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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鄭綮相國近有詩否？答云：“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處那得之?！薄侗眽衄嵮浴份d綮雖有詩名，本無廓廟之望。及登庸，內(nèi)外驚駭。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恐，渴于攘卻。綮請于文宣王謚號中加一哲字，其不究時病率此類。愚謂此人止可置之風雪中令作詩也?！断穂卷二]
王夷甫、蔡景節(jié)并號口不言錢，二子皆因弊矯之[過]者。衍以其妻貪淫(婪)黷貨，至借俠士李陽以懼之。樽在臨海，其婢納女巫之賂，為百姓撾登聞鼓，其絕口蓋有由。然如子美、張籍皆[云“呼]兒散寫乞錢書”；太白“頻將(顏公)三十萬，盡付酒家錢”；岑參“閑居耐相訪，正有床頭錢”；小杜“清貧長欠一杯錢”；東坡“滿江風月不論錢”；山谷“青山好去坐無錢”：曾不害諸公之高也。[同上]
孟郊詩最淡且古，坡謂“有如食蟛蚏，竟日嚼空螯”。退之論數(shù)子，乃以“張籍學古淡”，東野為“天葩吐奇芬”。豈勉所長而諱所短[耶]，抑亦東野古淡自足而不待學歟(耶)？并同上[同上卷四]
武元衡詩不多，集中有《酬嚴司空荊南見寄》詩兩篇，一云：“金貂再領三公府，玉帳連封萬戶侯?！币辉疲骸皾h家征鎮(zhèn)委條侯，虎節(jié)龍旌居上頭?！苯岳m(xù)以“簾卷青山巫峽雨(曉)，煙開碧樹渚宮秋”。第三聯(lián)一云：“劉琨坐嘯風清塞，謝脁題詩月滿樓。”一云：“金笳曾(盡)掩故人淚，麗句初傳明月樓?！苯岳m(xù)以“《白雪》調(diào)高歌不得，美人相顧翠蛾愁”。人訝其大同，余謂乃元衡刪潤之本，集中兩存之爾，當以前篇為正，后篇誠未工也?！兜り柤穂《韻語陽秋》卷三]
李太白、杜子美詩，皆掣鯨手也。余觀太白《古風》、子美《偶題》之篇，然后知二子之源流遠矣。李云：“大雅久不作，吾衰競誰陳！《王風》委蔓草，戰(zhàn)國多荊榛?！眲t知李之所得在《雅》。杜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騷人嗟不見，漢道盛于斯?！眲t知杜之所得在《騷》。然李不取建安七子，而杜獨取垂拱四杰何耶？南皮之韻，固不足取，而王、楊、盧、駱亦詩人之小巧者爾，至有“不廢江河萬古流”之句，褒之豈不太甚乎？同上[同上]
少游贈坡詩云：“節(jié)毛零落氈餐雪，辨舌縱橫印佩金?！闭Z太不等。子瞻譏集句云：“天邊鴻鵠不易得，便令作對隨家雞?！贝嗽娬惔??！饵S常明》[《溪詩話》卷九]
東坡文章妙一世，然在掖垣作呂吉甫謫詞，繼(既)而呂復用，遂納告毀抹。在翰苑作《上清儲祥碑》，繼而蔡元長復作，遂遭磨毀。非特此也，蘇叔黨云：“昔公為《藏經(jīng)記》，云(初)傳于世，或以為非。在惠州作《梅花詩》，至有以為笑?！贝私允看蠓蛞晕镍Q者，其說能使人必信，乃謬妄如此。信知識《古戰(zhàn)場文》者鮮矣。子由嘗跋東坡遺稿云：“展卷得遺草，流涕濕冠纓。斯文久衰弊，流涇自為清?？贫凡乇陂g，見者空嘆驚。廢興自有時，詩書付西京。”《韻語陽秋》[卷二○]
嘗恨王子猷作此君語，輕以難名者告人，遂使庸夫俗子忘(妄)意其間，酤坊茗肆，適以污累之。謫仙云：“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此理信然。和靖《招靈魄(皎)》云：“百千幽勝無人見，說向吾師是泄機?！睎|坡云：“此味只憂兒輩覺，逢人休道北窗涼?！薄叭松藰讽毺熨x，莫遣兒童取次知?！笔棺娱嘀耍劂Q其喙也?！断穂卷二]
老杜《畏人》有云：“門徑從榛草，無心待馬蹄?！庇郑骸爸表毶戏闯芍?，客至從嗔不出迎。”將遺物離人矣。答嚴八乃云：“只須伐竹開荒徑，拄杖穿花聽馬蹄(嘶)。”又有“草萊無徑欲教鋤”。亦如“厭就成都卜”，而云：“憑將百錢卜，漂泊問君平。”自智者觀之，則為游戲篇章，得失(大)自在；俗士拘泥，則[前后]不相應也。東坡《答(谷)林塘(堂)》云：“古今正自同，歲月何必書！”《游香積山》又云：“尋幽恐(志)不繼，書版記歲月。”蕭思話先于曲阿起宅，有閑曠之致。子惠基嘗謂所親曰：“[須]婚嫁畢，當歸老舊廬。”故元次山《招陶別駕》云：“無惑別(畢)婚嫁，竟為俗務牽?！蓖酥疲骸叭缃癖憧蔂枺斡卯吇榧?。”[同上卷三]
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云：“自經(jīng)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烏乎，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卑讟诽臁缎轮撇剪谩吩疲骸鞍驳萌f里裘，蓋裹周四垠。穩(wěn)暖皆如我，天下無寒人?！薄缎轮凭c褲(襖)成》[云]“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nóng)桑苦，耳里如聞饑凍聲。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苯砸烈?身)任一夫不獲之辜也?；蛑^子美詩意寧苦身以利人，樂天詩意推身利以利人，二者較之，少陵為難。然老杜饑寒而憫人饑寒者也，白氏飽暖而憫人饑寒者也；憂勞者易生于善慮，安樂者易(多)失于不思，樂天疑(宜)優(yōu)?；蛉擞种^白氏之官稍達而少陵尤卑，子美之語在前，而《長慶》在后。達者宜急，卑者可緩也。前者唱導，后者和之耳。同合而論，則老杜之心蓋(差)賢矣。[同上卷九]
老杜當干戈騷屑之時，間關秦隴，負薪采梠，哺糒不給，困躓極矣。自入蜀依嚴武始有草堂之居，觀其經(jīng)營往來之勞，備載于詩，皆可考也。其曰“萬里橋西宅，百花潭北莊”[者]，言其地也；“經(jīng)營上元始，斷手寶應年”者，言其時也?！把├锝桑L前徑竹斜，寒魚依密藻，宿鷺起圓沙”者，言其景物也。至于“草堂塹西無樹林，非子誰復見幽深”，則乞樹(榿)木于何少府之詩也；“草堂少花今欲栽，不問綠李與黃梅”，則乞果栽(木)于徐少卿之詩也。王侍御攜酒草堂則喜而為詩曰：“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蓖蹁浭略S草堂資不到則戲而為詩曰：“為嗔王錄事，不寄草堂資?！鄙w其流離貧窶之余不能以自給，皆因人而成也。其經(jīng)營之勤如此。然未及黔突，避成都之亂，入梓客閬，其心則未嘗一日不在草堂也?！肚驳軝z校草堂》則曰：“鵝鴨宜長數(shù)，柴荊莫浪開。”《寄題草堂》則曰：“尚念四松小，蔓草勿(易)拘纏。”《送韋郎歸成都》則曰：“為問南溪竹，抽梢合過墻?！薄锻局屑膰牢洹穭t曰：“?？?恐)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泵恐乱馊绱?。及成都亂定，再依嚴武為節(jié)度參謀，復歸草堂則曰：“不忍竟舍此，復來薙榛蕪。入門四松在，步堞萬竹疏。”則其喜可知矣。未幾，嚴武卒，彷徨無依，復舍之而去。以史及公詩考之，草堂斷手于寶應之初，而永泰元年四月嚴武卒。是年秋，公寓夔州云安縣。有此草堂者，終始只得四載。而其間居梓、閬三年，公詩所謂“三年奔走空皮骨”是也。則安居草堂者僅閱歲而已。其起居寢興之適，不足以償其經(jīng)營往來之勞，可謂一世之羈人也。然自唐至今已數(shù)百載，而草堂之名，與其山川草木禽獸賴(三字作“皆因”)公詩以為不朽之傳。則公之不幸，而其山川草木之幸也。《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六]
僧祖可，俗蘇氏，伯固之子、養(yǎng)直之弟也。作詩多佳句，如《懷蘭江》云：“懷人更作夢千里，歸思欲迷云一灘”，《贈端師》云：“窗間一榻篆煙碧，門外四山秋蕊(葉)紅”等句，皆清新可喜。然讀書不多故變態(tài)少，觀其體格，亦不過煙云草樹山川(水)鷗鳥而已。而徐師川作其詩引，乃謂“自建安七子、南朝二謝、唐杜甫韋應物柳宗元、本朝王荊公蘇黃妙處，皆心得神解”，無乃過乎！師川作《畫虎行》，末章云：“憶昔予頑少小時，先生教誦荊公詩。即今老(耆)舊無新語，尚有廬山病可師?！盵不知何故]愛其詩如是也?！兜り柤穂同上卷四]
元和十一年六月，武元衡將朝，夜漏未盡三刻，騎出里門，遇盜，死(薨)于墻下。許孟容謂國相橫尸而盜不得，為朝廷恥，遂下詔募捕，竟得。始得張晏者，王承宗所遣；訾珍者，李師道所遣也。初，元衡策李锜之必反，已而锜果反就誅。由是諸鎮(zhèn)桀驁者皆不自安，以致于是。劉夢得有《代靖安佳人怨》詩云：“寶馬鳴珂踏曉塵，魚文匕首犯車茵。適來行哭里門外，昨夜畫堂歌舞人?！庇衷疲骸氨鼱T朝天遂不回，路人彈指望高臺。墻東便是傷心地，夜夜秋螢飛去來?！庇嗫級舻脼樗抉R時，朝廷欲澡濯補郡，而元衡執(zhí)政，乃格不行。夢得作詩傷之，而托于靜(靖)安佳人，其傷之也乃所以快之歟！《韻語陽秋》[卷三]
黃庶字亞夫，嘗有《怪石》一絕傳于世，云：“山鬼水怪著薜荔，天祿辟邪眠莓苔。鉤簾坐對心語口，曾見漢家池館來?！比耸磕捴艘詾槠孀?。唐張碧詩亦不多見，嘗有《池上怪石》詩云：“寒姿數(shù)片奇突兀，曾作秋江秋水骨。先生應是壓(厭)風雷，著向池邊塞龍窟。我來池上傾酒尊，半酣書破青煙痕。參差翠柳(縷)擺不落，筆頭驚怖(怪)黏秋云。我聞吳中項容水墨有高價，邀得將來倚松下。鋪卻雙僧(繒)直難掉(道難)，掉首空歸不成話(畫)?！倍姶匆准滓乙?。同上[卷三]
或問鄭綮相國近有詩否？答云：“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子上，此處那得之?！薄侗眽衄嵮浴份d綮雖有詩名，本無廓廟之望。及登庸，內(nèi)外驚駭。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恐，渴于攘卻。綮請于文宣王謚號中加一哲字，其不究時病率此類。愚謂此人止可置之風雪中令作詩也?！断穂卷二]
王夷甫、蔡景節(jié)并號口不言錢，二子皆因弊矯之[過]者。衍以其妻貪淫(婪)黷貨，至借俠士李陽以懼之。樽在臨海，其婢納女巫之賂，為百姓撾登聞鼓，其絕口蓋有由。然如子美、張籍皆[云“呼]兒散寫乞錢書”；太白“頻將(顏公)三十萬，盡付酒家錢”；岑參“閑居耐相訪，正有床頭錢”；小杜“清貧長欠一杯錢”；東坡“滿江風月不論錢”；山谷“青山好去坐無錢”：曾不害諸公之高也。[同上]
孟郊詩最淡且古，坡謂“有如食蟛蚏，竟日嚼空螯”。退之論數(shù)子，乃以“張籍學古淡”，東野為“天葩吐奇芬”。豈勉所長而諱所短[耶]，抑亦東野古淡自足而不待學歟(耶)？并同上[同上卷四]
武元衡詩不多，集中有《酬嚴司空荊南見寄》詩兩篇，一云：“金貂再領三公府，玉帳連封萬戶侯?！币辉疲骸皾h家征鎮(zhèn)委條侯，虎節(jié)龍旌居上頭?！苯岳m(xù)以“簾卷青山巫峽雨(曉)，煙開碧樹渚宮秋”。第三聯(lián)一云：“劉琨坐嘯風清塞，謝脁題詩月滿樓。”一云：“金笳曾(盡)掩故人淚，麗句初傳明月樓?！苯岳m(xù)以“《白雪》調(diào)高歌不得，美人相顧翠蛾愁”。人訝其大同，余謂乃元衡刪潤之本，集中兩存之爾，當以前篇為正，后篇誠未工也?！兜り柤穂《韻語陽秋》卷三]
李太白、杜子美詩，皆掣鯨手也。余觀太白《古風》、子美《偶題》之篇，然后知二子之源流遠矣。李云：“大雅久不作，吾衰競誰陳！《王風》委蔓草，戰(zhàn)國多荊榛?！眲t知李之所得在《雅》。杜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騷人嗟不見，漢道盛于斯?！眲t知杜之所得在《騷》。然李不取建安七子，而杜獨取垂拱四杰何耶？南皮之韻，固不足取，而王、楊、盧、駱亦詩人之小巧者爾，至有“不廢江河萬古流”之句，褒之豈不太甚乎？同上[同上]
少游贈坡詩云：“節(jié)毛零落氈餐雪，辨舌縱橫印佩金?！闭Z太不等。子瞻譏集句云：“天邊鴻鵠不易得，便令作對隨家雞?！贝嗽娬惔??！饵S常明》[《溪詩話》卷九]
東坡文章妙一世，然在掖垣作呂吉甫謫詞，繼(既)而呂復用，遂納告毀抹。在翰苑作《上清儲祥碑》，繼而蔡元長復作，遂遭磨毀。非特此也，蘇叔黨云：“昔公為《藏經(jīng)記》，云(初)傳于世，或以為非。在惠州作《梅花詩》，至有以為笑?！贝私允看蠓蛞晕镍Q者，其說能使人必信，乃謬妄如此。信知識《古戰(zhàn)場文》者鮮矣。子由嘗跋東坡遺稿云：“展卷得遺草，流涕濕冠纓。斯文久衰弊，流涇自為清?？贫凡乇陂g，見者空嘆驚。廢興自有時，詩書付西京。”《韻語陽秋》[卷二○]
嘗恨王子猷作此君語，輕以難名者告人，遂使庸夫俗子忘(妄)意其間，酤坊茗肆，適以污累之。謫仙云：“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此理信然。和靖《招靈魄(皎)》云：“百千幽勝無人見，說向吾師是泄機?！睎|坡云：“此味只憂兒輩覺，逢人休道北窗涼?！薄叭松藰讽毺熨x，莫遣兒童取次知?！笔棺娱嘀耍劂Q其喙也?！断穂卷二]
老杜《畏人》有云：“門徑從榛草，無心待馬蹄?！庇郑骸爸表毶戏闯芍?，客至從嗔不出迎。”將遺物離人矣。答嚴八乃云：“只須伐竹開荒徑，拄杖穿花聽馬蹄(嘶)。”又有“草萊無徑欲教鋤”。亦如“厭就成都卜”，而云：“憑將百錢卜，漂泊問君平。”自智者觀之，則為游戲篇章，得失(大)自在；俗士拘泥，則[前后]不相應也。東坡《答(谷)林塘(堂)》云：“古今正自同，歲月何必書！”《游香積山》又云：“尋幽恐(志)不繼，書版記歲月。”蕭思話先于曲阿起宅，有閑曠之致。子惠基嘗謂所親曰：“[須]婚嫁畢，當歸老舊廬。”故元次山《招陶別駕》云：“無惑別(畢)婚嫁，竟為俗務牽?！蓖酥疲骸叭缃癖憧蔂枺斡卯吇榧?。”[同上卷三]
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云：“自經(jīng)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烏乎，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卑讟诽臁缎轮撇剪谩吩疲骸鞍驳萌f里裘，蓋裹周四垠。穩(wěn)暖皆如我，天下無寒人?！薄缎轮凭c褲(襖)成》[云]“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nóng)桑苦，耳里如聞饑凍聲。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苯砸烈?身)任一夫不獲之辜也?；蛑^子美詩意寧苦身以利人，樂天詩意推身利以利人，二者較之，少陵為難。然老杜饑寒而憫人饑寒者也，白氏飽暖而憫人饑寒者也；憂勞者易生于善慮，安樂者易(多)失于不思，樂天疑(宜)優(yōu)?；蛉擞种^白氏之官稍達而少陵尤卑，子美之語在前，而《長慶》在后。達者宜急，卑者可緩也。前者唱導，后者和之耳。同合而論，則老杜之心蓋(差)賢矣。[同上卷九]
老杜當干戈騷屑之時，間關秦隴，負薪采梠，哺糒不給，困躓極矣。自入蜀依嚴武始有草堂之居，觀其經(jīng)營往來之勞，備載于詩，皆可考也。其曰“萬里橋西宅，百花潭北莊”[者]，言其地也；“經(jīng)營上元始，斷手寶應年”者，言其時也?！把├锝桑L前徑竹斜，寒魚依密藻，宿鷺起圓沙”者，言其景物也。至于“草堂塹西無樹林，非子誰復見幽深”，則乞樹(榿)木于何少府之詩也；“草堂少花今欲栽，不問綠李與黃梅”，則乞果栽(木)于徐少卿之詩也。王侍御攜酒草堂則喜而為詩曰：“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蓖蹁浭略S草堂資不到則戲而為詩曰：“為嗔王錄事，不寄草堂資?！鄙w其流離貧窶之余不能以自給，皆因人而成也。其經(jīng)營之勤如此。然未及黔突，避成都之亂，入梓客閬，其心則未嘗一日不在草堂也?！肚驳軝z校草堂》則曰：“鵝鴨宜長數(shù)，柴荊莫浪開。”《寄題草堂》則曰：“尚念四松小，蔓草勿(易)拘纏。”《送韋郎歸成都》則曰：“為問南溪竹，抽梢合過墻?！薄锻局屑膰牢洹穭t曰：“?？?恐)沙崩損藥欄，也從江檻落風湍?！泵恐乱馊绱?。及成都亂定，再依嚴武為節(jié)度參謀，復歸草堂則曰：“不忍竟舍此，復來薙榛蕪。入門四松在，步堞萬竹疏。”則其喜可知矣。未幾，嚴武卒，彷徨無依，復舍之而去。以史及公詩考之，草堂斷手于寶應之初，而永泰元年四月嚴武卒。是年秋，公寓夔州云安縣。有此草堂者，終始只得四載。而其間居梓、閬三年，公詩所謂“三年奔走空皮骨”是也。則安居草堂者僅閱歲而已。其起居寢興之適，不足以償其經(jīng)營往來之勞，可謂一世之羈人也。然自唐至今已數(shù)百載，而草堂之名，與其山川草木禽獸賴(三字作“皆因”)公詩以為不朽之傳。則公之不幸，而其山川草木之幸也。《葛常之》[《韻語陽秋》卷六]
僧祖可，俗蘇氏，伯固之子、養(yǎng)直之弟也。作詩多佳句，如《懷蘭江》云：“懷人更作夢千里，歸思欲迷云一灘”，《贈端師》云：“窗間一榻篆煙碧，門外四山秋蕊(葉)紅”等句，皆清新可喜。然讀書不多故變態(tài)少，觀其體格，亦不過煙云草樹山川(水)鷗鳥而已。而徐師川作其詩引，乃謂“自建安七子、南朝二謝、唐杜甫韋應物柳宗元、本朝王荊公蘇黃妙處，皆心得神解”，無乃過乎！師川作《畫虎行》，末章云：“憶昔予頑少小時，先生教誦荊公詩。即今老(耆)舊無新語，尚有廬山病可師?！盵不知何故]愛其詩如是也?！兜り柤穂同上卷四]
元和十一年六月，武元衡將朝，夜漏未盡三刻，騎出里門，遇盜，死(薨)于墻下。許孟容謂國相橫尸而盜不得，為朝廷恥，遂下詔募捕，竟得。始得張晏者，王承宗所遣；訾珍者，李師道所遣也。初，元衡策李锜之必反，已而锜果反就誅。由是諸鎮(zhèn)桀驁者皆不自安，以致于是。劉夢得有《代靖安佳人怨》詩云：“寶馬鳴珂踏曉塵，魚文匕首犯車茵。適來行哭里門外，昨夜畫堂歌舞人?！庇衷疲骸氨鼱T朝天遂不回，路人彈指望高臺。墻東便是傷心地，夜夜秋螢飛去來?！庇嗫級舻脼樗抉R時，朝廷欲澡濯補郡，而元衡執(zhí)政，乃格不行。夢得作詩傷之，而托于靜(靖)安佳人，其傷之也乃所以快之歟！《韻語陽秋》[卷三]
黃庶字亞夫，嘗有《怪石》一絕傳于世，云：“山鬼水怪著薜荔，天祿辟邪眠莓苔。鉤簾坐對心語口，曾見漢家池館來?！比耸磕捴艘詾槠孀?。唐張碧詩亦不多見，嘗有《池上怪石》詩云：“寒姿數(shù)片奇突兀，曾作秋江秋水骨。先生應是壓(厭)風雷，著向池邊塞龍窟。我來池上傾酒尊，半酣書破青煙痕。參差翠柳(縷)擺不落，筆頭驚怖(怪)黏秋云。我聞吳中項容水墨有高價，邀得將來倚松下。鋪卻雙僧(繒)直難掉(道難)，掉首空歸不成話(畫)?！倍姶匆准滓乙?。同上[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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