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錯殺的小私營業(yè)主中有個叫嚴介和的人。從78年底開始,中國社會方方面面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讓體制和出身的壁壘逐漸消融。嚴介和意識到改變命運的途徑不再局限于讀書和教書這一條道路上。當時,作為文革后第一屆大學生的他,成功地擠進了一所中學的民辦語文老師隊伍。
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改革大潮風起云涌的同時,體制遺留下來的思維慣性對人的影響還是無法短期消除。僵化滯后的教育體制成了一道難過的關卡,嚴介和想要把民辦老師的身份轉正似乎機會渺茫。而那時民辦教師工資只有十幾元錢。這位白天在講臺上意氣風發(fā)的年輕教師,晚上回到家中卻內心沉重、輾轉反側。明天該怎么繼續(xù)?下一步該向哪里去?
突破限制,有可能獲得成功,也有可能面臨危險。更好的事業(yè)是嚴介和想要的,丟掉教師飯碗卻是他不希望的。前途,成為擺在嚴介和面前一道艱難的選擇題。對于害怕危險的人,這個世界總是危險的。當了解到附近燒磚的窯廠需要大量的柴簾子搭蓋磚坯擋雨時,嚴介和心動了。一張草簾子賣出去能賺一兩毛錢。利用閑暇時間,他邊騎著自行車到周邊窯廠聯系銷售業(yè)務,邊組織同村的青年收購蘆葦編織草簾子,一個月輕松能賺幾十塊。不久,他搞起家庭手工作坊搞編織,編一些草帽、斗笠、簸箕等在集市上賣。做大了一些后,他又陸續(xù)組織一些人編草簾子,自己收購,再賣到窯廠。
良好的經濟效益在翻番,嚴介和成了淮安有名的有錢人、萬元戶??墒?,在村民的舉報下,嚴介和變成當地部門眼中“資本主義”色彩的典型,有關執(zhí)法部門取締了他的家庭作坊。
經濟改革,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少有人能預想到,到了下半年,一紙規(guī)定似乎頃刻間又扭轉了個私經濟從業(yè)者們的命運。7月7日,國務院發(fā)布《關于城鎮(zhèn)非農業(yè)個體經濟若干政策性規(guī)定》,明確制定了城鎮(zhèn)非農業(yè)個體經濟的經營項目、范圍、國家鼓勵支持的各種政策,經營者享有的權利等共12條內容?!兑?guī)定》指出,在我國社會主義條件下,遵守國家的政策和法律、為社會主義建設服務、不剝削他人勞動的個體經濟,是國營經濟和集體經濟的必要補充。從事個體經營的公民,是自食其力的獨立勞動者……對個體經濟的任何歧視、亂加干涉或者采取消極態(tài)度,都是不利于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的,都是錯誤的。
《規(guī)定》如同一支空氣清新劑,認可了個體戶的合法身份――“自食其力的獨立勞動者”。從此,這個稱呼成為政策偏向他們時的法定身份。日后,也正是在政策不斷左右搖擺中生存并發(fā)展的他們,刺激了中國資本在民間的蘇醒,并最終以非公經濟的身份占據了中國經濟的半壁江山。邱光和就是在這樣一個不確定的時期浮出了水面。
邱光和是一位富于傳奇色彩的人物。他73年退伍返鄉(xiāng)后,擔任溫州市甌海區(qū)婁橋農機廠廠長。不甘受窮,要出人頭地,廠長邱光和起了闖蕩商海的激情。1981年,他和兩個朋友創(chuàng)建了甌海婁橋家電公司。因為三人決策意見常發(fā)生沖突,邱光和干脆自己借錢把朋友手上的股份買了下來。憑借“先做好人,后做生意人”的經商之道,他先后在溫州最繁華的解放南路、解放北路一口氣開了五家門市部,并在溫州其他主要發(fā)達城鎮(zhèn)開設了80多家銷售網點,生意一派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