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zhǔn)兒他一參軍還能出息了呢,”牧師說?!皡⒘塑姡退α四切母鐐儍?,再也不酗酒了?!?/p>
杜蘭特家的兒子里出了好幾個臭名昭著的酒鬼,艾爾弗雷德也難說不會那樣。
“這話說的,”母親叫了起來,“他憑什么不能喝幾杯?酒錢又不是偷來的!”
牧師被噎住了,他覺得這話中有話,是在暗示他的職業(yè)和仍然沒付的賬單。
“不管怎么說,平心而論,聽說他當(dāng)了海軍,我很高興,”牧師說。
“行了,林德利先生,就沖我一年比一年老不中用,他爸又不怎么干活兒,您還高興?你還是去為別的事兒高興吧。”
說著說著這女人就哭起來??伤煞?qū)Υ藷o動于衷,吃完一頓肉餅又喝起啤酒來。隨后他轉(zhuǎn)身面朝爐子坐著,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反正我對那些在海上為上帝和祖國效力的人都肅然起敬,杜蘭特太太,”牧師固執(zhí)己見地說。
“說得好聽,敢情干那臟活兒的不是你兒子,”女人尖酸地說,“不是自個兒的孩子,說出話來就是不一樣?!?/p>
“要是我有個兒子當(dāng)海軍,我會為他感到驕傲?!?/p>
“算了吧,人跟人哪兒能一樣呢?”
話說到這份兒上,牧師起身告辭,順手放下一卷紙,說:“我?guī)諝v來了?!?/p>
杜蘭特太太打開紙卷看,脫口說:“我就愛點(diǎn)顏色兒艷的?!?/p>
牧師沒理她。
“帶上給鋼琴師的捐款,”女人說著起身從壁爐臺上拿了裝錢的信封進(jìn)到店里去,回來時信封已經(jīng)封了口。
“我只能出這么多了,”她說著遞過信封。
林德利先生走了出來,衣袋里裝著杜蘭特太太給路易莎小姐教鋼琴的報酬。他就是這樣挨家挨戶地上門去送年歷,這是老一套了,十分無聊。最教他感到煩惱的是他得跟那些半生不熟的人一遍遍打招呼。送完年歷,他總算回到了家。
飯廳里爐火不太旺。林德利太太正歪在沙發(fā)椅上,她這幾年可是越來越胖。牧師正在切著冷羊肉,矮胖的路易莎紅光滿面地從廚房走了進(jìn)來,瑪麗小姐則端了蔬菜上來,這姑娘膚色偏黑,卻長著潔凈美麗的前額和漂亮的灰眼睛。小孩子們小聲說著話,可他們并不那么高興。這屋里的氣氛似乎很不熱烈。
“我剛到過杜蘭特家,”牧師一邊遞著一份份的羊肉片一邊說,“聽話茬兒,好像艾爾弗雷德是偷著跑去當(dāng)海軍的?!?/p>
“當(dāng)兵對他有好處,”病病懨懨的林德利太太粗聲粗氣地說。
路易莎正在照料最小的孩子,聽到此,抬眼看看母親,表示不愛聽。
“他干嗎這樣兒???”瑪麗問,那聲音低沉而好聽。
“可能是尋點(diǎn)兒刺激吧,”牧師說?!霸蹅兏卸鞫\告吧?!?/p>
孩子們都坐好低下頭去感恩祈禱,祈禱一完就又都抬起頭來聽父母談他們愛聽的那件事。
“他也就這回做了件正事,”母親聲音低沉地說,“省得像他那幾個兄弟一樣成為酒鬼。”
“他們家也不人人是酒鬼呀,媽,”路易莎強(qiáng)嘴說。
“就算他們不是酒鬼,那也不說明他家教養(yǎng)好,沃爾特·杜蘭特可是丟人現(xiàn)眼出了名。”
“我跟杜蘭特太太說了,”牧師狼吞虎咽地吃著說,“他這么做算是最佳選擇。他這個年齡正是最危險的時候,正好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省得受誘惑干壞事。他多大了?十九?”
“二十,”路易莎說。
“都二十了!”牧師重復(fù)道,“當(dāng)兵對他大有好處,讓他遵守紀(jì)律,樹立責(zé)任感和榮譽(yù)感,沒有比這再好的事兒了。不過—”
“不過,唱詩班缺了他,我們會想他的,”路易莎說,那口氣像是與父母意見相左。
“可能吧,”牧師說,“可我寧可聽說他在海軍里平安無事,也不愿眼看著他在這兒染上壞毛病?!?/p>
“他染上什么壞毛病了?”路易莎執(zhí)拗地問。
“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易莎,他跟從前不一樣了,”瑪麗不緊不慢地說。路易莎聞之耷拉下臉來。她想否認(rèn),可她心里又明白瑪麗的話不錯。
在她心目中,那小伙子是個善良、有感情的樂天派,他總教她感到心里熱乎乎的。自打他走了,仿佛這些天天氣都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