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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十三 十三之一

毛詩正義 作者:


卷十三 十三之一

《毛詩正義》
卷十三 十三之一
  ◎谷風之什詁訓傳第二十
 
  《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絕焉。
  [疏]“《谷風》三章,章六句”至“道絕焉”。正義曰:作《谷風》詩者,刺幽王也。以人雖父生師教,須朋友以成。然則朋友之交,乃是人行之大者。幽王之時,風俗澆薄,窮達相棄,無復恩情,使朋友之道絕焉。言天下無復有朋友之道也。此由王政使然,故以刺之。經三章,皆言朋友相棄之事。《漢書·地理志》云:“凡民稟五常之性,而有剛柔緩急音聲不同,系水土之風氣,故謂之風。好惡取舍,動靜無常,隨君上之情欲,故謂之俗。”是解風俗之事也。風與俗對則小別,散則義通?!扼啊吩疲骸皥蛑z風?!蹦耸敲窀芯鋵嵰嗍撬滓?。此俗由君政所為,故言舊俗。言舊俗者,亦謂之政。定四年《左傳》曰“啟以夏政、商政”,謂夏、商舊俗也。言風俗者,謂中國民情禮法可與民變化者也?!缎⒔洝吩啤耙骑L易俗”,《關雎序》云“移風俗”,皆變惡為善?!囤す蕊L序》云“國俗傷敗焉”,此云“天下俗薄”,皆謂變善為惡。是得與民變革也。若其夷夏異宜,山川殊制,民之器物、言語及所行禮法,各是其身所欲,亦謂之俗也。如此者,則圣王因其所宜,不強變革。《王制》曰:“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又曰:“修其教,不易其俗?!薄兜毓佟ね辆吩疲骸岸Y俗喪紀,皆以地美惡為輕重之法而行之?!薄墩b訓》:“掌道方慝,以知地俗?!苯允遣桓闹?。此言其大法耳。乃箕子之處朝鮮,大伯之在勾吳,皆能教之禮儀,使同中國,是有可改者也。但有不可改者,不強改之耳。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興也。風雨相感,朋友相須。箋云:習習,和調之貌。東風謂之谷風。興者,風而有雨則潤澤行,喻朋友同志則恩愛成?!?/em>谷音穣。將恐將懼,維予與女。箋云:將,且也??帧?,喻遭厄難勤苦之事也。當此之時,獨我與女爾。謂同其憂務?!?/em>恐,丘勇反。注下同。女音汝。厄,本又作“阨”,於革反。難,乃旦反。

  將安將樂,女轉棄予!言朋友趨利,窮達相棄。箋云:朋友無大故則不相遺棄。今女以志達而安樂,棄恩忘舊,薄之甚?!?/em>樂音洛。注下皆同。

  [疏]“習習”至“棄予”。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生長之谷風也,維此生長之谷風,能及於膏潤澤陰雨,以行其潤澤。由風雨相感故潤澤德行,以興良朋相親於善友,以成其恩愛。由朋友相須,故恩得成。朋友恩愛相須若是,事有窮達,不可相棄。何為且恐且懼,當遭苦厄之時,維我與汝獨受此難,才得且安且樂志達之時,汝何更棄我乎?不念恩愛之時也。箋“東風”至“潤澤行”。正義曰:“東風謂之谷風”,《釋天》文。風類多矣,正取谷風為喻者,谷風,生長之風,取其朋友相長益故也。此據(jù)風為文,故云風而有雨則潤澤行。潤澤是雨之事,但雨得風乃行,則潤澤亦由風,故《易》曰“潤之以風雨”,是風雨共為潤澤。傳“言朋友”至“相棄”。正義曰:言彼朋友志趍於利,不顧終始。《葛屨序》曰:“其民機巧趨利?!笔且病<焊F彼達,是窮達相棄也。。箋“朋友”至“之甚”。正義曰:“朋友無大故不相棄”,《論語》文也。引之者,證朋友得相怨之意。大故,謂惡逆之事。茍無大故,義不相棄。今彼已得志申達,居處安樂,而棄往日之恩,忘昔時之故舊,是風俗薄之甚也。以序言俗薄,故於此明之。
 
  習習谷風,維風及頹。頹,風之焚輪者也。風薄相扶而上,喻朋友相須而成。○頹,徒雷反。上,時掌反。將恐將懼,寘予于懷。箋云:寘,置也。置我於懷,言至親己也?!?/em>寘,之豉反。

  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箋云:如遺者,如人行道遺忘物,忽然不省存也。

  [疏]“習習”至“如遺”。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維生長之谷風,能及於焚輪謂之頹,使之旋轉而升,是風薄相扶而上也。以興良朋能佐於善友,使之道德益進,是朋友相率而成也。德既由友而成,則窮達不可相棄,故言何為汝本且恐且懼,苦厄之時,則置我於懷,至相親愛矣,今汝得且安且樂,志達之后,反更棄我,如人遺忘於物,忽然不省,無心念我也?傳“頹風”至“而成”。正義曰:《釋天》云:“焚輪謂頹,扶搖謂之焱?!崩钛苍唬骸胺佥啠╋L從上來降,謂之頹。頹,下也。扶搖,暴風從下升上,故曰焱。焱,上也?!睂O炎曰:“回風從上下曰頹,回風從下上曰焱。”然則頹者風從上而下之名,回風從上而下,力薄不能更升。谷風與相遇,二風并力,乃相扶而上。以喻朋友二人同心,乃相率而成也。彼回風從上下,谷風未與相扶,謂之為頹。若谷風既與相扶而上,則於《爾雅》為焱,不復為頹也。詩音頹,據(jù)其未與相扶之名耳。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崔嵬,山巔也。雖盛夏萬物茂壯,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云:此言東風生長之風也,山巔之上,草木猶及之。然而盛夏養(yǎng)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有萎槁者。以喻朋友雖以恩相養(yǎng),亦安能不時有小訟乎?○崔,徂回反。嵬,五回反。又作“峞”。萎,於危反。長,張丈反。下同。槁,苦老反。

  忘我大德,思我小怨。箋云:大德切瑳,以道相成之謂也?!?/em>瑳,七河反。

  [疏]“習習”至“小怨”。正義曰:言習習然和調者,生長之谷風也。谷風猶善能生長之故,維山崔嵬之上,草木皆能生長之。以興良朋由善能切磋之故,其友身之道德亦能成就之。道德相由而成,窮達不宜相棄。然草木之生長,雖至於盛夏之月,萬物茂壯,無能使草不有死者,無能使木不有萎者,以時不齊,實小有萎死者也。以興道德之進益,雖至於成就之功,百事通曉,無能使色不有忿者,無能使辭不有訟者。以大義不虧,實小而有忿訟也。然小萎無虧於夏長,小怨無損於交好,汝何為忘我切磋之大德,反思我言訟之小怨而棄我乎?傳“雖盛夏”至“萎枝者”。正義曰:以四時春生夏長,物之盛莫過夏時,故云“雖盛夏萬物茂壯”也。以其大時不齊,不能無死者,故《月令》“仲夏,靡草死”,故曰“死生分”。是草木無能不有枝葉萎槁者。定本及《集注》本云“草木無有不死葉萎枝者”。箋“此言”至“小訟乎”。正義曰:“維山崔嵬”之文,上承“谷風”之下,而下與草木相連,明是風吹山巔之土,使生草木也。平地沃衍之土,宜生草木,山巔之上則非草木所宜,風尚吹之使生,故云“猶及之”也。以難長而風及,喻朋友相養(yǎng)之深也。然而盛夏養(yǎng)萬物之時,草木枝葉猶萎槁者,以為平地之草木,非止山巔也。養(yǎng)則言其難者,故云山巔猶及之。萎死則言其茂者,故言盛夏以暢之,云“猶有萎槁者”。為不宜萎槁,是不據(jù)山巔明矣。若然,東風為谷風,實取生長之義。要風以四方為名,非以四時立稱,則夏之東風猶為谷風也。春則草木初生,未及暢茂,其有萎死,則唯其常,詩人不應舉以為喻,故知言草木萎槁謂夏時也。木大或一枝枯,故言萎也。草小或連根死,故言死也。
 
  《谷風》三章,章六句。
 
  《蓼莪》,刺幽王也。民勞苦,孝子不得終養(yǎng)爾。不得終養(yǎng)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也?!?/em>蓼莪,上音六,下五河反。養(yǎng),馀亮反。注除“鞠養(yǎng)也”、“穣養(yǎng)也”二字,馀并同。

  [疏]“《蓼莪》六章,上下各二章,章四句;中二章,章八句”至“終養(yǎng)爾”。正義曰:民人勞苦,致令孝子不得於父母終亡之時而侍養(yǎng)之。民人勞苦,五章、卒章上二句是也。不得終養(yǎng),卒章卒句是也。其馀皆是孝子怨不得終養(yǎng)之辭。箋“不得”至“得見”。正義曰:經言“銜恤”、“靡至”,是親沒之辭。序言“不得終養(yǎng)”,繼於“勞苦”之下,是勞苦不見父母也。故言“不得終養(yǎng)者,二親病亡之時,時在役所,不得見之也”。終是亡之稱,亡連言病者,以亡必用病,言終可以兼之。親病將亡,不得扶侍左右,孝子之恨,最在此時,故連言之。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興也。蓼蓼,長大貌。箋云:莪已蓼蓼長大,貌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蒿。興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em>蒿,呼毛反。長,張丈反。下皆同。思,息嗣反。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箋云:哀哀者,恨不得終養(yǎng)父母,報其生長己之苦。

  [疏]“蓼蓼”至“劬勞”。正義曰:言蓼蓼然長大者,正是莪也,而不精審視之,以為非莪,反謂之維蒿。以興有形器方可識者,正是此物也,而我不精識視之,以為非此物,反謂之是彼物也。以己二親今且病亡,身在役中,不得侍養(yǎng),精神昏亂,故視物不察也。既不得終養(yǎng),又追而為恨,言可哀之又可哀我父母也,其生長我也,其病勞矣。今不見其亡,所以深恨。箋“莪已”至“其事”。正義曰:視莪以為非莪,亦是作者身視,故云“我視之”,是作者自我也。但作者憂思之深,每事皆不精識,故舉視莪為蒿,以喻眾事皆然,故喻憂思雖在役中,心不精識其事,謂眾事不精識,非獨莪也。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蔚,牡菣也。○蔚音尉。菣,去刃反。

  哀哀父母,生我勞瘁。箋云:瘁,病也?!?/em>瘁,似醉反。

  [疏]傳“蔚,牡菣”。正義曰:《釋草》文。舍人曰:“蔚,一名牡菣?!蹦呈显唬骸敖娱g曰菣?!标憴C《疏》云:“牡蒿也,三月始生。七月華,華似胡麻華而紫赤。八月為角,角似小豆角,銳而長,一名馬薪蒿。”
 
  瓶之磬矣,維罍之恥。瓶小而罍大。磬,盡也。箋云:瓶小而盡,罍大而盈,言為罍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em>瓶,蒲丁反。磬,苦定反。罍音雷。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鮮,寡也。箋云:此言供養(yǎng)日寡矣,而我尚不得終養(yǎng)。恨之言也。○鮮,息淺反。供,九用反。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箋云:恤,憂。靡,無也。孝子之心,怙恃父母,依依然以為不可斯須無也。出門則思之而憂,旋入門又不見,如入無所至。○怙音戶,《韓詩》云:“怙,賴也。”恃,恃負也。

  [疏]“瓶之”至“靡至”。正義曰:罍器大,瓶器小。酌酒者,當多酌罍,少酌瓶,不使小瓶先竭。今瓶之既盡矣,而罍尚盈滿,是為酌罍者之恥也。以興民有富而多丁,貧而寡弱,治民者當多役富,少役貧,不使貧者先困。今貧者既困矣,而富者尚饒裕,是王之恥也。今王不以為恥,偏困貧民,我不得供養(yǎng),故因此以恨言寡矣。民之一生也,言生而得養(yǎng),其日尚寡,況我尚不得終養(yǎng),是可恨之甚如此,我不如死之久矣。言己雖生,不如死之已久也。所以然者,以無父何所依怙?無母何所倚恃?己無父母,出門則以中心銜憂,旋來入門則堂宇空曠,不復睹見,如行田野,無所有至。是其所以悲恨也。箋“瓶小”至“恤寡”。正義曰:《釋器》云:“小罍謂之坎。”孫炎曰:“酒樽也。”郭璞曰:“罍形似壺,大者受一斛?!笔抢湸笕缙恳?。言瓶盡矣,對罍盈言。為罍恥者,是為主罍者之恥,即酌者也。以罍大似富眾,瓶小似貧寡,然罍瓶并列,俱以酌之,則當多酌罍,而少酌瓶,以至於俱盡,是均也。猶上之賦役,以富貧并對,俱以役之,則當多役富,而少役貧,以至於俱堪,亦為均也。今瓶盡而罍盈,盈者滿也,是全不酌之辭,猶偏役貧寡,而富眾不行,故言“恥者,刺王不使富分貧、眾恤寡”也。謂不使富者分貧者之役、眾者憂寡者之勞而共之也。言瓶磬,則罍盈矣。罍既無情之物,終不以自盈為恥;故知是為罍者恥,以喻王恥也。箋“孝子”至“所至”。正義曰:作詩之日,已反於家,故言出入之事。入門無見,又似非殯,是已卒哭之后也。入門上堂不見,慨焉廓焉,時實為甚。三年之外,孝子之情亦然,但此以三年內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鞠,養(yǎng)。腹,厚也。箋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畜,起也。育,覆育也。顧,旋視也。復,反覆也。腹,懷抱也?!?/em>拊音撫。畜,喜郁反。顧音故。覆,芳福反。

  欲報之德,昊天罔極!箋云:之,猶是也。欲報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無極。

  [疏]“父兮”至“罔極”。毛以為,此言父母生養(yǎng)之恩,己思報之。言父兮本流氣以生我,母兮以懷任以養(yǎng)我,又拊循我,起止我,長遂我,覆育我,顧視我,反覆我。其出入門戶之時,常愛厚我。是生我劬勞也。我今欲報父母是勞苦之德,昊天乎心無已也。常所憶念,無有已時,故言己痛切之情,以告於天。鄭以腹為懷抱為異。傳“腹,厚”。正義曰:《釋詁》文。箋“父兮”至“懷抱”。正義曰:上章總言父母,此分父母而說之,故云“父兮生我者,本其氣也”。以鞠己為養(yǎng),“畜我”承“拊我”之后,明起止而畜愛之,故為起也。言“覆育”者,謂其寒暑或身體嫗之、覆近而愛育焉。旋視,謂去之而反顧也。復,反也,故為“反覆”,謂小者,就所養(yǎng)之處,回轉反覆之也?!案刮摇保^置之於腹,故為懷抱。以父母厚己,非獨出入之時,故易傳也。
 
  南山烈烈,飄風發(fā)發(fā)。烈烈然,至難也。發(fā)發(fā),疾貌。箋云:民人自苦見役,視南山則烈烈然,飄風發(fā)發(fā)然,寒且疾也?!?/em>飄,避遙反。后篇同。本又作“票”。

  民莫不穣,我獨何害!箋云:穣,養(yǎng)也。言民皆得養(yǎng)其父母,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

  [疏]“南山”至“何害”。正義曰:孝子言己在役之苦,我本從役,苦於南山,值時寒甚,視南山則烈烈然,愴其至役之勞苦,而情以為至難也。又遇飄風發(fā)發(fā)然,寒而且暴疾也。於時天下之民豈不皆得養(yǎng)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甚害,而不得養(yǎng)父母乎?此“何害”與下“不卒”互也。箋“言民”至“之害”。正義曰:何害者,皆以己刺彼,故言他得孝養(yǎng),己獨寒苦。此則怨者之常辭。且虐君者役賦不平,非無閑豫之人,故作者言己偏苦,得稱民莫不穣也。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律律,猶烈烈也。弗弗,猶發(fā)發(fā)也。民莫不穣,我獨不卒!箋云:卒,終也。我獨不得終養(yǎng)父母,重自哀傷也?!?/em>卒,子恤反。重,直用反。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大東》,刺亂也。東國困於役而傷於財,譚大夫作是詩以告病焉。譚國在東,故其大夫尢苦征役之事也。魯莊公十年,齊師滅譚。○譚,徒南反,國名。

  [疏]“《大東》七章,章八句”至“告病焉”。正義曰:作《大東》之詩者,刺亂也。時東方之國,偏於賦役,而損傷於民財,此譚之大夫作是《大東》之詩告於王,言己國之病困焉。困民財役以至於病,是為亂也。言亂者,政役失理之謂,總七章之言皆是也。言困於役者,對則貨財謂之賦,功力謂之役。案此經文及傳、箋皆刺賦斂重薄,無怨力役之事,故“哀我憚人”,箋云“哀其民人之勞苦,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則“亦可息也”,是欲息其賦斂,非力役也。但王數(shù)徵賦須轉餫,餫輸之勞即是役也。四章云“職勞不來”,下箋云“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言送轉輸而不蒙勞來,是困於役之事也。經則主怨財盡,故唯言賦重,斂則兼言民勞,故云“困役”,由送衰財以致役,故先言之。從首章以盡三章,皆是困役財之事。四章以下,言周衰政偏,眾官廢職,由此己國所以賦重,故言之以刺周亂也。言病者,雖七章皆是。若指事而言,則“哀我憚人,亦可息也”,是所苦之辭也。言東國者,譚大夫以譚國在東,而見偏役,故經云小東、大東,敘亦順之而言東國焉。不指譚而言東者,譚大夫雖自為己怨,而王政大經偏東,非譚獨然,故言東以廣之。譚大夫者,以別於王朝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必別之者,以此主陳譚國之偏苦勞役,西之人優(yōu)逸,是有彼此之辭,故須辨之,明為譚而作故也。若汎論世事,則不須分別。《小明》“大夫悔仕於亂”,彼牧伯大夫,不言其國,是也。箋“譚國”至“滅譚”。正義曰:解譚大夫而序言東國之意也。莊十年,齊師滅譚,是《春秋經》也。傳曰:“齊侯之出也,過譚,譚不禮焉。及其入也,諸侯皆賀,譚又不至?!笔且札R師滅之。引此者,證其在京師之東也。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興也。饛,滿簋貌。飧,熟食,謂黍稷也。捄,長貌。匕所以載鼎實。棘,赤心也。箋云:飧者,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凡飧、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shù)陳。興者,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em>饛音蒙。簋音軌。飧音孫。捄音蚪,又其牛反。下章同。匕,必履反。饔,於恭反。施,始豉反。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如砥,貢賦平均也。如矢,賞罰不偏也?!?/em>砥,之履反。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箋云:此言古者天子之恩厚也,君子皆法效而履行之;其如砥矢之平,小人又皆視之、共之無怨?!?/em>共音恭,本又作“恭”。

  瞔言顧之,潸焉出涕。瞔,反顧也。潸,涕下貌。箋云:言,我也。此二事者,在乎前世過而去矣,我從今顧視之,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瞔音卷,本又作“眷”。潸,所奸反,《說文》作“潸”,云:“涕流貌。”山晏反。出如字,徐尺遂反。涕音體。為,于偽反。

  [疏]“有饛”至“出涕”。正義曰:言有饛然滿者,簋中黍稷之飧也。有捄然長者,棘木載肉之匕也??褪贾粒魅艘泽⑩?、以匕載肉而待之,是主人供承之惠於賓客厚也。以興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也。非直興恩厚,又法制齊均。周之貢賦之道,其均如砥石然。周之賞罰之制,其直如箭矢然。是所行之政皆平而不曲也。以天子崇其施予之厚,故其時君子皆共法效,所以履而行之。以周道布其砥矢之平直,時小人皆共承奉,所以視而供之。既君子履其厚,小人視其平,是上下相和,舉世安樂。今此二者,於前世已過而去,瞔然回反,我從今世徒反顧而視之,終不可值,由此潸焉為之出涕。傷今不如古,所以見偏役也。傳“饛滿”至“赤心”。正義曰:簋以盛飧,饛為其狀,故知“饛,滿簋貌”也。主人供賓客,有禾有米,此以盛於簋,故知熟食也。又禮之通例,皆簠盛稻粱,簋盛黍稷,故知謂黍稷也。捄為匕之狀,故知長貌。《雜記》云:“匕用桑,長三尺?!笔且?。鼎實,煮肉也。煮肉必實之於鼎。必載之者,以古之祭祀享食,必體解其肉之胖,既大,故須以匕載之。載,謂出之於鼎,升之於俎也?!峨s記》法亦言“匕所以載牲體”,牲體即鼎實也。言棘赤心者,以棘木赤心,言於祭祀,賓客皆赤心盡誠也。吉禮用棘,《雜記》言“用桑”者,謂喪祭也。待賓客之匕,禮當用棘。傳言赤心,解本用棘之意,未必取赤心為喻。箋“飧者”至“天下厚”。正義曰:箋飧之所用,故言客始至,主人所致之禮也。知者,《聘禮》“賓初至,大夫帥至於館,宰夫朝服設飧”,是也。必先設之者,以其初至,權致小禮。彼注云:“食不備禮曰飧?!睂羽q之大為不備?!端緝x》注云:“小禮曰飧。大禮曰饔餼?!笔且病Q苑测?、饔餼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shù)陳者,《掌客》文也。案《大行人》及《掌客》云:“上公飧五牢,饔餼九牢。侯伯飧四牢,饔餼七牢。子男飧三牢,饔餼五牢。”諸侯之朝,必以臣從。彼為“凡介、行人、宰史”設文,故注云:“凡介、行人、宰史,眾臣從賓者也?!毙腥酥鞫Y,宰主具,史主書,皆有饔餼,尊其君以及其臣。以其爵等為之牢禮之數(shù)陳者,爵卿也,則飧二牢,饔餼五牢;爵大夫也,則飧大牢,饔餼三牢;爵士也,則飧少牢,饔餼大牢。此降小禮,豐大禮也。以命數(shù)則參差難等,略於臣用爵而已。是爵等為之牢禮之數(shù)陳也。陳者,依此數(shù)陳列以與之。言此證飧之所用,是供客之禮也。知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於天下厚者,以下云“周道如砥”,言周平安之世。“瞔言顧之”,傷其不見往古。故知此以主人待客之隆,喻古者施予之厚也。以東國困役而刺王,則與天下同怨,故知喻天下古之天子,正謂周之圣王。下言周道,明所思不出於周也。傳“如砥”至“不偏”。正義曰:砥,謂礪之石?!队碡暋吩唬骸暗Z砥砮丹?!币皂剖苣ノ锸蛊?,故比貢賦均也。矢則幹必直,故比賞罰不偏也。砥言周道,則其直亦周道也。如矢言其直,則如砥言其平,互相通也。知砥比貢賦,矢比賞罰者,以王道所行,唯此事耳。此為貢賦之偏以發(fā)言,故先以砥比貢賦,取均平之義。貢賦之外,唯賞罰耳,故以矢比之。傳因有二文而分之耳,其實貢賦賞罰皆平皆直,理亦兼通,故下箋云:“砥矢之道,獨為貢賦?!倍剖覆⒀?,是得兼通故也。此篇怨政偏斂重,無言賞罰之事,傳言之者,以言周道為事廣,所可平直者,即貢賦、賞罰耳,故因而盡言以暢之。且“粲粲衣服”、“鞙鞙佩遂”,是濫賞所及,亦是賞罰不平也。箋“此言”至“無怨”。正義曰:此言君子小人在位,與民庶相對。君子則行其道,小人則供其役。此上四句有二事,明君子履其恩厚而法效之,小人視其平直而供承之。以履、視不同,先上二事,故箋分以當之也。言君子所履者,明已今賦斂之偏,亦由時在位貪亂,不履先王之道,不能佐君以致於偏。故五章以下,刺其空官、廢職,與此相首尾。
 
  小東大東,杼柚其空。空,盡也。箋云:小也、大也,謂賦斂之多少也。小亦於東,大亦於東,言其政偏,失砥矢之道也。譚無他貨,維絲麻耳,今盡杼柚不作也?!?/em>杼,直呂反,《說文》云:“盛緯器?!辫忠糁穑居肿鳌拜S”。斂,力艷反。后同。糾糾葛屨,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佻佻,獨行貌。公子,譚公子也。箋云:葛屨,夏屨也。周行,周之列位也。言時財貨盡,雖公子衣屨不能順時,乃夏之葛屨,今以履霜。送轉餫,因見使行。周之列位者而發(fā)幣焉,言雖困乏,猶不得止?!?/em>糾,居黝反。屨,九具反。佻,徒彫反,徐又徒了反,沈又徒高反,《韓詩》作“嬥”。嬥,往來貌。并音挑。本或作“窕”,非也。周行,戶郎反。注周行下、“載施之行”并注同。餫音運。

  既往既來,使我心疚。箋云:既,盡。疚,病也。言譚人自虛竭餫送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病也?!?/em>疚音救。

  [疏]“小東”至“心疚”。正義曰:譚大夫既思古無及,乃言今幽王政偏重斂於己,小亦於東,大亦於東。前所賦斂者,唯出杼柚,今既輸送杼柚,從其上之物皆已盡焉。由此財盡,衣屨不備,糾糾然夏日之葛屨,公子以貧乏,故謂其可以履冬日之霜寒也。佻佻然獨行者,我譚國之公子也。因送轉餫,又見使行。而彼周之列位而發(fā)幣焉,雖則困之,猶不止也。公子之困如此,又我譚人自盡空竭,送餫而往,周人則空盡受之,虛空而來,曾無反幣復禮之惠。由是所以使我心傷病焉。箋“小也”至“不作”。正義曰:知譚無他貨,唯有絲麻者,以杼柚之有,維絲麻耳?!墩f文》云:“杼,持緯者也。”箋“雖公子”至“不得止”。正義曰:上言“杼柚其空”,是譚國財盡,“履霜”之下,即云“公子”,是公子服此葛履而屨霜也。下云“既往既來”,仍是轉輸之事,故知公子獨行,為送轉餫至京師。又因見使之行,周列位而發(fā)幣焉,謂適有司而納其轉餫之幣,列位則是有司也。隱七年《左傳》曰:“初,戎朝於周,發(fā)幣於公卿?!倍蓬A云:“朝而發(fā)幣於公卿,如今計獻詣公府卿寺?!北艘虺胸暙I之物,發(fā)幣於公卿,與此公子發(fā)幣同,但此轉餫,不因行聘也。以葛履為履霜,仍彼行役,言困乏猶不得止也。箋“曾無反幣復禮之惠,是使我心傷悲焉”。正義曰:《聘禮》云:“無行則重賄反幣。”謂以幣反報來者,故此以反幣言之。知責王無反幣者,以怨其盡受,明當有報也?!吨杏埂吩唬骸昂裢?,所以懷諸侯也?!笔怯袌笠?。天子報諸侯之禮雖亡,春秋之世,諸侯之事霸主與天子同也。齊桓公知諸侯之歸己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諸侯之使,垂橐而入,稛載而歸,言其空而來,重而歸也。則天子亦當有報,故此其所以怨之也。
 
  有洌氿泉,無浸穫薪。契契寤嘆,哀我憚人。洌,寒意也。側出曰氿泉。獲,艾也。契契,憂苦也。憚,勞也。箋云:獲,落,木名也。既伐而折之以為薪,不欲使氿泉浸之。浸之則將濕腐,不中用也。今譚大夫契憂苦而寤嘆,哀其民人之勞苦者,亦不欲使周之賦斂小東大東極盡之。極盡之,則將困病,亦猶是也?!?/em>洌音列。氿音軌,字又作“晷”。{穴浸},子鳩反,漬也,字又作“浸”。獲,戶郭反,毛“刈也”,鄭“落,木名也”,字則宜作“木”傍。契,苦計反,徐苦結反。憚,丁佐反,徐又音但。下同。字亦作“癉”。腐音輔,朽也。

  薪是獲薪,尚可載也。哀我憚人,亦可息也。載,載乎意也。箋云:“薪是獲薪”者,析是獲薪也。尚,庶幾也。庶幾析是獲薪,可載而歸,蓄之以為家用。哀我勞人,亦可休息,養(yǎng)之以待國事。○蓄,敕六反。

  [疏]“有洌”至“可息”。毛以為,有洌然寒氣之氿泉,無得浸漬我所獲之樵薪也。以興暴虐者周室之幽王,無得稅斂我譚國之民人也。刈薪者惜其樵薪,不欲使氿泉妄浸之,以妄浸之則濕腐不中用故也。以興今譚大夫契契憂苦,而寤寐之中嗟嘆,哀憐我譚國勞苦之民人,不欲使周人極斂之,極斂之則困病不堪其事也。又言薪畜是獲刈之薪者,尚以為可存載於意,當餫而掌之,以為家用,故不欲氿泉之所浸也。況譚大夫哀於我勞苦之人,寧不亦可念之在情,當休息而養(yǎng)之,以待國事,故不欲周王之所斂也。此以氿泉比周王。刈薪之人惜己薪,猶譚大夫之愛譚人,意雖相對,而文有詳略。言氿泉之浸獲薪,不言周王之斂譚人。譚大夫有憂民之容,刈薪者無惜薪之狀,皆互見也。鄭唯獲為木名,尚為庶幾,又“尚可載”以對“亦可息”,是薪可載歸,猶人可休息,直文比事,於義為通,故不從毛。馀同。傳“洌寒”至“憚勞”。正義曰:《七月》云“二之日栗?!?,是洌為寒氣也。《說文》“冽,寒貌”,故字從冰?!夺屗吩疲骸皻鹑ǔ?。穴出,仄出也。”李巡曰:“水泉從傍出名曰氿。”氿側出,是側出曰氿泉也。獲讀如獲稻之獲,故為刈也。薪當析之,即云刈者,蓋木之細者,似荊楚之類,故曰“言刈其楚”,是小者刈之也。以有哀嘆,故知“契契,憂苦也”?!皯?,勞”,《釋詁》文。箋“獲落”至“為薪”。正義曰:“檴,落”,《釋木》文。文在《釋木》,故為木名。某氏曰:“可作杯圈,皮韌,繞物不解?!惫痹唬骸皺娨臬@,可為杯器素也?!标憴C《疏》云:“今椰榆也。其葉如榆,其皮堅韌,剝之長數(shù)尺,可為縦索,又可為甑帶。其材可為杯器是也?!币讉髡撸灾T言薪者皆謂木也,而言刈,於理不安,故易之。
 
  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東人,譚人也。來,勤也。西人,京師人也。粲粲,鮮盛貌。箋云:職,主也。東人勞苦而不見謂勤。京師人衣服鮮絜而逸豫。言王政偏甚也。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其不言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如是而已?!?/em>來音賚。注同。舟人之子,熊羆是裘。舟人,舟楫之人。熊羆是裘,言富也。箋云:舟當作“周”,裘當作“求”,聲相近故也。周人之子,謂周世臣之子孫,退在賤官,使搏熊羆,在冥氏、穴氏之職。○羆,彼皮反。檝音接,字又作“楫”。近,附近之近。下同。搏音博。冥,莫歷反。

  私人之子,百僚是試。私人,私家人也。是試,用於百官也。箋云:此言周衰,群小得志?!?/em>僚,力彫反,字又作“寮”,同。

  [疏]“東人”至“是試”。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東國譚人之子主為勞苦,盡財以供王賦,而曾不見謂以為勤,言王意以譚人空竭為常,不愧之也。其西人京師之子,則有粲粲然鮮盛之衣服,言王意縱西人,使令驕溢,不賦之也。王既政偏如是,又上下無制,致舟楫之人之子,以熊羆之皮是為衣裘,言賤人逾制而奢富也。其私家之人之子,則百僚之官於是登用之,小人得志驕貴也。此周道之衰,已所以偏苦。鄭以舟人之子二句為異,具在箋。傳“東人”至“鮮盛”。正義曰:東以對西,則西人是京師之人。京師是王畿之大號,決其不賦稅,非在朝之人也?!皝恚凇?,《釋詁》文。以不被勞來為不見勤,故《采薇序》曰:“《杕杜》以勤歸?!奔词莿趤硪病?em>○
箋“東人”至“而已”。正義曰:東人言王勞苦,則知西人為逸豫。西人言其衣服鮮明,則東人衣服獘惡,互相見也。上章言公子衣屨不能順時,況國人乎!此詩譚大夫所以告己國之病,首章至此,言譚人之困。而從此以下,非復譚事,故解之。自此章以下,言周道衰也。所言道衰,唯有二事,其所不言王政偏,則言眾官廢職,唯如是而已。此章以下并此章亦是。從此盡“不以其漿”言政偏,“鞙鞙佩璲”以下,言眾官廢職也。其文雖多,意唯此二事,故總解之。箋“舟當”至“之職”。正義曰:箋以此章八句辭皆相反,舉“鮮盛”而對“職勞”,以“是裘”而對“是試”,則周人、私人、猶東人、西人也。既東西勞逸不同,則周、私所主為異。又“是試”為上之所用,則“是裘”非身之所衣,皆是王使之也。以此知“舟”當作“周”,“裘”當作“求”。周世臣之子孫者,謂在周有功德,世為臣,其子孫賢者也?!渡焉颜呷A序》曰:“棄賢者之類,絕功臣之世?!笔怯型嗽谫v官者也。以“熊羆是裘”,明遣賤人求捕熊羆,故知在冥氏、穴氏之職。《秋官》冥氏,下士二人。穴氏,下士一人?!囤な稀贰罢圃O弧張,為阱攏以攻猛獸,以靈鼓驅之?!薄堆ㄊ稀贰罢乒ハU獸,各以其物火之”。注云:“蟄獸,熊羆之屬,冬藏者也?!倍芰`即亦猛獸,故知在此二職也。若然,上云“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西人即周人也。上句刺其鮮盛,下句復傷其退求熊羆者,以無道之世,莫不嬖愛群小,斥逐賢哲,故讒佞之徒多有逸樂,功成之輩退在賤官。雖同是周人,賢愚不等,作者刺彼驕奢,哀此貶黜,辭各有為,不相害也。傳“私人,私家人”。正義曰:此云私人,則賤者謂本無官職、卑賤之屬,私居家之小人也。《崧高》云“遷其私人”,以申伯為王卿士,稱其家臣為私人,故傳曰:“私人,家臣也?!薄队兴緩亍吩疲骸矮I私人。”《玉藻》云:“大夫私事,使私人擯。”以臣仕於私家,謂之私人,非此類也。
 
  或以其酒,不以其漿。或醉於酒,或不得漿。鞙鞙佩璲,不以其長。鞙鞙,玉貌。璲,瑞也。箋云:佩璲者,以瑞玉為佩,佩之鞙鞙然。居其官職,非其才之所長也。徒美其佩,而無其德,刺其素餐。○鞙,胡犬反,字或作“琸”。璲音遂。維天有漢,監(jiān)亦有光。漢,天河也。有光而無所明。箋云:監(jiān),視也。喻王闿置官司,而無督察之實?!?/em>監(jiān),古蹔反。闿音開,字亦作“開”。

  跂彼織女,終日七襄。跂,隅貌。襄,反也。箋云:襄,駕也。駕謂更其肆也。從旦至莫七辰,辰一移,因謂之七襄。○跂,《說文》作“岐”,丘豉反,徐又丘婢反。更音庚,歷也。

  [疏]“或以”至“七襄”。毛以為,言王政之偏,或用之為官,令其醉酒者,或不見任用,不得其漿者。言王政既偏,其所用之人皆鞙鞙然佩其璲玉,居其官職,不以其才之所長,徒美其佩,而無其德也。維天之有漢,仰監(jiān)視之,亦有精氣之光,是徒有光而無明。今佩璲之人,亦徒有名而無實也。跂然三隅之形者,彼織女也。終一日歷七辰,至夜而回反,徒見其如是,何曾有織乎?言王之官司,徒見列於朝耳,何曾有用乎?鄭唯言佩璲云是玉也,故鞙鞙為玉貌?!碍j,瑞”,《釋器》文。郭璞曰:“玉瑞也?!倍Y以玉為瑞,信其官謂之典瑞。此瑞正謂所佩之玉,故箋云“佩璲者,以瑞玉為佩”?!队裨濉吩疲骸肮胖颖嘏逵瘛!笔且病!夺層枴吩疲骸案薷?,鞙鞙,刺素餐也?!蹦呈显疲骸办滌?,無德而佩,故刺素餐也?!?em>○
傳“漢天”至“所明”。正義曰:《河圖括地象》云:“河精上為天漢?!睋P泉《物理論》云:“星者,元氣之英也。漢,水之精也,氣發(fā)而著,精華浮上,宛轉隨流,名曰天河,一曰云漢?!薄洞笱拧吩疲骸百颈嗽茲h。”是也。此天河雖則有光,不能照物,故有光而無所明也。自下諸星,皆取有名無用以為義,知此天漢此知不以無水用為義者,以言“監(jiān)亦有光”,是嫌其光之小也,故知取無明為喻。其女、牛、箕、斗各自言其無所用,知其不取無明也。星皆在天,獨漢言“維天”者,以其初言天象,故云“維天”以總之,使下諸星皆蒙“維天”之文也。“天畢”又言“天”者,以其馀皆二字為星名,箕、斗又有南北相配,維“畢”單名,故言“天”以配之也。此諸星者,牛、女言其貌,箕、斗言其用,七襄再述其辭,長庚一無所說,參差不同者,皆作者選言置辭使成文理,潤色而已,無義例也。傳“跂,隅貌。襄,反”。正義曰:《說文》云:“,頃也?!弊謴摹柏啊薄O毓云:“織女三星,跂然如隅?!比粍t三星鼎足而成三角,望之跂然,故云隅貌?!跋?,反”者,謂從旦至暮七辰而復反於夜也。箋“襄駕”至“七襄”。正義曰:“襄,駕”,《釋言》文。言更其肆者,《周禮》有市廛之肆,謂止舍處也。而天有十二次,日月所止舍也。舍即肆矣。在天為次,在地為辰,每辰為肆,是歷其肆舍有七也。星之行天,無有舍息,亦不駕車,以人事言之耳。晝夜雖各六辰,數(shù)者舉其終始,故七即自卯至酉也。言終日,是晝也。晝不見而言七移者,據(jù)其理當然矣。
 
  雖則七襄,不成報章。不能反報成章也。箋云:織女有織名爾,駕則有西無東,不如人織相反報成文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睆,明星貌。河鼓謂之牽牛。服,牝服也。箱,大車之箱也。箋云:以,用也。牽牛不可用於牝服之箱。○睆,華板反。箱,息羊反。河鼓,何可反,又音河,星名。牝,頻忍反。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日旦出謂明星為啟明,日既入謂明星為長庚。庚,續(xù)也。箋云:啟明、長庚皆有助日之名,而無實光也。

  有捄天畢,載施之行。捄,畢貌。畢所以掩兔也,何嘗見其可用乎?箋云:祭器有畢者,所以助載鼎實。今天畢則施於行列而已。

  [疏]“雖則”至“之行”。正義曰:言雖則終日歷七辰,有西而無東,不成織法報反之文章也。言織之用緯,一來一去,是報反成章。今織女之星,駕則有西而無東,不見倒反,是有名無成也。又睆然而明者,彼牽牛之星,雖則有牽牛之名,而不曾見其牽牛以用於牝服大車之箱也。又東方有啟導日明之星,西方有增長續(xù)日之星,此亦何曾能有啟、續(xù)乎?又有捄然而長者,在天之畢也,徒則施之於二十八宿之行列而已,亦何曾見其掩兔載肉之用乎?是皆有名無實,亦興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成也。傳“何鼓”至“之箱”。正義曰:“河鼓謂之牽牛”,《釋天》文也。李巡曰:“河鼓、牽牛皆二十八宿名也?!睂O炎曰:“河鼓之旗十二星,在牽牛之北也?;蛎麨楹庸模嗝麨闋颗?。”如《爾雅》之文,則牽牛、河鼓一星也。如李巡、孫炎之意,則二星。今不知其同異也。知服牝服者,以連箱言之,為牛所用,故牝服也?!盾嚾恕费浴按筌囮蚍拢秩挚轮?。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牝服長八尺,謂較也?!苯袼诪槠捷^。兩較之內謂之箱?!陡μ铩吩唬骸澳饲笕f斯箱?!薄稌鴤鳌吩弧伴L幾充箱”,是謂車內容物之處為箱。言大車者,以經有牽牛之文,故知大車箱也。傳“日旦”至“庚續(xù)”。正義曰:言旦出者,旦猶明也。明出謂向晨時也。啟,開也,言開導日之明,故謂明星為啟明。“庚,續(xù)”,《釋詁》文。日既入之后,有明星,言其長能續(xù)日之明,故謂明星為長庚也?!夺屘臁吩疲骸懊餍侵^之啟明。”孫炎曰:“明星,太白也,出東方,高三舍,命曰明星?;璩鑫鞣剑呷?,命曰太白?!比粍t啟明是太白矣。長庚不知是何星也?;蛞恍浅鲈跂|西而異名,或二者別星,未能審也。傳“捄畢”至“掩兔”。正義曰:上言“捄,長貌”,此云“畢貌”,亦言畢之長也?!而x鴦》曰“畢之羅之”,《月令》“禁羅網畢翳,無出國門”,是田器有畢也。此畢象畢星為之而施網焉,故言所以掩兔也。箋“祭器”至“鼎實”。正義曰:《特牲饋食禮》曰:“宗人執(zhí)畢?!笔羌榔饔挟呉?。彼注云:“畢狀如叉,蓋為其似畢星取名焉。主人親舉,宗人則執(zhí)畢導之?!笔撬灾d鼎實也。掩兔、祭器之畢,俱象畢星為之。必易傳者,孫毓云:“祭器之畢,狀如畢,星名,象所出也。畢弋之畢,又取象焉,而因施網於其上,雖可兩通,箋義為長?!?br />  
  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挹,<奭斗>也。○簸,波我反,徐又府佐反。斗,都口反,沈作主。挹音揖。<奭斗>,矩于反,《廣雅》云:“酌也。”本又作“<奭斗>”。

  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斗,西柄之揭。翕,如也。箋云:翕,猶引也。引舌者謂上星相近?!?/em>翕,許急反。柄,彼病反。揭,居竭反。徐,起謁反。

  [疏]“維南”至“之揭”。正義曰:言維此天上,其南則有箕星,不可以簸揚米粟;維此天上,其北則有斗星,不可以挹<奭斗>其酒漿。所以不可以簸、挹者,維南有箕,則徒翕置其舌而已;維北有斗,亦徒西其柄之揭然耳,何嘗而有可用乎?亦猶王之官司,虛列而無所用也。此挹下言酒漿,則簸揚下宜言米粟,作者取文便而不言之耳。又“西柄之揭”,與“載翕其舌”,文不類者,以箕、斗之形成於柄、舌,又簸之須舌,猶挹之須柄,各隨其義,故不同也。言南箕、北斗者,案二十八宿連四方為名者,唯箕、斗、井、壁四星而已。壁者,室之外院;箕在南則壁在室東,故稱東壁。鄭稱參傍有玉井,則井星在參東,故稱東井。推此則箕、斗并在南方之時,箕在南而斗在北,故言南箕、北斗也。以箕、斗是人之用器,故令相對為名。其名之定,雖單亦通,故《巷伯》謂箕為南箕,為此也。傳“翕,合”。正義曰:言合者,以天星眾也,此獨為箕者,由此星合聚相接其舌也。箋“翕猶引”至“相近”。正義曰:鄭以為,箕星踵狹而舌廣,而言合,於天文不便,故言“翕,猶引也”。引其舌者,謂上星近也。言箕之上星相去近,故為踵;因引之使相遠,而為舌也。
 
  《大東》七章,章八句。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貪殘,下國構禍,怨亂并興焉。
  [疏]“《四月》八章,章四句”至“興焉”。正義曰:《四月》詩者,大夫所作以刺幽王也。以幽王之時,在位之臣皆貪暴而殘虐,下國之諸侯又構成其禍亂,結怨於天下,由此致怨恨、禍亂并興起焉。是幽王惡化之所致,故刺之也。經云“廢為殘賊”,是在位貪殘也?!拔胰諛嫷湣?,是下國構禍也?!懊衲环y”,是怨亂也?!皝y離瘼矣”,是亂事也。言怨亂并興者,王政殘虐,諸侯構禍,是亂也。亂既未弭,則民怨不息,政亂民怨,同時而起,故云并興也。經八章,皆民怨刺王之辭。此篇毛傳其義不明。王肅之說,自云述毛,於“六月徂暑”之下注云:“詩人以夏四月行役,至六月暑往,未得反,已闕一時之祭,后當復闕二時也?!薄跋茸娣巳恕敝掠衷疲骸罢饕圻^時,曠廢其祭祀,我先祖獨非人乎?王者何為忍不憂恤我,使我不得修子道?”案此經、序無論大夫行役、祭祀之事,據(jù)檢毛傳又無此意,縱如所說,理亦不通,故孫毓難之曰:“凡從役逾年乃怨,雖文王之師,猶采薇而行,歲暮乃歸,《小雅》美之,不以為譏。又行役之人,固不得親祭,攝者修之,未為有闕。豈有四月從役,六月未歸,數(shù)月之間,未過古者出師之期,而以刺幽王亡國之君乎?”非徒如毓此言,首章始廢一祭,已恨王者忍己,復闕二時,彌應多怨,何由秋日、冬日之下,更無先祖之言?豈廢闕多時,反不恨也?以此王氏之言,非得毛意。孫以為,如適之徂,皆訓為往,今言往暑,猶言適暑耳,雖四月為夏,六月乃之適盛暑,非言往而退也。詩人之興,言治少亂多,皆積而后盛,盛而后衰,衰而后亂。周自太王、王季,王業(yè)始起,猶“維夏”也。及成、康之世,而后致太平,猶“徂暑”也。暑往則寒來,故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善惡之喻,各從其義。毓自云述毛,此言亦非毛旨。何則?傳云“暑盛而往矣”,是既盛而后往也。毓言方往之暑,不得與毛同矣。毓之所說,義亦不通。案經及序無陳古之事,太王、成、康之語,其意何以知然?又以四月為周基,六月為尤盛,則秋日為當誰也?直云“秋日繼之,冬日又繼之”,不辨其世之所當何哉?若言成、康之后,幽王之前,則其間雖有衰者,未足皆為殘虐,何故以涼風喻其病害百卉乎?若言亦比幽王,則已歷積世,當陳其漸,何故幽王頓此二時,中間獨爾闕絕也?又毓言以為有漸,則幽王既比於冬,不得更同秋日,不宜為幽王,何傷先世之亂離哉!如是,則王、孫之言皆不可據(jù)為毛義也。今使附之鄭說,唯一徂字異耳。計秋日之寒未知冬時,反言“百卉具腓”,以譬萬民困病,其喻有甚於冬,則三者別喻,不相積累。以四時之中,尤可慘酷者莫過於冬日,故以比王身,自言上之所行,不論病民之狀。以冬時草木收藏,而無可比下,故獨言王惡也。二章以涼風之害百草,喻王政之病下民。首章言王惡之有漸,嚴寒、毒暑皆是可患,各自為興,不相因也。其興之日月,先后為章次耳。
 
  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徂,往也。六月,火星中,暑盛而往矣。箋云:徂,猶始也。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興人為惡,亦有漸,非一朝一夕。○構,古候反。

  先祖匪人,胡寧忍予?箋云:匪,非也。寧,猶曾也。我先祖非人乎?人則當知患難,何為曾使我當此難世乎?○難,乃旦反。

  [疏]“四月”至“忍予”。毛以為,言四月維始立夏矣,未甚暑。至六月乃極暑矣。既極然后往過其暑矣。以往表其極,言四月已漸暑,至六月乃暑極。以興王初即位,雖為惡政矣,未甚酷。至于今,乃極酷也。自即位以漸酷,至今乃酷甚也。四惡如此,故大夫仰而訴之。我先祖非人乎?先祖若人,當知患難,何曾施恩於我當此亂世乎?以王惡之甚,故訴其先祖也。鄭以徂為始,六月始暑,喻王乃始酷。馀同。傳“徂往”至“往矣”。正義曰:“徂,往”,《釋詁》文也?!对铝睢贰凹鞠牧?,昏,大火中”,是六月火星中也。火星中而暑退,暑盛而往矣。是取暑盛為義,喻王惡盛也。由盛故有往,是以往表其盛,無取於往義也。傳言暑盛而往矣,其意出於《左傳》,昭三年傳曰“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極也,能無退乎?彼以極退,故此以理反之,故言往而明極也,故知不取往為義也。箋云“徂猶”至“一夕”。正義曰:鄭以大夫已遭王惡,倒本其漸,王惡無已退之時,不似寒暑之更代,故以始言之。徂訓為往,今言“徂,始”者,義出於往也。言往者,因此往彼之辭,往到即是其始。暑自四月往,至於六月為始也。以毛言“徂,往”,涉於過義,故更以義言訓之為始?!稏|山》云“我徂東山”,下言“我來自東”,則“我徂東山”為到東山,是徂為始義也?!稘h書·律歷志》云“四月立夏,節(jié)小滿中”,故言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也。以興人為惡有漸,非一朝一夕,是暑以喻其惡之極也,不與下秋、冬相繼也。箋云“我先”至“亂世”。正義曰:人困則反本,窮則告親,故言我先祖非人,出悖慢之言,明怨恨之甚,猶《正月》之篇,怨父母生己,不自先后也。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凄凄,涼風也?;?,草也。腓,病也。箋云:具,猶皆也。涼風用事,而眾草皆病。興貪殘之政行,而萬民困病?!?/em>凄,本亦作“棲”,七西反。卉,許貴反。腓,房非反?!俄n詩》云:“變也。”

  亂離瘼矣,爰其適歸。離,憂。瘼,病。適,之也。箋云:爰,曰也。今政亂,國將有憂病者矣。曰此禍其所之歸乎?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為亂。○瘼音莫。

  [疏]“秋日”至“適歸”。正義曰:言嚴秋之日,凄凄然有寒涼之風。由此寒涼之風用事於時,故使百草皆被凋殘,以致傷病。以興幽王之惡,有貪殘之政。由此貪殘之政行於天下,故萬民皆見殘害,以遭困病。此是王政之亂。王政既亂,則國將有憂病矣。曰此憂病之禍,其何所歸之乎?言此憂病之禍,必歸之於國家滅亂也。箋“今政”至“為亂”。正義曰:經中“亂”字,承上經之事,是政亂也。亂、憂、病三者連文,明非共為一事,故分之也。政亂已損害於民,則民不堪命,將以危國,故言國將有憂病者也。謂可憂之病,滅亡之事也。又言憂病之禍,必自之歸於亂者,謂之於滅亡之亂,流彘滅戲之類,非疊上文也。宣十二年《左傳》引此詩乃云“歸於怙亂者也”,是之歸於亂也。
 
  冬日烈烈,飄風發(fā)發(fā)。箋云:烈烈,猶栗烈也。發(fā)發(fā),疾貌。言王為酷虐慘毒之政,如冬日之烈烈矣。其亟急行於天下,如飄風之疾也?!?/em>亟,紀力反。

  民莫不穣,我獨何害!箋云:穣,養(yǎng)也。民莫不得養(yǎng)其父母者,我獨何故睹此寒苦之害?○養(yǎng)其,馀亮反。

  [疏]箋“我獨”至“之害”。正義曰:上以寒風喻王行慘毒之政,則言禍害者,正謂毒政之害也。言寒苦之害者,遭虐政之苦,猶遇風寒之苦。因上文以寒喻,故言寒也。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箋云:嘉,善。侯,維也。山有美善之草,生於梅栗之下,人取其實,蹂踐而害之,令不得蕃茂。喻上多賦斂,富人財盡,而弱民與受困窮?!?/em>蹂,如久反,《廣雅》云:“履也?!绷?,力呈反。蕃音煩。與音預。

  廢為殘賊,莫知其尤。廢,忕也。箋云:尤,過也。言在位者貪殘,為民之害,無自知其行之過者,言忕於惡?!?/em>廢如字,一音發(fā)。忕,時世反。下同。又一本作“廢,大也”。此是王肅義。行,下孟反。下“之行”同。

  [疏]“山有”至“其尤”。正義曰:言山有此美善之草矣,其生也,維在栗、維在梅之下,人往取其梅、栗之實,則蹂踐害此美草,使不得蕃茂。以興國中有此貧弱之民矣,其居也,維在富人之傍。上多賦斂,富人財盡,則又并賦此貧民,使之不得生育。俱受困窮,由此在位之人,慣習為此殘賊之行,以害於民,莫有自知其所行為過惡者,故令民皆病。傳“廢,忕”。正義曰:《說文》云:“忕,習也?!焙銥閻盒?,是慣習之義。定本“廢”訓為“大”,與鄭不同。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箋云:“相,視也?!蔽乙暠巳?,一則清,一則濁。刺諸侯并為惡,曾無一善?!?/em>相,息亮反。注同。

  我日構禍,曷云能穣?構,成。曷,逮也。箋云:構,猶合集也。曷之言何也。穣,善也。言諸侯日作禍亂之行,何者可謂能善?○曷,舊何葛反,一云:“毛安葛反?!?br />
  [疏]“相彼”至“能穣”。毛以為,我視彼泉水之流,尚有一泉則清,一泉則濁。我視彼諸侯之行,何為一皆為惡,曾無為善,乃泉水之不如也?所以然者,我此諸侯日日構成其禍亂之行,逮何時能為善?言其日益禍亂,不能逮於善時。鄭以下二句為異,言我諸侯日日合集其惡,作為禍亂之行。何者可謂其善?言其皆無所善,不如泉水有清者也。傳“曷,逮”。正義曰:《釋言》文。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滔滔,大水貌。其神足以綱紀一方。箋云:江也、漢也,南國之大水,紀理眾川,使不雝滯。喻吳、楚之君,能長理旁側小國,使得其所?!?/em>滔,吐刀反。長,張丈反。

  盡瘁以仕,寧莫我有。箋云:瘁,病。仕,事也。今王盡病其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使群臣有土地曾無自保有者,皆懼於危亡也。吳、楚舊名貪殘,今周之政乃反不如?!?/em>瘁,本又作“萃”,似醉反。下篇同。

  [疏]傳“滔滔”至“一方”。正義曰:滔滔,大水貌。興吳、楚強盛。言神者,以國主山川,所在之國當祀其神。《魯語》曰:“禹會群神於會稽,以諸侯主祭其神?!惫恃陨褚?。則此言“其神足以綱紀一方”,是明所事其神之國,將有綱紀。其意亦喻江、漢之傍國,故言一方也。箋“江漢”至“其所”。正義曰:紀理眾川,使不壅滯者,謂眾川有所注入,江、漢能統(tǒng)引之,不使其水壅遏滯塞,常時通流也。知喻吳、楚之君者,以舉江、漢為喻,而彼南國之紀,則以喻江、漢所在之國能相紀理,故喻吳、楚矣。吳、楚之意,出於經之南國也。若然,上章言諸侯并惡,曾無一善,今稱吳、楚能理小國。又幽王時,吳、楚微弱,未為盟主,所以能長理傍國,為之綱紀者,上言諸侯并惡,謂中國諸侯耳。《漸漸之石》序曰:“戎狄叛之,荊舒不至?!笔怯耐踔畷r,荊已叛矣。亦既有背叛王命,固當自相君長,是大能字小,紀理傍國明矣。南方險遠,世有強國?!渡添灐吩疲骸斑_彼殷武,奮伐荊楚?!笔且笾心辏褔L叛。《鄭語》史伯謂桓公曰:“姜嬴荊芊,實與諸姬相干也。南有荊蠻,不可以入?!笔怯耐踔畷r,楚已強矣。於時未必有吳,以吳亦夷之強者,與楚相配言耳?!豆騻鳌吩唬骸皡?、楚之君不書葬?!笔菂?、楚相近,故連言之。箋“今王”至“不如”。正義曰:封畿之內,謂中國所及之境,故《六月》箋云:“今汝出征,以正王國之封畿。”彼謂逐玭狁,正中國也。此疾王之惡,而言盡病,故為盡病封畿之內。以兵役之事,謂以兵甲之事勞役之,使不得安寧,故群臣諸侯有土地者,無敢自保有之,皆懼於危亡也。以《禹貢》唐、虞之時已云“江、漢朝宗于海”,言朝宗以示臣義,故注以為荊楚之域,國無道則先強,有道則后服也。殷王武丁已伐荊楚,是舊貪殘也。
 
  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鳣匪鮪,潛逃于淵。鶉,雕也。雕鳶,貪殘之鳥也。大魚能逃處淵。箋云:翰,高。戾,至。鳣,鯉也。言雕鳶之高飛,鯉鮪之處淵,性自然也。非雕鳶能高飛,非鯉鮪能處淵,皆驚駭辟害爾。喻民性安土重遷,今而逃走,亦畏亂政故?!?/em>鶉,徒丸反,字或作“{敦鳥}”。鳶,以專反,鴟也。鳣,張連反。鮪,于軌反。雕音彫。

  [疏]“匪鶉”至“于淵”。毛以為,雕也、鳶也,貪殘之鳥,乃高飛至天。今在位非雕非鳶也,何故貪殘驕暴,如鳥之高飛至天也?鳣也、鮪也,長大之魚,乃潛逃於淵。今賢者非鳣非鮪也,何為隱遁避亂,如魚之潛逃於淵也?是貪殘居位,不可得而治,大德潛遁,不可得而用,所以大亂而不振也。鄭以為,王政亂虐,下民逃散。言若鶉若鳶,可能高飛至天,非鳣鮪之小魚,亦潛逃於淵,性非能然,為驚駭避害故也。以興民不欲逃走,而逃者,性非能然。而然者,為驚擾畏亂政故也。傳“鶉雕”至“處淵”。正義曰:《說文》云:“鶉,雕也?!睆亩囟鵀槁?,字異於鶉也。雕之大者又名鶚,孟康《漢書音義》曰:“鶚,大雕也?!薄墩f文》又云:“鳶,鷙鳥也?!冰國B皆殺害小鳥,故云“貪殘之鳥”,以喻在位貪殘也。大魚能逃於淵,喻賢者隱遁也。故王肅云:“以言在位非雕、鳶也,何則貪殘驕暴,高飛至天?時賢非鳣、鮪也,何為潛逃以避亂?”孫毓云:“貪殘之人,而居高位,不可得而治;賢人大德,而處潛遁,不可得而用,上下皆失其所,是以大亂而不振。”皆述毛說也。箋“喻民”至“政故”。正義曰:箋以上章王政之亂,病害下民,下章言民不得所,不如草木,則此亦宜言民之困病,故以為喻民逃走,畏亂政也。
 
  山有蕨薇,隰有杞桋。杞,枸檵也。桋,赤栜也。箋云:此言草木尚各得其所,人反不得其所,傷之也?!?/em>蕨,居月反。桋本亦作“荑”,音夷。枸音茍。檵音計。栜,所革反,郭霜狄反。

  君子作歌,維以告哀。箋云:告哀,言勞病而愬之。
  [疏]“山有”至“告哀”。正義曰:言山之有蕨薇之菜,隰之有杞桋之木,是菜生於山,木生於隰,所生皆得其所,以興人生處於安樂以得其所。今我天下之民,遇此殘亂驚擾失性,草木之不如也。由此君子作此八章之歌詩,以告訴於王及在位,言天下之民可哀憫之也。作者自言君子,以非君子不能作詩故也。傳“桋,赤栜”。正義曰:《釋木》文。又曰:“白者棟?!鄙崛嗽唬骸皷趺鄸芤??!蹦呈显唬骸鞍咨珵闁?,其色雖異,為名同。江河間栜可作鞍?!惫痹唬骸俺鄸軜淙~細而岐說也,皮理錯戾,好叢生山中,中為車輞。白栜葉員而岐,為木大也?!?br />  
  《四月》八章,章四句。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己勞於從事,而不得養(yǎng)其父母焉。使如字。己音紀。下注“喻己”同。養(yǎng),馀亮反。

  [疏]“《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至“父母焉”。正義曰:經六章,皆怨役使不均之辭。若指文則“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是役使不均也?!俺氖隆保羌簞陟稄氖乱??!皯n我父母”,是由不得養(yǎng)其父母,所以憂之也。經、序倒者,作者恨勞而不得供養(yǎng),故言“憂我父母”,序以由不均而致此怨,故先言役使不均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箋云:言,我也。登山而采杞,非可食之物,喻己行役不得其事。○杞音起。偕偕士子,朝夕從事。偕偕,強壯貌。士子,有王事者也。箋云:朝夕從事,言不得休止?!?/em>偕音皆,徐音諧,《說文》云:“強也?!?br />
  王事靡眞,憂我父母。箋云:靡,無也。眞,不堅固也。王事無不堅固,故我當盡力。勤勞於役,久不得歸,父母思己而憂。○眞音古。

  [疏]“陟彼”至“父母”。正義曰:言有人登彼北山之上者,云我采其杞菜之葉也。此杞葉非可食之物,而登山以采之,非宜矣。以興大夫循彼長遠之路者,云我從其勞苦之役也。此勞役非賢者之職,而循路以從之,非其事矣。所以行役不得其事者,時王之意,以己為偕偕然而強壯。今為王事之子,以朝繼夕,從於王役之事,常不得休止。王家之事,無不堅固,使己勞以堅固之。今使憂及於我父母,由久不得歸,故父母思己而憂也。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溥,大。率,循。濱,涯也。箋云:此言王之土地廣矣,王之臣又眾矣,何求而不得,何使而不行!○溥音普。濱音賓。涯,魚佳反,字又作“崖”。

  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賢,勞也。箋云:王不均大夫之使,而專以我有賢才之故,獨使我從事於役。自苦之辭。

  [疏]傳“溥人”至“濱涯”。正義曰:“溥,大”,《釋詁》文。《釋水》云:“滸,水涯?!睂O炎曰:“涯,水邊?!薄墩f文》云:“浦,水濱?!薄稄V雅》云:“浦,涯。”然則滸、濱、涯、浦皆水畔之地,同物而異名也。詩意言民之所居民。居不盡近水,而以濱為言者,古先圣人謂中國為九州者,以水中可居曰洲,言民居之外皆有水也。鄒子曰:“中國名赤縣,赤縣內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其外有瀛海環(huán)之。”是地之四畔皆至水也。濱是四畔近水之處。言“率土之濱”,舉其四方所至之內,見其廣也。作者言王道之衰,傷境界之削,則云“蹙國百里”,“蹙蹙靡所聘”。恨其有人眾而不使,即以廣大言之。所怨情異,故設辭不同。王不均大夫之使,不過朝廷,而普及天下者,明其眾也。傳“賢,勞”。正義曰:以此大夫怨己勞於事,故以賢為勞。箋以賢字自道,故易傳言王專以我有賢才之故乎?何故獨使我也?王肅難云:“王以己有賢才之故,而自苦自怨,非大臣之節(jié),斯不然矣。此大夫怨王偏役於己,非王實知其賢也。王若實知其賢,則當任以尊官,不應勞以苦役。此從事獨賢,猶下云‘嘉我未老,鮮我方將’,恨而問王之辭,非王實知其賢也?!?br />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彭彭然不得息,傍傍然不得已?!?/em>傍,希彭反。得已,音以。嘉我未老,鮮我方將。將,壯也。箋云:嘉、鮮皆善也。王善我年未老乎?善我方壯乎?何獨久使我也?○鮮,息淺反,沈云:“鄭音仙?!甭昧Ψ絼?,經營四方。旅,眾也。箋云:王謂此事眾之氣力方盛乎?何乃勞苦使之經營四方?

  或燕燕居息,燕燕,安息貌。或盡瘁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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