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事物的理解并不是那么公正且富有理性的,而是要受到強烈的主觀愿望和個人感情的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說,科學(xué)可以被稱作“某人所期望的科學(xué)”。一個人更愿意相信他所傾向的東西,而不是真理。因此,他因為缺乏研究的耐心而排斥困難的東西;因為目光短淺而排斥神圣的東西;因為迷信而排斥大自然中深奧的東西;因為傲慢和自大而排斥經(jīng)驗的啟示;因為順從無知的平民的意愿而排斥未被普遍認可的東西。簡而言之,個人感情會通過種種途徑,而且有時是令人難以覺察地,影響人們對事物的理解。
——弗朗西斯·培根《新工具》(1620)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561~1626):英國哲學(xué)家和政治家。曾任總檢察長、掌璽大臣和大法官。主要以哲學(xué)、文學(xué)著作和提倡新的科學(xué)方法著稱于世。——譯注)
我的父母去世多年了。我和他們非常親,至今仍無比懷念他們。我知道我將永遠想念他們。我熱切地相信他們的精神、他們的個性,所有這些我所如此熱愛的東西,仍然——毫無疑問地、真實地——存在于某個地方。我并不要求有多么長的時間——每年有個十分鐘八分鐘的就夠了——去同他們講講他們的孫子孫女們,去給他們講講最近的新聞,去讓他們知道我愛他們。我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不論這聽起來有多么幼稚——這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一切都好嗎?”我想問他們。我發(fā)現(xiàn),在我父親即將離開人世的那一刻,我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多保重”。
有時候我會夢見和我的父母在談話。突然之間——當我仍沉浸在睡夢之中時——我強烈地感覺到他們并沒有真的死去,那全都不過是一種可怕的誤會。你看,他們不就在這兒嗎,活得好好的?我父親正在講著有趣的笑話,我母親則滿懷慈愛地讓我圍上圍巾,因為天氣很冷。我醒來后,把為他們治喪的整個過程又很快地回憶了一遍。坦率地講,我開始有一點相信人死后仍然具有生命,而對于到底有沒有嚴肅的證據(jù)毫無興趣。
因此,我絕不會去取笑一位可能是在她丈夫的逝世之日來掃墓,并且時不時和她的丈夫聊上幾句的婦女。這并不難以理解。假如我對同她談話的那個實體的身份不能理解的話,那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那并不是這件事的關(guān)鍵。這事的關(guān)鍵在于,人要有人情味。至少有1/3的美國成年人相信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與死去的人有接觸;從1977年到1988年,這個數(shù)字上升了15個百分點;有1/4的美國人相信來生。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我就會相信“通靈者”們所自吹的本領(lǐng)。他們聲稱能夠接通相處異地的親人們的靈魂。我知道,這類活動中充滿了欺詐。我明白我多么想相信我的父母只不過是拋棄了他們的肉體軀殼,正如昆蟲或是蛇類蛻去它們的皮,然后到另一個世界去。我知道正是那些個人的感情,可能會使我輕易地成為一個并不聰明的騙術(shù)的犧牲者,成為不熟悉他們自己的無意識思想的普通人的犧牲者,或是成為那些深受精神分裂、神經(jīng)錯亂之苦的人的犧牲者。對這些問題我考慮了很久,它們引起了我從懷疑主義角度的一些思考。