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我離開工作崗位,當(dāng)起“自由撰稿人”,這看報紙,反倒有了從容的保障。一天兩次,除晚餐后,中午也有。專揀自己喜歡的內(nèi)容看,這看報紙,就成了享受。
(3月29日寫——)讀罷報紙。拜閱一行禪師的佛學(xué)演講錄:《與生命相約》。
禪師乃法籍越南人,在當(dāng)今世界佛學(xué)界,備受推崇。小馬丁?路德?金說:“我不知道還有誰比這位溫良的越南僧人更堪當(dāng)諾貝爾和平獎。”在我看來,他在政治觀點上,多少有些糊涂,或者說,我還不能理解,他那種完全無有“是非”的境界。他夸大了非暴力和平活動的作用。但是在深刻領(lǐng)悟佛教之人生哲學(xué),并對其進行闡述方面,卻是做到了深入淺出,精彩紛呈。他的佛學(xué)知識極其淵博,可能沒有他未過目的佛家經(jīng)典,又有些文學(xué)基礎(chǔ),詩般的語言,縱橫捭闔,馳騁古今,說教爐火純青。當(dāng)今的許多科學(xué)成果,也都被他拿來作闡明佛理之用。倡行的是“人間佛教”??戳怂臅?,假如你正情緒紛亂,便很快能安定下來,猶如澄清了萬里埃的高天,藍白皎潔。少說說,也像服了一帖清涼劑,或是接受了一次精神按摩。
躺上床。按照小說上的描寫,此刻的我,應(yīng)該是思前想后,輾轉(zhuǎn)反側(cè),斷不能成寐。先生們,錯了。上帝啊,我怎么就一點不安的感覺也沒有呢?那些人們耳熟能詳?shù)谋槌罹w,怎么就鉆不進我的腦殼里去呢?它們像飛蚊似的,被我牽過來,又飛出去。大約是這一天,顛來跑去的檢查、交談,人也有些累了,就在我為附人之常情而強索愁的時候,那“蘇州”之霧(杭州人稱入眠為“到蘇州去”),早就飄將過來,把我給淹沒了。一覺到天亮。其間,也沒有做什么夢。
這真正是令人遺憾的,你想想,若是夢著些齜牙咧嘴的癌魔,漫山遍野地揮舞著“霹靂火”秦明的狼牙棍,和其他的刀叉劍戟,在晦暗的天色里,追殺我,我可憐巴巴的,在溝溝坎坎里跌跌撞撞,從山上滾到山腳,卻總是擺脫不了,那腳如同綁了鐵,有千斤之重,挪一步,費死勁。癌魔一把掐住我的脖頸,把我撳到地下,我欲喊不能,心臟欲裂……那該有多精彩!讀者諸君看起來,可能會帶勁些。
早晨起來。1月17日,這是一個周六。
在一曲《普門頌》(梵樂)的伴奏下,我用完了早餐。
先給大妹妹打個電話:“早上好!”
“歐,早上好!”她有點不習(xí)慣我這種“洋問好”。
我說,請她,和另外幾個妹妹,下午4:30,到我這里來一趟,“有事要商量”。那語氣,自然是要放平和了,盡量地輕松。
我不太找她們來,用這種近乎“開會”的方式召集她們,七年前,有過一次——那是我預(yù)謀離婚。
“什么事?”她急切地問。
我說:“到時候再說吧。有點事情,商量商量?!笨跉庠倬徍停踔磷屝β晱脑捦怖飩鬟f過去。
她被麻痹住了。還盡往好事兒上想,哥哥有了新的女朋友了?要結(jié)婚了!……
我收拾行囊,準(zhǔn)備出游。
差不多一個星期前,朋友C,打電話來約我,說是要在梅家塢那一帶,租農(nóng)民的房子開茶館,當(dāng)“阿慶嫂”。叫我相幫著考察。同行的,還有其他幾位朋友。這約不能爽。再說,我此番進了醫(yī)院,不知何時能出得來……這每周的出游,再享受它一次。
八點差十分,我出門,下地下車庫。
轉(zhuǎn)過那曲曲折折,雞腸也似,宛若當(dāng)年地道戰(zhàn)的通路。
文和賴,已經(jīng)等在白色的“捷達”屁股后面了。
“早上好!”我總是用興高采烈的問候,來沖淡我遲到的尷尬,“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哪里,哪里,我們等首長是應(yīng)該的!”文呢,總是用他的文式幽默來回答。
于是,像往常一樣,愉快的一天,拉開了序幕。
我察看了四只輪胎(氣壓),又用雞毛撣,在車殼上劃去灰塵,那車子,便格外地亮晶晶了。每次偕友出行,我總要在前一天洗車子,甚或打一遍蠟。但是一夜下來,我的美人兒,照樣是塵蒙面。可見城市的空氣里,粉塵的含量高得可以。我坐進去,開了其余的幾扇門,大家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