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zhuǎn)眼數(shù)月過去,已是草長鶯飛,一片鳥語花香。
連株桃花旖旎盛放,院中錚錚琴聲猶如碧潭幽泉,點點清音褪盡鉛華。
“指法多種,以指別之,輕而清者,挑摘是也;輕而濁者,抹打是也。重而清者,剔劈是也;重而濁者,勾托是也?!?
說話間,有琴師傅信手撥弦以作演示。
慕陽原本對琴無多大興趣,但見對方撫摸琴弦時不自覺流露出溫柔珍視神色,也漸漸認真起來,他講的極細致,也極耐心,又兼溫聲款款,讓人不知不覺便聽了進去。
閑暇時,有琴師傅也會跟慕陽說些同琴有關(guān)的掌故。
久了,慕陽心里原本的那點別扭也漸漸散去,甚至她還有心思想,蕭騰彈琴時的姿勢神色倒有七八分是學(xué)自眼前男子,有琴師傅姿容平平尚讓人覺得心頭微顫,由樣貌出眾的蕭騰來彈……那時傾心于他的帝都女子莫說幾十,上百只怕都有。
為了配得上他,慕陽苦練琴藝,還特地命人尋來了鶴鳴秋月琴。
未料一曲奏完,眾人皆是贊嘆不已,唯獨他冷聲直言,無心無情徒技藝尓,枉費名琴。想著,也便不自覺撥彈開最熟悉的一曲《鳳求凰》。
低嗚的琴聲纏綿昳麗。
曲罷,慕陽悵然若失抬眸,卻正瞧見有琴師傅詫異看向她的目光。
不知為何,慕陽卻也不是很擔(dān)心,只是笑問:“怎么,我彈錯了么?”
有琴師傅笑容溫和搖頭:“不,你彈得很好,但似乎很……悲傷,是憶起什么了么?”
略一想,慕陽便道:“我只是想起了家人?!?/p>
白衣男子忽起身,從屋內(nèi)取出一把琴遞給慕陽,聲音柔和依舊:“我想你會喜歡這把琴?!?/p>
慕陽一眼看見琴身上的流水?dāng)嗉y,這些斷紋大都由長年風(fēng)化和彈奏時的震動所形成,不過百年不出斷紋,因而但凡有斷紋的琴都是一琴難求,當(dāng)即慕陽便想拒絕。
有琴師傅卻只微笑道:“你在我這也學(xué)了數(shù)月,雖然稱不上天賦異稟,但進步卻也相當(dāng)?shù)目?,而且……這琴放在我這已然夠久了,再無人彈只怕會使音色暗、澀?!闭f著又指了指琴上一處凹槽,“此處原本擺放了一顆南海明珠,后來脫落遺失了,你不妨將你的玲瓏珠鑲在當(dāng)中。” 摸了摸頸項,觸到那顆掛在脖子上的玲瓏珠,慕陽一時有些怔愣。
從安陽城到南安侯府,一路馬不停蹄,慕陽都幾乎忘卻了,臉上那深深的傷疤在第二日便已經(jīng)看不見痕跡,如今已經(jīng)差不多好全了,想來應(yīng)該都是重夜藥膏的功效。
他教的劍法慕陽還記得,只是,不知他是否還在那片幽谷中。
念及此,入夜被窗外蟬鳴攪擾的難以成眠的慕陽晃到院中,拾起一根木棍,舞將起來。
生澀的劍法逐漸成形,一遍一遍,直到耗盡氣力再抬不起手指。
第二日清晨復(fù)又去柳年處習(xí)棋。
久離因得季昀承滿意,被調(diào)到季昀承院中侍候,這座院子里便只剩下慕陽一人。
平平靜靜的日子很快便再少有人問津,送三餐與份例的小廝也由殷切轉(zhuǎn)為冷淡,好在慕陽多少有在慕宅的經(jīng)歷,反正衣食也不會短了她,更何況她也未必想再見到季昀承,便干脆懶得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