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要做尼姑去。
尼姑庵紅磚房子就在山尾那端。她去開門沒能開，成群的麻雀在院心啄食，石階生滿綠色的苔蘚，她問一個(gè)鄰婦，鄰婦說：
“尼姑在事變以后，就不見，聽說跟造房子的木匠跑走的?！?/p>
從鐵門欄看進(jìn)去，房子還未上好窗子，一些長短的木塊尚在院心，顯然可以看見正房里，凄涼的小泥佛在坐著。
金枝看見那個(gè)女人肚子大起來，金枝告訴她說：
“這樣大的肚子你還敢出來？你沒聽說小日本子把大肚女人弄去破‘紅槍會(huì)’嗎？日本子把女人肚子割開，去帶著上陣，他們說紅槍會(huì)什么也不怕，就怕女人；日本子叫‘紅槍會(huì)’做‘鐵孩子’呢！”
那個(gè)女人立刻哭起來。
“我說不嫁出去，媽媽不許，她說日本子就要姑娘，看看，這回怎么辦？孩子的爹爹走就沒見回來，他是去當(dāng)義勇軍?！?/p>
有人從廟后爬出來，金枝她們嚇著跑。
“你們見了鬼嗎？我是鬼嗎？……”
往日美麗的年青的小伙子，和死蛇一般爬回來。五姑姑出來看見自己的男人，她想到往日受傷的馬，五姑姑問他：“義勇軍全散了嗎？”
“全散啦！全死啦！就連我也死啦！”他用一只胳膊打著草梢輪回：
“養(yǎng)漢老婆，我弄得這個(gè)樣子，你就一句親熱的話也沒有嗎？”
五姑姑垂下頭，和睡了的向日葵花一般。大肚子的女人回家去了！金枝又走向那里去？她想出家廟庵早已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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