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蔽艺f,“我要去洗手間?!?/p>
我回來時他已經(jīng)沖上了咖啡,我們坐在桌子的兩邊小口喝著飲料。他似乎不愿意對上我的目光,轉(zhuǎn)而翻起桌上的文件,狼狽地把它們疊在一起。起初我以為他對捏了我的手不好意思,但接著他抬起頭說:“克麗絲。我想求你一些事。兩件事,實際上是。”我點點頭?!笆紫龋乙呀?jīng)決定寫下你的病例。它在這個領(lǐng)域非常不尋常,而且我認為把病例細節(jié)讓醫(yī)學界更多的人知道是真正有益的。你介意嗎?”
我看著辦公室書架上隨意擺成堆的期刊。他是打算這樣推進他的職業(yè)生涯嗎,或者讓其更加穩(wěn)妥?這就是為什么我會在這里的原因?有一會兒我想過告訴他我希望他不用我的故事,但最后我只是搖搖頭說:“不介意。沒問題。”
他露出了微笑?!昂玫?,謝謝你。現(xiàn)在,我有一個問題。其實更像是個主意,有些事我想試試。你介意嗎?”
“你打算做什么?”我說,感到有些緊張,但終于松了一口氣:他終于要告訴我他的想法了。
“嗯,”他說,“根據(jù)你的檔案,你和本結(jié)婚后你們繼續(xù)一起住在倫敦東部你跟人合租的房子里?!彼O铝?。這時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了一個人的說話聲,那個人一定是我的母親。生活在罪惡中——她發(fā)出一句嘖嘖聲,搖搖頭,這個動作已經(jīng)說明了她沒有說出口的一切?!叭缓筮^了大概一年,你們搬了家。你們在那兒幾乎待到了你入院?!彼D了一下,“這所房子跟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很近?!蔽议_始明白他暗示的提議了?!拔蚁胛覀兛梢袁F(xiàn)在動身,在回家的路上去看看。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不知道。這幾乎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我知道這是一個明智的做法,它可能以一種難以確定的、我們兩人現(xiàn)在都無法理解的方式會幫到我,但我仍然有點不情愿。仿佛我的過去突然變得危險了,走訪這樣一個地方可能是做傻事。
“我不知道。”我說。
“你在那兒住了好些年?!八f。
“我知道,不過——”
“我們可以只去看看,不一定要進去?!?/p>
“進去?”我說,“怎么——?”
“是這樣的?!彼f,“我寫了信給現(xiàn)在住在那兒的一對夫妻。我們通過電話,他們說如果能幫上忙的話,很樂意讓你四處看看?!?/p>
我吃了一驚:“真的嗎?”
他略微地移開了目光——動作很快,但已經(jīng)足以表明那很尷尬。我想知道他是否隱瞞了些什么?!笆堑摹!彼又f,“我并不是為所有的病人都這么費事的。”我什么也沒有說。他露出了微笑:“我真的認為這可能有幫助,克麗絲?!?/p>
我還能怎么辦?
去那所房子的路上我本來打算記日志,可是路途并不長,當我們停在一棟屋子外面時我?guī)缀踹€沒有讀完最后一條記錄。我合上日志抬起了頭。屋子跟今天早上我們駛離的那一所差不多——我不得不提醒自己現(xiàn)在正住在那兒——有著紅磚和漆過的木器,還有同樣的凸肚窗和修剪整齊的花園。如果非要說不同之處的話,這所房子看上去更大些,屋頂處的一扇窗戶意味著它有一個閣樓——我現(xiàn)在的家里則沒有。我無法理解為什么我們會離開這棟屋子搬到僅僅幾英里開外的、幾乎一模一樣的一所房子里。過了一會兒我反應(yīng)了過來:記憶。對于美好時光的記憶,關(guān)于那些在我發(fā)生事故之前的時光、我們幸福地過著平常日子的時刻。本能夠保留這些記憶,即使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