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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第三章 人生唯口腹 何妨過流沙(6)

寡人有疾 作者:苗煒


元好問家在外城的驢市口,每日四更天就去皇城的樞密院辦公,寫文章鼓舞人民,辦報紙欺騙百姓,自打金國和蒙古開戰(zhàn),這工作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幾年,至今還不厭煩。他接近中午才下班,到家門口一看,兩個侍從陪著一個壯漢在門外守候,那壯漢雖穿著漢族服裝,但發(fā)式上能看出是蒙古人。胡慶迎上來自我介紹:“元先生好,蒙古山人胡慶拜見?!痹脝柕溃骸霸瓉硎呛笫??!闭f了這句話,并沒有往家請的意思。胡慶回身從馬背取下一袋糧食,扛在肩上,“我這次從城外來,也沒帶什么禮物,只有這一袋大米不成敬意?!笔虖纳锨耙獛椭鷳c扛大米,胡慶喝道,“退后,給元先生的大米還是我自己扛,你們在外面守著。”說著話扛著這袋大米就往里走,元好問不便阻攔,這袋糧食他還真想要,跟著胡慶進(jìn)了門。元宅并不大,兩間耳房,兩間正房,元好問把胡慶領(lǐng)到正房,把大米放下,有侍女就跟了過來,看見一袋子糧食兩眼放光。元好問趕緊讓侍女預(yù)備茶水,胡慶坐下,侍女將茶水送上來,胡慶一看,杯中就幾片茶葉,水也溫吞,知道元家柴火茶葉都缺,這袋大米還是管用。元好問卻不客氣,“聽說胡大使為兩國和談而來,不去見朝中大臣商議國家大事,到我這里來做什么?”胡慶道:“我是山野粗人,兩國之間的大事,能否談成還是那些大官做主,我只是在中間傳話。這次到汴梁,我自己的私心是來見見您這位大詩人。蒙古僻在遐荒,未沾圣化,我從小學(xué)了些漢語,也是讀過圣人的書,不過,在下最喜歡的卻是讀詩,我那位開蒙的老師,最先教我讀的詩篇卻不是‘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也不是李白杜甫,而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老師告訴我,這是金國一位大詩人元好問寫的,所以我從開始讀漢詩,就是讀您的著作?!焙鷳c這人真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詩詞張嘴就來,馬屁見縫就拍。不過元好問聽別人念這首詞聽得膩了,這首詞是他少年之作,他如今四十,看看胡慶,卻有五十歲左右,心說你開蒙的時候讀到我這首詞,你開蒙開得也太晚了,不過蠻夷之地興許真是二三十歲了才開始學(xué)漢語,哼了一聲,“你們還是多讀一些圣人的書吧,這些詩詞兒女情長,都是雕蟲小技,不能當(dāng)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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