此不然也。中國地之高下在東西，不在南北。如果北高南下，則自神禹導(dǎo)河以來，何以數(shù)千年不南徙，直至宋始徙乎？豈南方之地從前本高，至宋而忽下乎？邇年河決，受害之地多在北而不在南，則非北高南下可知也。宋之南徙，蓋亦因北河淤高，不得不別尋出路耳。今南河亦淤高矣，高則仍使北流，是亦窮變通久之會也。又或謂挽使北流，將不利于漕運(yùn)。此亦非也。漕運(yùn)所資黃水者，只洪澤下流，由楊家莊上至宿遷草壩數(shù)十里耳?，F(xiàn)在黃河以北之運(yùn)河，本月南旺分注七分之水以資浮送，不藉黃水倒灌也。而洪澤之水，至楊家莊則仍如故，果移黃水北去，南旺之水自可直下楊家莊，與洪澤之水相接，糧艘仍可通行，此南路之無礙于漕運(yùn)也。臨清以北之會通河，本屬運(yùn)道，增入黃水，或慮其不能容，則于濱、棣、清滄一帶，尋九河故道，多分支流，使易于出海，則河流迅駛，糧艘益得遄行，此北路之無礙漕運(yùn)也。區(qū)區(qū)之見，頗自謂有一得之愚，或取其言而行之，當(dāng)有一勞永逸之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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