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日，呂鐘被關(guān)心用套索拖翻下馬，關(guān)山亦跳下馬，思捉呂鐘，早被呂鐘掙起，將刀砍來，關(guān)山二人遂于林前步戰(zhàn)。關(guān)心喝兵圍住，只見晉兵也到，兩邊兵對兵，又各自廝殺。心乃棄馬趕進(jìn)，夾攻呂鐘。關(guān)山反被呂鐘臂上打一刀背，刀落于地，關(guān)心慌忙砍上，戰(zhàn)住呂鐘。關(guān)山覷空攛入架中，一手扭住呂鐘衣袖，鐘遂不能戰(zhàn)。心棄刀與山結(jié)住，關(guān)山臂痛，倒被呂鐘拿住兩手，關(guān)心亦丟刀趕入。三人只是混扭，并無軍兵來護(hù)。忽見塵埃滾滾，關(guān)防接應(yīng)兵到，殺散兵士，直至林前。見山等在地拖拽推扭，一馬沖去，將呂鐘后發(fā)揪住，拖于馬上，擒歸大寨。
卻說呂律在寨門上看兄廝戰(zhàn)，準(zhǔn)備接應(yīng)，見關(guān)山敗走，呂鐘追去，乃亦率兵從后趕去相助。行至前面總路口上，驀然間一聲炮響，一員大將紫面長須，手執(zhí)青龍大刀，乃是關(guān)謹(jǐn)。呂律挺槍沖戰(zhàn)，兩下刀來槍去，戰(zhàn)及十有馀合，忽見敗兵逃轉(zhuǎn)，看見呂律，各皆亂叫曰：“二將軍可急向前救助！大將軍被套索拖跌下馬，和那出戰(zhàn)將軍扭在地上，我等被一紅顴將軍殺散，不能去護(hù)，特奔來報?！眳温陕犝f，唬得魂不附體，乃不顧戰(zhàn)，徑自沖陣而前，去救呂鐘。關(guān)謹(jǐn)恐其兄弟相遇，必被所救，乃取弓拔箭，隨后趕去。覷定背心，颯聲一箭射去。呂律去急，只中馬腿，那馬驟然受痛，騰身一躍，呂律不知失備，倒撞下馬。關(guān)謹(jǐn)輪刀趕去，已被眾副將保律上馬。呂律思要再進(jìn)，見關(guān)心從西殺來，關(guān)謹(jǐn)從后殺來，自家威風(fēng)又不振，乃回馬望萬戶山側(cè)手而逃。關(guān)謹(jǐn)趕去，心曰：“我等已擒呂鐘，恐你戰(zhàn)呂律不退，故來相助。既已敗去，不必趕他，且自回兵，共議進(jìn)取?！庇谑枪厕D(zhuǎn)歸寨。呂律得以安然回寨，正欲使人打探消息，后到敗兵皆言大將軍已被漢將活拿去了。呂律亦知必被所獲，乃大哭棄寨，收兵回西河郡而去。見母嫂稟告說兄遭詭計擒去之事，母嫂大哭，鐘妻曹氏痛悶于地，形神皆喪，半晌始蘇。律妻郭氏曰：“伯姆如此痛哭不了，你為手足不能相救，既同出兵，他人抱怨怎已！何不獻(xiàn)了西河郡，救轉(zhuǎn)汝兄之命。且今朝中大亂，天子塵蒙，便縱有功，也無人來加賞你等官職，苦將一家性命，博取虛名則甚！”律曰：“汝言亦為有理，但恐楊參謀不從，空耽不忠之名耳！”曹氏曰：“權(quán)總皆在叔叔，若肯依嬸之言，何畏于參謀乎！”律曰：“嫂嫂寬心，我有主見在此：明早差人去探，若是漢賊不害吾兄，即便依議而行。若是害吾兄命，即當(dāng)守郡，借兵來此報復(fù)大仇，誓不與他干休！”曹氏曰：“叔叔之言是也?！鄙套h已畢，正欲集眾共議大事，忽報楊參謀來見，律乃請至衛(wèi)衙相敘。呂律曰：“昨者不聽公言，致有此失。今吾家兄被擒，老母痛念過甚，教吾出降以全兄命。吾思此處沒了我兄，且朝中無救，外郡少援，漢勢強(qiáng)盛，將勇多智，若一圍城，我等決守不住。悉皆是死，意欲從母之命，參謀以為何如？”謙曰：“公言差矣。食人之祿者當(dāng)事人之事。今晉主委托賢昆玉鎮(zhèn)守西河，享受數(shù)十年之爵秩，恩榮甚矣，未嘗見有寸功報效。今遇寇擾，正宜悉力拒守，以振芳名，何得失志？且令兄為國盡忠，亦得克全令節(jié)，萬古史書不泯，將軍何故就說此話？而以大國名臣，屈膝夷虜，可乎！”呂律不能回答，乃送楊謙出曰：“參謀暫去代理郡事，容吾思忖再議?！彼旄鞣謩e，不在話下。
且說關(guān)防、關(guān)山擒拿呂鐘回寨，使關(guān)心接應(yīng)關(guān)謹(jǐn)，共至商議。須臾二人亦到，言箭射呂律落馬，逃回西河去了。關(guān)防大喜曰：“呂鐘被獲，律又遭射，心膽已落，西河在我掌中矣！”關(guān)心曰：“還不足為喜。今被呂律逃回，倘若固守城池，乞兵鄰郡，西河未能即下也。”防曰：“除了呂鐘，呂律一人又不足道矣?！标P(guān)謹(jǐn)曰：“我有一計：明日可教呂鐘修書去喚呂律獻(xiàn)城，楊謙在內(nèi)，必與呂律兩相疑忌，內(nèi)亂生矣。那時以兵臨之，必有可下之機(jī)。設(shè)彼苦不從允，當(dāng)押呂鐘至于城下，當(dāng)面斬首，號令晉兵。則眾驚懼，可一攻而破克矣?！标P(guān)防曰：“弟言有理。”乃將呂鐘釋縛更衣，慰之使降。鐘未及答，門上報入：“太子與都督自統(tǒng)大兵俱到?！标P(guān)防命關(guān)心守陪呂鐘，自與山、謹(jǐn)引兵迎接。劉聰、劉曜、姜發(fā)、劉靈四人入寨，其馀在外提調(diào)安營。相見已訖，防命置酒，請黃、姜、呼延、曹、夔等俱來敘飲。席間共論西河之事，關(guān)防曰：“呂鐘兄弟勇力超群，昨被拒路，連戰(zhàn)兩日不能取勝。乃用埋伏計，誘至林間，擒得呂鐘在此。”劉曜、姜發(fā)曰：“賢昆仲可謂克肖先志者矣！”防曰：“呂律勇亞于兄，今被逃入西河，保守城池，又有楊謙共與謀議，恐不能攻克，慚愧無功耳！”姜發(fā)曰：“兄長勿憂。明日但將呂鐘押至城下，令其招安呂律，城必可克，保得不勞兵力。但請呂鐘出來相見，吾自有言說動他心?！标P(guān)謹(jǐn)乃邀鐘至席，劉聰?shù)冉云鹕恚钥投Y相接。鐘曰：“敗陣之將，甚玷君父，乞求賜戮為幸?！苯l(fā)曰：“我主帥久聞呂將軍乃蓋世英雄，知君忠心，不肯附漢忘晉，故關(guān)繼雄兄弟只得以暗計屈辱正時至此，欲圖西河耳。將軍既又不肯負(fù)志，暫且權(quán)時相敘相會之情。來日依舊禮送回城，再決明戰(zhàn)，未為晚也?！眳午娨姳娨笄诰炊Y，乃再拜曰：“某雖不才，固不敢忘恩降公，而亦不敢拂公，再歸西河也?！蹦俗鴤?cè)邊左班首席，共飲酒至半酣，姜發(fā)舉杯勸呂鐘而言曰：“今晉朝大亂，骨肉自殘，車駕西奔，亡在旦夕，西河一郡豈能獨(dú)存？此不待卜而可知矣。今劉太子不忍滿城百姓枉死，將軍等宅眷混喪，欲屈將軍寫書一封送去與令弟，勸其以城同歸故漢，保全宗黨，救拔生靈，亦將軍之仁德也。”呂鐘曰：“不肖荷蒙不殺，又承禮遇，既有委命，有何不可！明日我自行之?！贝卧缧迺环?，命被捉親隨軍士貼肉收藏，詐作逃回，徑至西河郡去。臨行分付曰：“你若得入城去，將書悄地付與二爺，不可使楊參謀知之。若一漏泄，則連你的父母妻子皆被害矣！”小軍領(lǐng)命直至城下，哭叫開門，守兵認(rèn)得，放入城去。密將私書至衛(wèi)所私衙中投進(jìn)，呂律拆兄書看之，書曰：
我昨以輕進(jìn)致墮奸計，誤遭失陷，被其所獲。比欲忿死，詎意眾加禮敬，相看甚重。吾思朝中司馬氏自相賊殺，東西亂立，不久大變?？v然委質(zhì)盡忠，恐亦無益于事矣。弟今回守孤城，聽楊謙之言而棄手足之義，殆不可也。弗若斬謙出降，共保宗族，軀命得全，富貴還在。否則大兵十五萬，明早即便圍城。劉曜、劉靈、呼延晏等，將之老驥者也，一恐家屬難保，生靈被誤，弟宜察之。
呂律看罷其書，心中不決，乃入見母嫂，告以其意。母曰：“既兄不死，待以賓禮，可即出降。漢今方盛，亦可以取功名、保富貴，何聽楊謙之言，故陷兄命，自取身亡？”律意遂決，乃帶親隨二三十人至府廳上，聚楊謙共議，曰：“今漢大兵俱到，早晚就來圍城。我今兵不滿萬，何能為守？”謙曰：“一夫當(dāng)關(guān)，尚然萬夫莫開。況此堅城，何懼之有！且待兵來，又作計議?！钡廓q未了，只聽得炮銃之聲震動山岳，守兵飛報入內(nèi)，言：“漢兵二十馀萬，漫山塞野，四面而至，將及近城矣?！睏钪t曰：“城門已皆封鎖齊整，雉堞濠塹吾已打點(diǎn)完備，將軍可急上城守護(hù)，以示軍威?！闭h間，報子又到，道：“漢兵已將城池圍住，把得水泄不通。如今將欲攻打了，快去防御?！眳温稍唬骸叭舸四魏危俊睏钪t曰：“且去守把。此地乃山西入洛咽喉，必定有人將我被圍之事傳奏入京，早晚或有救至?！甭稍唬骸盎识?xì)埍?，東海王喪師失勢，成都王兵敗西遷，誰能顧我！”謙曰：“將軍莫懼。鄰郡刺史知道者，定然起兵來援?！甭稍唬骸爸豢诌h(yuǎn)水一時不能亟救近火，徒思望梅止渴耳！便作鄰郡就有兵來，不過萬馀，從何而入？參謀可先上城去，親自觀看漢兵強(qiáng)弱而行。”謙曰：“將軍職司武衛(wèi)，先往提調(diào)各軍，待我出牌拘喚民兵，并催錢糧，以應(yīng)軍需，方是善策?！甭稍唬骸叭舸?，則我不能使民發(fā)糧矣。你為參事之人，思要安閑躲避，如何又反指揮我們，何此推奸矜大之甚耶！此明欲陷吾兄弟，將獻(xiàn)城要功，留此佞人則甚！”言訖，拔劍趕去。謙知勢頭不好，急走躲避，已為呂律一劍砍倒。令軍士割了首級，將至軍中示眾曰：“不從吾令者，以楊謙為例！”眾皆曰：“將軍所行，誰敢不從！”律曰：“漢兵甚盛，太爺失陷，料必難與為敵。吾當(dāng)救汝兵民之命，莫使遭害?！蹦嗣箝_郡城西門，先將楊謙之首親到漢軍中贖救兄命，就請主帥等入城安民。劉聰大喜，即使劉曜、關(guān)防、姜飛、呼延攸等迎接呂律入寨，待以客禮。先命姜發(fā)、關(guān)謹(jǐn)?shù)葞П氤前参堪傩?。姜發(fā)下令不許關(guān)閉門戶，市肆毋易，于是雞犬不驚，秋毫無犯，民皆大悅，香火排滿街衢。劉聰?shù)妊缈顓温尚值?，一同入城屯扎，仍以呂鐘管攝郡事。后人有詩一首，嘆二呂勇而被擒、獻(xiàn)郡投降云：
兄勇生能解斗牛，弟威力可制強(qiáng)酋。豈知會遇英雄將，一旦擒降不愧羞。
話分兩頭，且不說漢兵侵晉之事，再題東海王自鄴城戰(zhàn)敗，兵將殆盡。成都王等遷駕長安，自愧失勢，謀于從事劉洽。洽薦王修往徐州東平公處借兵扶植國本，欲剿張方。自修受命南行，將逾二月，東海王越恐事不諧，日夕憂慮。劉洽曰：“大王放心。王修去久不回，事必成矣。只在早晚，當(dāng)音信至也。”論議未散，忽門吏入報，言：“東平公差大將糜晃引兵五百來此，還請大王去徐州議事?！睎|海王聽說大喜，乃命引進(jìn)糜晃。禮見已畢，東海王問其可否，設(shè)宴款待，分賞軍士。即日收拾與劉洽、何倫、宋胄等俱望徐州而去。東平公司馬楙出郭迎接，入府?dāng)⒍Y已畢，楙曰：“王兄今欲倡義興師，剿討張方，共伐二王之不道。弟愿以徐州兵馬錢糧付兄掌管，以好號令諸藩?！睎|海王曰：“吾欲舉義以復(fù)國業(yè)，迎還大駕，使先帝在天之靈得受郊祀。但懇王弟相資兵馬，共靖國難，何敢奪弟之大柄乎！”司馬楙曰：“欲洗司馬氏之恥，而拯國家之亂，非兄不能主之，弟等愚不及此。不受徐州，則眾兵無所仰望，會之恐無聽從而難卒合也?！睎|海王故又推讓曰：“我今至此，但行徐州兵馬事。其錢糧政事，還要王弟掌之。”楙固讓不已，劉洽、王修勸東海王權(quán)且受之，方可主盟各兵。待事成之后，以大鎮(zhèn)倍酬東平公則是矣，越乃受之。遂發(fā)檄東邀范陽王司馬彪，并北邀東瀛公司馬騰及王浚二處，南合劉弘，共獎王室，以誅不道。送東平公往東平郡集兵聚糧，以備征進(jìn)。
斯時司馬彪因齊王被誅，移鎮(zhèn)許昌。值惠帝征鄴，東海王失律，成都王留駕都鄴，彪乃與鎮(zhèn)東將軍周馥上表，勸帝并成都王親睦本宗，遷駕還洛，鄴臺非駐蹕之所。詔諭王?；乇?，復(fù)用王戎，親司馬越，帝不能從。成都王謂其為妄言，遂致被王浚所破，敗走洛陽，俾張方逞強(qiáng)橫之志，劫掠洛陽，徙帝長安，心中甚是不悅。有長沙王舊將馮嵩投彪處為司馬，揣知其意，乃乘間說之曰：“今河間王以外枝之親，劫帝西遷，縱張方黜成都，獨(dú)擅其權(quán)，不久必行篡逆矣。殿下勇略振世，何不會合平昌公、南陽王等同起義旗，匡復(fù)皇室，而乃坐視國家喪亂也！”范陽王曰：“張方雄猛，勢焰方熾，欲舉此謀，非比細(xì)有，不得造次?！闭h間，忽有東海王會兵檄文來至。范陽王與眾看畢，遂乃廷詔馮嵩曰：“東海王既立會盟之謀，東平公以徐州軍馬相讓，事諒有成。既有行文來會，殿下正宜合眾共同推為盟主。討伐叛逆，肅整朝廷，誰敢不從！”司馬彪大喜，乃受檄遣使回報，言不日即來相會。即命馮嵩前往平昌、南陽二處，去約興義。
嵩至南陽王處，入見告曰：“臣奉范陽王之命來叩大王駕下，望同起兵剿滅張方，迎帝還洛，崇奉九廟，以復(fù)晉朝天下。若再不舉，必被河間王所篡矣！”司馬模曰：“長史大議、范陽王忠論，敬當(dāng)從命。但吾諸宗族親王雖皆有兵，奈無河間、成都之氣勢，李含狡猾之智謀，張方、郅輔之勇略，一時恐難卒勝，實(shí)非等閑比也?！瘪T嵩曰：“豫州刺史劉喬，心懷徇國，志切忠君，力練老成，素多謀計。大王若能遣一介之使，論以大義，其人必然應(yīng)允。若得他來，于臣提調(diào)，委以軍事，討張方如摧枯拉朽耳！”南陽王從之，即遣親將夏勇去會劉喬。再使馮嵩往平昌說知，轉(zhuǎn)許昌會范陽王等齊到徐州相會。于是各皆刻期而至，東海王見報大喜，差糜晃、何倫、宋胄分投迎接，入見禮畢，并道國家孔棘顛沛之事，盡皆憤激。司馬越曰：“今蒙諸宗族皆聽鄙言，來此共議。吾觀兵眾雖多，但系一時湊集，必難統(tǒng)屬。須得一個熟諳韜略、慣經(jīng)行陣者作一主帥，指點(diǎn)方略，然后可以遠(yuǎn)出關(guān)西，保其必勝也?！蹦详柾跛抉R模曰：“吾昨亦慮此事。馮長史薦劉喬刺史謀猷深遠(yuǎn)，曾遣親將前去約會，未知從否?！闭f間，夏勇亦至回話，道：“劉刺史遣我先行，待他商議而來?！瘪T嵩曰：“還要盟主大王再發(fā)一使，催他來此，方好進(jìn)兵。”東海王然之，乃差官使持檄去會劉喬。喬見檄書又到，召集僚屬議曰：“南陽王昨使夏世雄來會，今東海王又有檄文到此，還是去的是，不去的是？”其子劉祜素有識見，人皆重之，乃進(jìn)言謂父曰：“東海王立心不仁，夙無令德，今失兵柄，思不能報復(fù)成都王之恨，故誑稱迎駕，藉手眾人，假公濟(jì)私耳?！眴淘唬骸氨私駷橐驈埛綒埍?，窘辱宮妃，故行反正之師?？炙粘晒?，吾失忠績，被人議耳?！膘镌唬骸伴L沙王盡忠王室，懷讒害死。又起兵攻鄴，思害成都，是天理之不從，反致敗績，以陷車駕。復(fù)構(gòu)王浚以殘鄴城，敗壞晉家天下，使張方乘機(jī)劫駕西遷，此禍階悉由東海而起。此等之人，豈堪倚附！他若兵力有如河間、成都二王，則篡位不待今日矣！我若從其所召，是猶舍馬騎虎，不久將被其所食矣?！眳⒅\夏惠亦曰：“公子之言深合禮體。且河間王奉天子而令諸侯，今從東海，是犯上矣。”劉喬曰：“必不應(yīng)彼之召，恐惹嗔怪，將如之何？”惠曰：“今聞范陽王拜劉琨為長史，東海王以其子劉群為淮北護(hù)軍，用其侄劉演鎮(zhèn)守三臺，以其弟劉輿為潁川太守。我今先上一本，言劉琨見羌胡盧禾、馬荷侵寇郡境，乃擅棄信地而不顧；劉演鎮(zhèn)守壺關(guān)而不拒偽漢之兵，今反竊據(jù)京邑大郡，阿附司馬越、劉輿，唆附趙王篡逆為亂，今則擢以要職，不行治罪。此事一上，朝中成都王等必然準(zhǔn)行詔責(zé)，東海王見之，自然不復(fù)再召我矣。彼今有事于關(guān)西，焉能加兵于我？縱他能返乘輿，諒東海王之禍亦在不久，不去的是?！眲虖闹弑局陵P(guān)中，上劉琨一門過失，并東海王召己之由。未知劉喬父子上表以明不從東海王之意，是也否也。后人有詩嘆曰：
帝徙關(guān)中勢在西，劉喬拂召意何如。不因東海心奸慝，蓋為張方勇略馀。
卻說呂律在寨門上看兄廝戰(zhàn)，準(zhǔn)備接應(yīng)，見關(guān)山敗走，呂鐘追去，乃亦率兵從后趕去相助。行至前面總路口上，驀然間一聲炮響，一員大將紫面長須，手執(zhí)青龍大刀，乃是關(guān)謹(jǐn)。呂律挺槍沖戰(zhàn)，兩下刀來槍去，戰(zhàn)及十有馀合，忽見敗兵逃轉(zhuǎn)，看見呂律，各皆亂叫曰：“二將軍可急向前救助！大將軍被套索拖跌下馬，和那出戰(zhàn)將軍扭在地上，我等被一紅顴將軍殺散，不能去護(hù)，特奔來報?！眳温陕犝f，唬得魂不附體，乃不顧戰(zhàn)，徑自沖陣而前，去救呂鐘。關(guān)謹(jǐn)恐其兄弟相遇，必被所救，乃取弓拔箭，隨后趕去。覷定背心，颯聲一箭射去。呂律去急，只中馬腿，那馬驟然受痛，騰身一躍，呂律不知失備，倒撞下馬。關(guān)謹(jǐn)輪刀趕去，已被眾副將保律上馬。呂律思要再進(jìn)，見關(guān)心從西殺來，關(guān)謹(jǐn)從后殺來，自家威風(fēng)又不振，乃回馬望萬戶山側(cè)手而逃。關(guān)謹(jǐn)趕去，心曰：“我等已擒呂鐘，恐你戰(zhàn)呂律不退，故來相助。既已敗去，不必趕他，且自回兵，共議進(jìn)取?！庇谑枪厕D(zhuǎn)歸寨。呂律得以安然回寨，正欲使人打探消息，后到敗兵皆言大將軍已被漢將活拿去了。呂律亦知必被所獲，乃大哭棄寨，收兵回西河郡而去。見母嫂稟告說兄遭詭計擒去之事，母嫂大哭，鐘妻曹氏痛悶于地，形神皆喪，半晌始蘇。律妻郭氏曰：“伯姆如此痛哭不了，你為手足不能相救，既同出兵，他人抱怨怎已！何不獻(xiàn)了西河郡，救轉(zhuǎn)汝兄之命。且今朝中大亂，天子塵蒙，便縱有功，也無人來加賞你等官職，苦將一家性命，博取虛名則甚！”律曰：“汝言亦為有理，但恐楊參謀不從，空耽不忠之名耳！”曹氏曰：“權(quán)總皆在叔叔，若肯依嬸之言，何畏于參謀乎！”律曰：“嫂嫂寬心，我有主見在此：明早差人去探，若是漢賊不害吾兄，即便依議而行。若是害吾兄命，即當(dāng)守郡，借兵來此報復(fù)大仇，誓不與他干休！”曹氏曰：“叔叔之言是也?！鄙套h已畢，正欲集眾共議大事，忽報楊參謀來見，律乃請至衛(wèi)衙相敘。呂律曰：“昨者不聽公言，致有此失。今吾家兄被擒，老母痛念過甚，教吾出降以全兄命。吾思此處沒了我兄，且朝中無救，外郡少援，漢勢強(qiáng)盛，將勇多智，若一圍城，我等決守不住。悉皆是死，意欲從母之命，參謀以為何如？”謙曰：“公言差矣。食人之祿者當(dāng)事人之事。今晉主委托賢昆玉鎮(zhèn)守西河，享受數(shù)十年之爵秩，恩榮甚矣，未嘗見有寸功報效。今遇寇擾，正宜悉力拒守，以振芳名，何得失志？且令兄為國盡忠，亦得克全令節(jié)，萬古史書不泯，將軍何故就說此話？而以大國名臣，屈膝夷虜，可乎！”呂律不能回答，乃送楊謙出曰：“參謀暫去代理郡事，容吾思忖再議?！彼旄鞣謩e，不在話下。
且說關(guān)防、關(guān)山擒拿呂鐘回寨，使關(guān)心接應(yīng)關(guān)謹(jǐn)，共至商議。須臾二人亦到，言箭射呂律落馬，逃回西河去了。關(guān)防大喜曰：“呂鐘被獲，律又遭射，心膽已落，西河在我掌中矣！”關(guān)心曰：“還不足為喜。今被呂律逃回，倘若固守城池，乞兵鄰郡，西河未能即下也。”防曰：“除了呂鐘，呂律一人又不足道矣?！标P(guān)謹(jǐn)曰：“我有一計：明日可教呂鐘修書去喚呂律獻(xiàn)城，楊謙在內(nèi)，必與呂律兩相疑忌，內(nèi)亂生矣。那時以兵臨之，必有可下之機(jī)。設(shè)彼苦不從允，當(dāng)押呂鐘至于城下，當(dāng)面斬首，號令晉兵。則眾驚懼，可一攻而破克矣?！标P(guān)防曰：“弟言有理。”乃將呂鐘釋縛更衣，慰之使降。鐘未及答，門上報入：“太子與都督自統(tǒng)大兵俱到?！标P(guān)防命關(guān)心守陪呂鐘，自與山、謹(jǐn)引兵迎接。劉聰、劉曜、姜發(fā)、劉靈四人入寨，其馀在外提調(diào)安營。相見已訖，防命置酒，請黃、姜、呼延、曹、夔等俱來敘飲。席間共論西河之事，關(guān)防曰：“呂鐘兄弟勇力超群，昨被拒路，連戰(zhàn)兩日不能取勝。乃用埋伏計，誘至林間，擒得呂鐘在此。”劉曜、姜發(fā)曰：“賢昆仲可謂克肖先志者矣！”防曰：“呂律勇亞于兄，今被逃入西河，保守城池，又有楊謙共與謀議，恐不能攻克，慚愧無功耳！”姜發(fā)曰：“兄長勿憂。明日但將呂鐘押至城下，令其招安呂律，城必可克，保得不勞兵力。但請呂鐘出來相見，吾自有言說動他心?！标P(guān)謹(jǐn)乃邀鐘至席，劉聰?shù)冉云鹕恚钥投Y相接。鐘曰：“敗陣之將，甚玷君父，乞求賜戮為幸?！苯l(fā)曰：“我主帥久聞呂將軍乃蓋世英雄，知君忠心，不肯附漢忘晉，故關(guān)繼雄兄弟只得以暗計屈辱正時至此，欲圖西河耳。將軍既又不肯負(fù)志，暫且權(quán)時相敘相會之情。來日依舊禮送回城，再決明戰(zhàn)，未為晚也?！眳午娨姳娨笄诰炊Y，乃再拜曰：“某雖不才，固不敢忘恩降公，而亦不敢拂公，再歸西河也?！蹦俗鴤?cè)邊左班首席，共飲酒至半酣，姜發(fā)舉杯勸呂鐘而言曰：“今晉朝大亂，骨肉自殘，車駕西奔，亡在旦夕，西河一郡豈能獨(dú)存？此不待卜而可知矣。今劉太子不忍滿城百姓枉死，將軍等宅眷混喪，欲屈將軍寫書一封送去與令弟，勸其以城同歸故漢，保全宗黨，救拔生靈，亦將軍之仁德也。”呂鐘曰：“不肖荷蒙不殺，又承禮遇，既有委命，有何不可！明日我自行之?！贝卧缧迺环?，命被捉親隨軍士貼肉收藏，詐作逃回，徑至西河郡去。臨行分付曰：“你若得入城去，將書悄地付與二爺，不可使楊參謀知之。若一漏泄，則連你的父母妻子皆被害矣！”小軍領(lǐng)命直至城下，哭叫開門，守兵認(rèn)得，放入城去。密將私書至衛(wèi)所私衙中投進(jìn)，呂律拆兄書看之，書曰：
我昨以輕進(jìn)致墮奸計，誤遭失陷，被其所獲。比欲忿死，詎意眾加禮敬，相看甚重。吾思朝中司馬氏自相賊殺，東西亂立，不久大變?？v然委質(zhì)盡忠，恐亦無益于事矣。弟今回守孤城，聽楊謙之言而棄手足之義，殆不可也。弗若斬謙出降，共保宗族，軀命得全，富貴還在。否則大兵十五萬，明早即便圍城。劉曜、劉靈、呼延晏等，將之老驥者也，一恐家屬難保，生靈被誤，弟宜察之。
呂律看罷其書，心中不決，乃入見母嫂，告以其意。母曰：“既兄不死，待以賓禮，可即出降。漢今方盛，亦可以取功名、保富貴，何聽楊謙之言，故陷兄命，自取身亡？”律意遂決，乃帶親隨二三十人至府廳上，聚楊謙共議，曰：“今漢大兵俱到，早晚就來圍城。我今兵不滿萬，何能為守？”謙曰：“一夫當(dāng)關(guān)，尚然萬夫莫開。況此堅城，何懼之有！且待兵來，又作計議?！钡廓q未了，只聽得炮銃之聲震動山岳，守兵飛報入內(nèi)，言：“漢兵二十馀萬，漫山塞野，四面而至，將及近城矣?！睏钪t曰：“城門已皆封鎖齊整，雉堞濠塹吾已打點(diǎn)完備，將軍可急上城守護(hù)，以示軍威?！闭h間，報子又到，道：“漢兵已將城池圍住，把得水泄不通。如今將欲攻打了，快去防御?！眳温稍唬骸叭舸四魏危俊睏钪t曰：“且去守把。此地乃山西入洛咽喉，必定有人將我被圍之事傳奏入京，早晚或有救至?！甭稍唬骸盎识?xì)埍?，東海王喪師失勢，成都王兵敗西遷，誰能顧我！”謙曰：“將軍莫懼。鄰郡刺史知道者，定然起兵來援?！甭稍唬骸爸豢诌h(yuǎn)水一時不能亟救近火，徒思望梅止渴耳！便作鄰郡就有兵來，不過萬馀，從何而入？參謀可先上城去，親自觀看漢兵強(qiáng)弱而行。”謙曰：“將軍職司武衛(wèi)，先往提調(diào)各軍，待我出牌拘喚民兵，并催錢糧，以應(yīng)軍需，方是善策?！甭稍唬骸叭舸?，則我不能使民發(fā)糧矣。你為參事之人，思要安閑躲避，如何又反指揮我們，何此推奸矜大之甚耶！此明欲陷吾兄弟，將獻(xiàn)城要功，留此佞人則甚！”言訖，拔劍趕去。謙知勢頭不好，急走躲避，已為呂律一劍砍倒。令軍士割了首級，將至軍中示眾曰：“不從吾令者，以楊謙為例！”眾皆曰：“將軍所行，誰敢不從！”律曰：“漢兵甚盛，太爺失陷，料必難與為敵。吾當(dāng)救汝兵民之命，莫使遭害?！蹦嗣箝_郡城西門，先將楊謙之首親到漢軍中贖救兄命，就請主帥等入城安民。劉聰大喜，即使劉曜、關(guān)防、姜飛、呼延攸等迎接呂律入寨，待以客禮。先命姜發(fā)、關(guān)謹(jǐn)?shù)葞П氤前参堪傩?。姜發(fā)下令不許關(guān)閉門戶，市肆毋易，于是雞犬不驚，秋毫無犯，民皆大悅，香火排滿街衢。劉聰?shù)妊缈顓温尚值?，一同入城屯扎，仍以呂鐘管攝郡事。后人有詩一首，嘆二呂勇而被擒、獻(xiàn)郡投降云：
兄勇生能解斗牛，弟威力可制強(qiáng)酋。豈知會遇英雄將，一旦擒降不愧羞。
話分兩頭，且不說漢兵侵晉之事，再題東海王自鄴城戰(zhàn)敗，兵將殆盡。成都王等遷駕長安，自愧失勢，謀于從事劉洽。洽薦王修往徐州東平公處借兵扶植國本，欲剿張方。自修受命南行，將逾二月，東海王越恐事不諧，日夕憂慮。劉洽曰：“大王放心。王修去久不回，事必成矣。只在早晚，當(dāng)音信至也。”論議未散，忽門吏入報，言：“東平公差大將糜晃引兵五百來此，還請大王去徐州議事?！睎|海王聽說大喜，乃命引進(jìn)糜晃。禮見已畢，東海王問其可否，設(shè)宴款待，分賞軍士。即日收拾與劉洽、何倫、宋胄等俱望徐州而去。東平公司馬楙出郭迎接，入府?dāng)⒍Y已畢，楙曰：“王兄今欲倡義興師，剿討張方，共伐二王之不道。弟愿以徐州兵馬錢糧付兄掌管，以好號令諸藩?！睎|海王曰：“吾欲舉義以復(fù)國業(yè)，迎還大駕，使先帝在天之靈得受郊祀。但懇王弟相資兵馬，共靖國難，何敢奪弟之大柄乎！”司馬楙曰：“欲洗司馬氏之恥，而拯國家之亂，非兄不能主之，弟等愚不及此。不受徐州，則眾兵無所仰望，會之恐無聽從而難卒合也?！睎|海王故又推讓曰：“我今至此，但行徐州兵馬事。其錢糧政事，還要王弟掌之。”楙固讓不已，劉洽、王修勸東海王權(quán)且受之，方可主盟各兵。待事成之后，以大鎮(zhèn)倍酬東平公則是矣，越乃受之。遂發(fā)檄東邀范陽王司馬彪，并北邀東瀛公司馬騰及王浚二處，南合劉弘，共獎王室，以誅不道。送東平公往東平郡集兵聚糧，以備征進(jìn)。
斯時司馬彪因齊王被誅，移鎮(zhèn)許昌。值惠帝征鄴，東海王失律，成都王留駕都鄴，彪乃與鎮(zhèn)東將軍周馥上表，勸帝并成都王親睦本宗，遷駕還洛，鄴臺非駐蹕之所。詔諭王?；乇?，復(fù)用王戎，親司馬越，帝不能從。成都王謂其為妄言，遂致被王浚所破，敗走洛陽，俾張方逞強(qiáng)橫之志，劫掠洛陽，徙帝長安，心中甚是不悅。有長沙王舊將馮嵩投彪處為司馬，揣知其意，乃乘間說之曰：“今河間王以外枝之親，劫帝西遷，縱張方黜成都，獨(dú)擅其權(quán)，不久必行篡逆矣。殿下勇略振世，何不會合平昌公、南陽王等同起義旗，匡復(fù)皇室，而乃坐視國家喪亂也！”范陽王曰：“張方雄猛，勢焰方熾，欲舉此謀，非比細(xì)有，不得造次?！闭h間，忽有東海王會兵檄文來至。范陽王與眾看畢，遂乃廷詔馮嵩曰：“東海王既立會盟之謀，東平公以徐州軍馬相讓，事諒有成。既有行文來會，殿下正宜合眾共同推為盟主。討伐叛逆，肅整朝廷，誰敢不從！”司馬彪大喜，乃受檄遣使回報，言不日即來相會。即命馮嵩前往平昌、南陽二處，去約興義。
嵩至南陽王處，入見告曰：“臣奉范陽王之命來叩大王駕下，望同起兵剿滅張方，迎帝還洛，崇奉九廟，以復(fù)晉朝天下。若再不舉，必被河間王所篡矣！”司馬模曰：“長史大議、范陽王忠論，敬當(dāng)從命。但吾諸宗族親王雖皆有兵，奈無河間、成都之氣勢，李含狡猾之智謀，張方、郅輔之勇略，一時恐難卒勝，實(shí)非等閑比也?！瘪T嵩曰：“豫州刺史劉喬，心懷徇國，志切忠君，力練老成，素多謀計。大王若能遣一介之使，論以大義，其人必然應(yīng)允。若得他來，于臣提調(diào)，委以軍事，討張方如摧枯拉朽耳！”南陽王從之，即遣親將夏勇去會劉喬。再使馮嵩往平昌說知，轉(zhuǎn)許昌會范陽王等齊到徐州相會。于是各皆刻期而至，東海王見報大喜，差糜晃、何倫、宋胄分投迎接，入見禮畢，并道國家孔棘顛沛之事，盡皆憤激。司馬越曰：“今蒙諸宗族皆聽鄙言，來此共議。吾觀兵眾雖多，但系一時湊集，必難統(tǒng)屬。須得一個熟諳韜略、慣經(jīng)行陣者作一主帥，指點(diǎn)方略，然后可以遠(yuǎn)出關(guān)西，保其必勝也?！蹦详柾跛抉R模曰：“吾昨亦慮此事。馮長史薦劉喬刺史謀猷深遠(yuǎn)，曾遣親將前去約會，未知從否?！闭f間，夏勇亦至回話，道：“劉刺史遣我先行，待他商議而來?！瘪T嵩曰：“還要盟主大王再發(fā)一使，催他來此，方好進(jìn)兵。”東海王然之，乃差官使持檄去會劉喬。喬見檄書又到，召集僚屬議曰：“南陽王昨使夏世雄來會，今東海王又有檄文到此，還是去的是，不去的是？”其子劉祜素有識見，人皆重之，乃進(jìn)言謂父曰：“東海王立心不仁，夙無令德，今失兵柄，思不能報復(fù)成都王之恨，故誑稱迎駕，藉手眾人，假公濟(jì)私耳?！眴淘唬骸氨私駷橐驈埛綒埍?，窘辱宮妃，故行反正之師?？炙粘晒?，吾失忠績，被人議耳?！膘镌唬骸伴L沙王盡忠王室，懷讒害死。又起兵攻鄴，思害成都，是天理之不從，反致敗績，以陷車駕。復(fù)構(gòu)王浚以殘鄴城，敗壞晉家天下，使張方乘機(jī)劫駕西遷，此禍階悉由東海而起。此等之人，豈堪倚附！他若兵力有如河間、成都二王，則篡位不待今日矣！我若從其所召，是猶舍馬騎虎，不久將被其所食矣?！眳⒅\夏惠亦曰：“公子之言深合禮體。且河間王奉天子而令諸侯，今從東海，是犯上矣。”劉喬曰：“必不應(yīng)彼之召，恐惹嗔怪，將如之何？”惠曰：“今聞范陽王拜劉琨為長史，東海王以其子劉群為淮北護(hù)軍，用其侄劉演鎮(zhèn)守三臺，以其弟劉輿為潁川太守。我今先上一本，言劉琨見羌胡盧禾、馬荷侵寇郡境，乃擅棄信地而不顧；劉演鎮(zhèn)守壺關(guān)而不拒偽漢之兵，今反竊據(jù)京邑大郡，阿附司馬越、劉輿，唆附趙王篡逆為亂，今則擢以要職，不行治罪。此事一上，朝中成都王等必然準(zhǔn)行詔責(zé)，東海王見之，自然不復(fù)再召我矣。彼今有事于關(guān)西，焉能加兵于我？縱他能返乘輿，諒東海王之禍亦在不久，不去的是?！眲虖闹弑局陵P(guān)中，上劉琨一門過失，并東海王召己之由。未知劉喬父子上表以明不從東海王之意，是也否也。后人有詩嘆曰：
帝徙關(guān)中勢在西，劉喬拂召意何如。不因東海心奸慝，蓋為張方勇略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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