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微啟星眸,百葉窗外的陽光明晃晃地刺她的眼睛。這是什么地方?室內清亮溫暖,像夢里的家?!澳惝敃r醉得厲害?!笔煜ざ鴾嘏穆曇簦蛞顾坪醵际撬穆曇?。
昨夜的事隱隱約約,肖云的臉緋紅。略一側首,見書桌上供著盆海棠,一叢濃綠托起一片嫣紅?!澳氵@盆花,是從趙偉溫室里偷來的吧?”她只好無話找話。
“偷?方亭春節(jié)送來的?!彼匆谎刍?,再看一眼她,真是人比花嬌。
“先去沖個澡,我在廚房等你吃飯?!彼f給她一張干凈的浴巾。浴室的鏡子里老實地照出她的暗瘡,暗瘡坐在她原本光滑的前額。這么快就遭了報應???鹿肉惹的禍,還同小翠說什么以毒攻毒。她后悔了。她說:“該聽瑩雪的,不該去吃這鹿肉。我現(xiàn)在肚子都在疼?!彼参克骸皠e再多想了,你明天就要考試?!彼f給她一小杯粉紅色的液體,那是幫助消化的。
肖云一飲而盡,那粉紅色的藥液并沒有她想象的難喝。“你也該吃些東西了,這頓飯就當你的Brunch(早午餐)?!彼呎f邊給她夾了一碗的菜,“我知道你的胃受了苦,今天的菜都很清淡。”
肖云的胸口發(fā)熱,驟然想起武華的話,心像泡在暖濕的水中。她抬頭望他,發(fā)現(xiàn)他也在望她。目光再次相撞,如電光閃過,照得兩心雪亮。他意亂了,言語也亂了:“其實我一直……”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去年感恩節(jié)在趙偉家,你該知道我的心,為什么拒絕我?”
“你什么時候約過我?”
“武教授沒問過你?”
門哐啷一聲被打開。很不知趣的美國室友回家了,口里還對著手機嚷:“你這個白癡,我沒問過你你就不懂?。俊?/p>
被外人這么一攪,兩個人說也不是,笑也不是,逐漸靠近的身體隔開了。他松開了她的手,她的臉更紅了:“我明天還有考試?!?/p>
他驅車送她回秋谷。側頭看她,心頭有股異常的、溫暖的親切——昨天的肖云和今天的肖云,已經不再一樣。水流走了,石頭終于露出來,對了,不是石頭,是寶石。
“我等你?!?/p>
她點了點頭,推開車門的一剎那,又驀然回頭,眼睛里有銀子一樣的光。他克制住了擁她入懷的沖動,只為了她的考試。她低低說了一句:“我走了?!?/p>
滿屋子的菜香和肉香,像千百只蝴蝶朝肖云飛來。魯菲正在廚房忙碌,又是燒肉又是燉湯。她是一個盡職的妻,以侍候丈夫為己任,卻總以為有豐功偉績。套用小文的話來解釋便是:女人長得蠢,又沒本領,能把自己嫁出去當老媽子,也是天大的幸運。
“你昨晚在你表哥家?”
“嗯?!毙ぴ埔膊幌虢忉專吏敺茞鄯囝^,女孩子出點什么帶色的事故,她蒼白的日子才會添顏色。魯菲湊近肖云,一臉神秘的光:“你那個朋友,章露露吧?我聽人說了,跟一個美國老頭同居了,還不是為了綠卡……”
什么樣的流言都會飄在秋谷的上空。肖云笑道:“人家是個英俊小伙子,再說根本不是同居,都訂婚了?!毙ぴ聘纱喟堰@個秘密抖出來曬太陽,笑看魯菲的嘴慢慢變成了O型。
癱在自己的床上,肖云嘿嘿笑起來:昨夜我睡在文霽光的床上,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可不成了秋谷的頭號新聞?哪來這么多的美國之音?難怪露露一直都想搬出秋谷。
她翻開了一本明天就要考試的書,字里行間全是他的影子,像煙像霧又像雨,亂了她的心和眼。我不能再想他了,我要考試!她只好拿起話筒:“露露,能過來當我的陪讀嗎?”
露露進了屋,臉煩得起了泡:“她們說我為了綠卡,跟一個美國人……”“上床了?”肖云笑,“我要是你,就挽著托尼的手,在秋谷慢悠悠地走,走給那些長舌男女瞅瞅。”露露欲言又止,忽然果斷起來:“明天就要上戰(zhàn)場?!彼奔狈_筆記,“關于這個測量分析的問題,我始終是云里霧里?!?/p>
窗外忽然刮來一陣大風,吹得桌上的書嘩啦啦地響,書中夾著的一張白紙趁機飛了起來?!翱茨阃膬号埽 毙ぴ剖忠粨],抓住了紙,再順手提起一支筆,對露露笑道,“你過來,我算給你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