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19日星期五上午11點40分
頭暈得很。沒有氣力。早晨去抽血驗雌激素??粗嗅t(yī)。陳主任說,幾乎摸不到我的脈,氣陰兩虛。抑郁癥的藥對臟腑有傷害,耗損津液。她只給開三劑藥,星期一再去看病,慢慢調(diào)吧。昨天看了心理科、婦科。龔主任給我減了半片晚飯后的賽樂特,丁螺環(huán)酮第二片改在晚飯后吃,中午增加了佳樂定的藥量。黃主任叫我吃五天的黃體酮,驗血結(jié)果出來后再作診斷。她建議我學(xué)織毛衣、繡花。剛才中藥又煮焦了。我發(fā)現(xiàn),頭暈時做啥都容易出錯。打住吧。休息。
隨筆在我以往的寫作中,我很少把睡眠中的語言表達出來。我不敢面對夢中的自由和真實。因此,夢境中的李蘭妮認為白天清醒時的李蘭妮不配寫作。
以往我寫外婆家的故事,專挑不痛不癢的回憶寫,現(xiàn)在看來有些刺眼,我是一個淺薄的文字記錄者,我是一個粉飾現(xiàn)實的懦弱者。我不了解我的外婆?!拔母铩眲傞_始,外婆家就成了我家的話語禁忌。“文革”后,我們一家人潛意識中仍不愿碰那種話題。
我聽過外公、外婆家的一些傳說,比如:外公和一群教師在廬山跟蔣介石合過影、“文革”時外公被群眾“專政”判過死刑、外婆娘家每一代都會有一個少年死于自殺……我不敢問:“是真有這事嗎?為什么?事實的來龍去脈是怎樣的?”
我不敢問,不忍問。因為我的外公、外婆和媽媽對這類話題極其敏感、恐懼。他們就像古代臉上刻了“囚”字的罪犯,無論政權(quán)怎樣交替、朝代如何變更,他們臉上的“囚”字永遠抹不掉,心理上“罪”的印記已成為“器質(zhì)性病變”。
小時候,我常被媽媽夢中的哭叫聲驚醒。我會嚇得一骨碌坐起來,在黑暗中哆嗦著聽著隔壁的聲音。爸爸會焦急地叫醒媽媽,媽媽一醒來就會說她正在做噩夢。有時爸爸出差不在家,就是我和弟弟負責(zé)叫醒媽媽。我們會大聲喊:媽媽!媽媽!你又做噩夢了!媽媽在隔壁會含含糊糊應(yīng)一聲,不再哭喊。夜重新靜下來,而我會久久地猜媽媽夢見了什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